容昭:“?” 容昭扭头去扒拉他的手,又怕把人弄伤了,扒拉半天都没能扒开,不得不沟通道:“放开。” 明尘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将容昭拖回来。 “不能去。”他只能复述着闪过的那一点零星缥缈的直觉,“人太多了。” “本尊者能全部杀光。”容昭自信,“你松手。” “……不是这个。”明尘莫名感到了不安,把人抱进怀里,重复道,“人太多了。” 杀人本来就要沾染因果,何况容昭已经成了仙君,承受的因果只会更重。 若是一口气杀了仙道盟上上下下这么多人,等回到仙都,天道立刻就会找上门来,将他关进雷塔,受刑百年,找都找不回来。 明尘十分不安,神色里透着一丝自己也未曾察觉的焦灼,不自觉地收紧手臂,几乎要将人揉碎在怀里。 “……?”容昭挣扎了一下,又推推他,不明白凡人到底怎么了,皱起眉头道,“不要胡闹。” 明尘也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先用一个拖字诀把人稳住,哄道:“五天,再等五天好不好?我还有不少东西要收拾。” 容尊者有点不太情愿。 但是凡人亲了又亲,黏黏糊糊地抱着自己不肯撒手,说了很多好话,最后还许诺把几个长老在外闭关的地点告诉自己,方便赶尽杀绝。 容尊者……容尊者很没出息地答应了。 “就五天。”他臭着脸道,像被没收了利爪的小兽,“多半个时辰也没有。” “好。” 不知何时,绕指柔悄悄攀了上来,勾住明尘的衣带,“嗖”地一下扯开。 刚松了口气的明尘:“!!?” 容昭揪住衣襟把人拽过来,舔了舔唇角,兴致勃勃地道:“继续。” “等等,下了早课会有人经过……唔!” 明尘忽然发觉,也许可能大概自己好像才是从早到晚被圆房的那个。 又或者是两厢情愿。 …… …… …… 很快,这些杂念就被抛了个干净,昏天黑地起来。 - 从这日起,明尘的屋子里多了个容尊者。 起初他还担心会不会被长老或者其他人察觉,后来发现容昭一点也不闹腾,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每天都老老实实地呆在屋子里等自己放早晚课。 或是闲着无聊了就把头发拆开来梳一梳,再重新编成麻花辫;或者放神识进乾坤袋整理整理东西,有的时候困了还会团在被子里睡过去。 安分,省心,不添一丁点麻烦。 然而仙道盟总坛失窃的物品数量依然在急剧增长。 明尘:“……” 总觉得不太寻常。 于是这日中午,明尘没有和同门一起静修,而是杀了个回马枪,蹲守在屋门口,将鬼鬼祟祟溜回屋子的容尊者抓了个正着。 “尊者,”明尘堵在门口,温温柔柔地问道,“你出门做什么去了?” 容昭藏起乾坤袋,心虚地移开目光:“散步。” “乾坤袋给我看看。” 容昭:“?” 容昭板起脸:“本尊者的乾坤袋里宝贝无数,岂是你能随便看的?” “尊者这是在防着我?”明尘垂下眸子,叹了口气,“可真让人伤心,道侣之间……也不过如此。” 说罢,也不堵在门口了,转身回到了屋里。 容昭:“???” 容尊者根本分不清他这番作态里的真心假意,只当是自己真的让自家道侣伤了心,顿时慌了,急急追进去,打开乾坤袋袋口,递到他面前:“你看,你看。” 明尘探头一瞧,差点被闪瞎了眼睛。 金银珠宝、各类法器,还有一葫芦一葫芦的丹药,塞得满满当当。 容昭还狡辩:“我就拿了一点点。” 明尘:“……如果你多拿一点,岂不是连这座山都要搬走?” “反正他们都是要死的,”容昭撇了撇嘴,理不直气也壮,“留在这里只会变成一堆破铜烂铁。” 明尘哑口无言,又颇觉无奈,左右看看,拎起桌上的凉茶喝了几口。 一时间屋里静悄悄的,没人说话。 容尊者有点不高兴。 等了片刻,他问道:“你想让本尊者还回去?” “嗯?”明尘不知在想些什么,堪堪回神,“拿都拿了,还回去做什么?” “不用还回去?”容昭琢磨了一下,估摸着凡人可能觉得乾坤袋里大部分东西都是自己的,不说清楚以后恐怕又要横生枝节,于是强调道,“这个袋子原来是空的,本尊者很……很穷。” 大概是不好意思,最后两个字特别轻。 “猜到了。”明尘失笑,“去年淬玉山出了这么大的事,你的东西大概也丢失一空。这些姑且就算作仙道盟的补偿好了。” 容昭听明白了,明尘这是打算跟自己同流合污。 于是眸子变得亮晶晶的,眉头也舒展开来,愈发理直气壮:“对,是补偿。” “不过这两天别再去了。”明尘捞过他的辫子尾巴揉了揉,“不然我总是提心吊胆的,担心你被抓到水牢里去。” “没人抓得到本尊者。” “那我会因为窝藏尊者被抓到水牢里去。”明尘吓唬他,“水牢阴寒湿冷,我灵力尽失,一进去就死了,等不到尊者来救的。” 容昭:“……” 容昭左思右想,权衡利弊,觉得可以等两天后把人都杀光了再搬空,也不纠结于这一天两天,欣然道:“那就先不拿了。” 之后便是一个带着安抚意味的吻,不知是谁在安抚谁。 明尘很满意,容昭也很满意。 仙道盟得到了片刻的安宁。 - 大祸临头前的时间总是如白驹过隙,转瞬即逝,本就十分珍贵。 偏偏还有人找死。 翌日,天还没亮,启明星还雾蒙蒙地挂在树梢,明尘就被几个修士带走了,说是违反盟规,在弟子院内与人行不耻之事。 临走前,明尘借口洗漱在屋里多待了片刻,好不容易才哄住杀气腾腾的容尊者。 “只是找我问点话。”明尘一下下地捋着他的头发,揉揉脑袋,动作已是颇为娴熟,哄道,“别生气,很快就能回来的。” “有事叫我。”容昭窝在被子里,头发被揉得乱糟糟的,尤冷眼盯着窗外晃动的人影,“本尊者倒要看看,他们有几个脑袋。” “好好。” - 明尘被带到了山门前的广场,天边还挂着一轮暗淡的残月。 那里乌泱泱的围了一圈人,为首的是个服饰繁复的长老,眼神颇为沧桑,一瞧便知活了许多年。 “来了?”老头开口就这么一句,“把上衣脱了。” 明尘怔了怔,没有动,直视着他道:“长老,这是为何?” “有弟子撞见你深夜独自沐浴,身上都是那种……见不得人的痕迹。”长老轻咳一声,压住周遭嗡嗡的议论,接着道,“你灵力尽失,数月不曾下山,这些痕迹只能是在弟子院内弄出来的。实在胡闹!仙道盟的清规难道你都忘了吗?!” 明尘:“……” 他环顾四周,发现那个告密的弟子也混迹在人群中,还偷偷送来一个幸灾乐祸的眼神。 长老又是叹气又是摇头,用恨铁不成钢的神色看着他:“老夫问你,另一人是谁?从实招来,盟中还能考虑对你从轻发落。” 另一人正在自己寝屋的被窝里磨刀呢。 明尘:“…… ……” 如果容昭真被揪出来,在场的这些恐怕一个也活不了,还会被抓去割掉脑袋挂到风干。 …… 这可难办了。
第79章 见一次,杀一次 天边的残月渐渐尽了,东方露出一点鱼肚白,也照亮了这乌泱泱的一片人。 人人心思各异,神态不同,却无人肯站出来转圜几句,哪怕只是说一句见过他下山;同门的那个少年倒是想出来说话,又被年长些的师兄拦住了;平日熟识的长老连个影子都不见,十有八九也是不愿意掺和进来。 反倒有人浑水摸鱼,煽风点火撺掇着要当众扒了明尘的衣服,好让他身败名裂,灰溜溜地滚出仙道盟总坛。 明尘忽然感到有些厌烦,又或者只是单纯的厌倦了,开始想念容昭口中在仙都闲得懒洋洋的日子。 他静静地立在人群当中,一言不发,任由那些嘈杂鼎沸的人声落在耳畔。 忽然,不知是谁趁乱扯了一下他的衣服,扯得衣衫滑落,露了半个肩膀,上面印着一个鲜明的齿痕。 这下简直油入沸水,噼里啪啦炸了锅。 “我就说他在弟子院里胡搞,败坏我们仙道盟的名声!绝不可轻饶!” “大概是灵力尽失,心里不好受才这样胡来……” “嘘,你小声些,别让他听见了。” “他就是听见了又怎样?唐长老都说救不回来了,如今啊就是废物一个!” 接着便是一阵附和的哄笑。 又有人自作聪明地道:“我瞧这牙印还新鲜着,说不准那另一个还没来得及走。长老,不如派人去屋里搜搜?” 明尘微微抬眸,目光冷如寒星。 “你……”那人被瞪得心虚了一下,色厉内荏地斥责道,“你坏了弟子院的规矩,长老都没斥责你,你还敢给长老脸色看?!长老,我看不如就由我带上几位同修……” “不必了。”明尘淡淡地开口,打断道,“我告诉你们是谁。” “……你?”那人神色悻悻,“你此时交代不过是走投无路,哪还能有从轻发落的便宜事……” 明尘忽然笑了笑。 “从轻发落?确实没有这样的事。”他拉上衣服,嗓音又轻又缓,轻得周围几乎没人听见,仿佛只是道侣之间的亲昵私语,“容昭,过来。” 他知道容昭能听到。 天还蒙蒙地暗着,山头的那轮旭日就这么半死不活地挂在上面,好像永远也亮不起来。周围嘈嘈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飞溅的唾沫星子几乎要将人淹死。 明尘半垂着眸子,一边耐心等待,一边思绪散漫地游离着。 自己不过是灵力尽失,又不巧坏了一点规矩被抓了个正着,连作恶都算不上就要被这般口诛笔伐。 而容昭一直以来都背着天煞孤星的名头,比起自己今日所遭受的委屈,恐怕更甚百倍,说是血海深仇一点也不为过。 …… 既然如此,又何必要拦着他报仇呢? 明尘有点被自己说服了,但心里又莫名地感到一丝惴惴不安。 正思忖着,忽闻头顶一阵猎猎的破空之音。 急急赶来的容尊者从天而降,连衣服没都来得及系好,宽大的玄色衣袍在风中翻飞着,宛若鸦黑的死神,又像一朵轻盈的乌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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