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说: 谢谢垂阅。
第33章 再通心意 雨下了一天一夜也不停,如刮刀推着颜料,将窗景融成一副暗淡的油画。 洛加睁眼的时候,尼克尔森已经拉开了窗帘,他看不清外面的景,只有晦暗的天光模糊的树影。宿醉重锤似的敲着他的头,一下下的震出嗡鸣。 洛加下意识的伸手,一旁的床单已经变得凉,冷意将他从绚烂的梦里拖出来,灰暗侵袭,这种落差让人心情很不好。 他揉了揉眼睛,敲了敲昏沉的脑袋,门窗都是关着的,但洛加还是觉得冷,他翻身下床找了一件厚实点的睡袍,系好腰带,一丝风都灌不进来。 门外传来碗碟碰撞的声音,洛加找到昨夜被踢飞的拖鞋,左右脚都没看清,趿着鞋就去了厨房,尼克尔森不知何时换下了睡衣,正站在流水台前切着牛排。 他的手艺有长进,牛排不会糊了。 马甲裹着他的腰,笔挺的西装裤将腿修的很长,他手拿刀叉,手腕轻轻用力,牛排乖顺的分开,像是一件艺术品。 阳台的门开了一丝缝,风吹的很急,罗勒险些折了枝叶,冷意灌注头脑,将身上最后一点燥给吹散,洛加猛然一激灵,终于清醒了过来。 “尼克尔森,”他缓步迈向厨房,鞋跟拖在地上,“我好渴,有没有水喝?” 也不知道是尼克尔森太了解他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洛加话音刚落,尼克尔森立马递过来一杯水,那水温温热热的却不烫手,一口下去,柠檬香留于唇齿,暖意便从胃部辐射蔓延。 洛加伸手夹出柠檬片,舌头一勾,卷进嘴里,他将杯子洗干净后放在橱柜里,接着朝着尼克尔森笑了一下,他说:“谢谢。” 声音都是扭曲的,尼克尔森偏过头,果不其然看到一张拧成一团的脸,刀尖划过叉子,他撑不住笑出了声,他放下刀叉捏了捏洛加的脸,笑问道:“不酸吗?” 洛加点点头,横着脖子将柠檬片咽了下去:“酸,”他酸的牙都跟着抽筋,“可是我嘴里很淡,没什么味道,就想吃点重口的东西,但我没想到会这么酸。” “柠檬哪有不酸的,”尼克尔森给他重新接了一杯水,“少喝一点别占着胃,赶紧来吃饭,你这两天吃饭太不规律了。” 洛加双手捧着水杯,乖巧的跟着尼克尔森去了餐厅,他拉开椅子乖巧的坐着,用叉子叉了一块牛排,压下去了口中的酸。 唇齿生香,洛加细细的嚼着,在他去叉第二块的时候倏然停下了手,牛排就在叉子边上,可他怎么都叉不起来。 “怎么了?”尼克尔森洗干净了锅,出来就看到这一幕。 洛加僵硬的回头,撞上尼克尔森的目光,他突然涨红了脸,叉子也拿不稳了,当的一声掉在盘子上。 尼克尔森不解,他三两步走过来,摸了摸洛加的额头,毕竟小家伙昨夜就又热又燥,他怕洛加是真的有什么不舒服地方。 额头不烫,身上也不烫,只是脸有点红,这让尼克尔森放心不少,他刮了一下均价的鼻梁,说:“不舒服的话要说,我要去找你舅舅,正好带你去红楼。” 尼克尔森的声音入水般灌入耳朵,洛加想躲开他的手,但僵硬的腰却把他钉在原地,他低着头,藏起满面红晕,他轻轻的摇了摇头,下一刻猛地把脑袋埋进了掌心。 挂钟敲响,碎了雨声。 尼克尔森霎时了然。 他撤回手,靠在桌边,双臂抱胸看着洛加绯红的脖颈,眼中里掺杂着戏谑的光,他忍着不笑出声,却也做不出正经样。 “这是想起来了?” 尼克尔森的声音从头顶来,混着雨声,像是宣判死刑的圣谕。 “嗯,”洛加闷闷的应了一声,白发遮盖的脖颈愈发的红,“想起来了。” 醉酒的洛加和清醒的洛加完全是两个人,昨夜模糊的回忆在柠檬与牛排中变得清晰,激发出残余的红酒味,宿醉还没彻底消散,挂钟的指针好像在脑子里跑,一下下落出清晰的脚印,无一不提示着洛加昨夜的荒唐。 “我就知道,你一觉起来绝对觉得丢脸,”尼克尔森戳了戳洛加的发顶,那里有一个小小的发旋,“你这算是酒后吐真言还是酒后胡言?” 他说一个字,洛加的脖颈就红一分。 嘈杂的雨扰乱思绪,克制的挂钟却又让人清醒,洛加骗不了尼克尔森也骗不了自己,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抬起头。 但他不敢看人,只盯着面前的牛排说:“真话,我不撒谎。” 说完又恢复了沉默,余光盛着尼克尔森的衣袖,他有些坐不住了,慌乱的像一个要奔赴刑场的人。 牛排还热着,并且很香。 “你知道我的年龄吗?”尼克尔森看着洛加,长长的刘海遮住了洛加的眼,他看见洛加点了点头,接着把头垂得更低了。 尼克尔森叹了一声说:“现在真的不是谈这件事的时候小家伙,”他难得正色,“我本来想着,如果我做完饭后你还没起,这件事咱们就以后再说,可你起了,我便又想着如果你记不起来了,咱们也可以以后再说,因为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洛加闻言抬起了眼,张了张嘴却被尼克尔森堵了回去。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想说现在也可以以后再说,”尼克尔森拉了把椅子坐了下来,与洛加平视,“可是小家伙,我不想在处理别的事情的时候心里还要担着另一件事,所以既然你想起来了,那就先解决咱们之间的事。” 洛加乖顺的点头,十指搅在一起,心里有些慌。 “你知道我的年龄吗?我可是比你父母还要年长不少。” 尼克尔森又说了一遍,相对的,洛加也再次点头。 “那你清楚你对我的感情吗?”尼克尔森抛出第二个问题,“是依赖?是尊敬?还是不想再次被送走而激发的恐惧和讨好?还是纯粹的喜欢?” 音落,屋里再次陷入沉静,洛加看着尼克尔森的绿眼睛,里面罕见的没了往日的温柔,甚至没有一点波澜,平静的像是一眼冷泉。 洛加回望着冷泉,没有偏开半寸,昨夜的勇气延续到当下,他突然坐直了身子,手肘撑着餐桌,向着尼克尔森靠了过去,他说:“你昨晚问过我,多久了,我也回答你了,很久了,但是我昨晚太困了,你应该不知道这个很久是多久。” 他说的很慢,他怕他说的不够明白,尼克尔森听不清楚。 “如果你见到我舅舅,你可以跟他要一张照片,我母亲过世后那张照片一直在他手里,我第一次见到那张照片的时候是在我母亲的相册里,你也在里面,应该是在红楼前拍的,像是在庆祝你出院,我一眼就看到你了,第一眼,那天过后我在我母亲的研究室里待了一夜,我翻遍了你所有的资料。” 冷泉里起了一丝波澜,尼克尔森的瞳仁明显颤了颤。 洛加感知到他的反应,胆子更大了点:“我只是想告诉你,我比你想的还要了解你。” 他突然捧住了尼克尔森的脸,就像昨晚那样:“所以尼克尔森,你可以拒绝我,可以说不喜欢我,但你不能质疑我,以及我对你的感情。” 作者有话说: 谢谢垂阅。
第34章 器官标本 红楼走廊的窗,被骤雨洗成了画廊,藤蔓绕着罩子缓慢爬行,落在望远镜里,收成一片圆形的视野。 托特医生站在红楼顶楼的办公室里,抬起头来望着模糊的天,他拍了拍望远镜,却不想力气大了点,一个螺丝突然脱落,砸在地上,滚到墙边。 螺丝泛着灰蒙的光,卡在地板的缝隙里,托特医生蹲下肥胖的身躯,伸手想要把螺丝抠出来,但他的手指太粗了些,螺丝挪了好几寸,也没能从缝隙中出来。 托特医生放弃了,在置物架上拿了一个新的螺丝,这个螺丝亮得很,与旧到斑驳的望远镜极为不配。 他看着窗外的景,不时低头看一眼怀表,他面上不显,一切入常,但他又好像在等着什么,皮鞋不断地点着地面,暴露了他的焦急。 办公室里很静,就连雨声都不能打扰,桌子上的台灯却似乎被风雨侵扰,暖黄的光忽明忽灭,托特医生落在墙上的影子也跟着时隐时现,办公室里弥漫开诡异的气氛,扭曲的影子布满了墙。 倏然间,办公室的门被敲响,紧接着被人推开,希尔向屋里瞧了一眼,将一个双层推车送了进来。 “托特医生?”他在托特医生身后站定,试探的叫了一声。 托特医生闻声回身,他先是看了希尔一眼,然后又看向推车。 推车上盖着一个白色的宽大巾布,布下面盖着高矮不一玻璃瓶,托特医生捏着巾布的一角,极为缓慢的将其掀开,那些玻璃瓶慢慢走进视野,托特医生的眼睛都亮了几分。 “解剖很顺利,所有的器官都在这里,每一个都非常完美。”希尔脱下白大褂挂在臂弯,将带着血的那一面叠进里面。 托特医生极为轻柔托起一个玻璃瓶,他举到眼前,借着不稳的灯光看了看那个还在轻微蠕动的肝脏,浸润肝脏的液体被余血污染,泛着淡淡的红。 “真漂亮,”托特医生由衷的感叹,“这都多少年了,多少年都见不到这样漂亮的肝脏了,”他拍了拍希尔,招呼他一起来看,“你看,这才是正常人鲜活的肝脏,这才是肝脏本来的颜色,实验室里的那些全都染了病毒,当然它们也很漂亮,只是不正常。” 希尔站到托特医生身后,他只瞥了那肝脏一眼便没再抬头,垂下的眼瞧见了托特医生的手,他看见托特医生换了一个瓶子,里面盛着一个跳动微弱的心脏。 “真漂亮…”托特医生的眼神是异样的迷恋,眼底的光都变得不正常。 希尔则一直沉声站着,不抬头,就连呼吸都放轻了不少。 等托特医生欣赏够了,希尔便将那推车推去一旁,余光瞥见托特医生走去了置物架那边。置物架边上挂着一个帘子,帘子很厚遮住了大半的墙,看着很突兀。 托特医生抬指撩起一条缝,贴过脸看向帘子里面,明亮的光穿透缝隙打在托特医生脸上,在他身后拖出一个细长的影,那影子承托台灯的明灭,像是来自阿鼻。 雨像是掺了黏着剂,糊在窗上将天地扭曲。托特医生面色倏地一变,眸中流露出哀伤,一手在胸前不断画着十字,口中轻声念着圣经。 这里不是教堂,他却在做着祷告。 希尔扭头看着托特医生,下一刻又收回目光,他看着面前的推车,将白布的褶子抻平,他也画了个十字,不过很小,只能捧在掌心。 他的祷告还没念完,办公室的门又被敲响。 “托特!”尼克尔森一拳锤在门上,“开门托特!我知道你在!赶紧开门!别等我一脚踹烂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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