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舟的身体还保持着前倾的姿势,后脖颈已经洒上了一层细密迷蒙的水雾。 ……是浓烈的血腥味。 他眼睑一跳,眼前的世界却变了颜色。
第10章 兄贵真厉害! 铺天盖地的血红色。 他几乎是僵硬地回头看去,一团红色的血雾还留下一半人类的身体,在空中逐渐消融。离女生最近的卖早点的摊贩被溅了一身血,那些血在他身上沾上了生命,像蛆虫一般蠕动在摊贩身体上。 摊主双目泣血,几欲脱眶,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在血滴的啃噬下溃烂。 他的脖子被啃噬了一半,只有气泡音:“嗬……”也许是在求救。 声音没有发出来,脖子最后一根联结的肉断掉了。 直接目睹骇人一幕的路人惊声尖叫,几乎当场吓到晕厥。 绝望的情绪蔓延在整条街上,血雾非常享受这一切,如果有舌头,她一定在咂嘴品尝。 是的,尖叫吧,害怕吧,颤抖吧,哈哈哈哈哈,她要的就是这种美味!人类的绝望就是她最好的贡品! 柏舟几乎是僵硬着摸上自己的后颈,摊开手掌,一片血红。 那些血争着挤着要往他身体里钻,无数细小尖利的牙齿在他身体上磨着。细密的疼痛爬满后颈和手掌,他甚至能感觉到,因为这些东西无法啃噬他而生气。 他的身体越疼,胸前的紫光就愈盛。师祖给他的护身玉佩在为他做抗衡,这下彻底惹恼了血雾,她快速膨胀,一口气把柏舟吞了进去! 他……进入了血雾的体内? 柏舟双脚站在血液里,一时有些懵。 这里面是一片黑红的血海,空间中挂满了细长的黑色条状物,恍然一看,像是纵横交错的血管与经脉。 柏舟尝试抬脚,淹没了脚踝的血液很黏稠,有种沉重感。 有点恶心……不得不说,这里的空气很不好闻,原本柏舟就不喜欢血腥味,结果这里满满的都是,胸腔里的新鲜空气已经所剩无几了。 搞得他有点头晕眼花。 柏舟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背后不由得蒙上一层冷汗,身体也越来越重。 要是在这里晕倒就完了。 这里是个无尽的空间,一眼望不到边,他像只无头苍蝇一样,只能朝着一个方向一直走。 没有尽头。 不知道走了多久,他膝盖一软,他一个激灵,双手撑住膝盖,大口大口吸了几口气,结果直冲天灵盖的腥味让他喉咙一紧,差点就要呕出来。 要命。 他紧紧攥住玉佩,贴在因为空气实在不适而明显体力不支的身体上。有一点点暖,却不能在这里给他力量的支撑。 眼前已经有黑色的物体在漂浮了。 柏舟选择再次咬破食指,鲜红的血珠递进血海中,泛起一阵涟漪。 希望抱着都没有半分钟,就从心口冷了下去。 “呵呵哼哼哼……”低沉粗哑的笑声萦绕在整个血色空间内,“没用的,这本来就是血的世界,所有的血都不会在这里发挥作用。哦,说起来……” 声音越来越近,最后似乎贴到他左边耳朵上,一股冷气飘进来:“你的血好香啊。” 凉气从左边又到了右边,贴着他的肩膀一路往下。柏舟觉得自己的手指被舔了一下,激起一身鸡皮疙瘩。 “真的是甜的!哈哈哈哈哈哈!”空间的主人疯狂大笑起来,“好东西!真是好东西!你比怨气更加好吃啊!” 麻了。柏舟面无表情地想,实际上四肢真的全麻了。 在血里泡了太久,不仅被熏麻了,也被冷麻了。 看不见的东西还在围着他转了一圈又一圈,刻意逗他玩,身体都没显现,就想看柏舟什么时候露出她最爱的绝望的神情。 到那时候,再伴着香甜的血肉下肚,那可真是无上的珍馐! “想多了吧。”柏舟沙哑地开口,右手朝着一处方向猛地甩出去,噗的一声,像是气球爆炸的声音。 一道身影飞了出去,定眼看去,居然还穿着那身脏兮兮的校服。 现身之后,所有的气息都释放出来,柏舟这才知道,对方不是妖,是鬼。 披头散发的女鬼被撂出老远,她气急败坏,完全不知道柏舟是怎么做到打出自己真身的! 她目眦欲裂:“你居然找得到我?” “嗯。”柏舟冷淡道,“你太臭了。” 每次飘过去都有一股臭味,让他不注意都难。 “你说什么!”被戳到痛处的女鬼气得跳脚,破口大骂,“臭?区区人类,你凭什么说我臭!你跟那些讨厌的人类一样!杀了你,我一定要杀了你!” 女鬼气到颠三倒四的怒骂反而让柏舟还有闲空想到,自己原来在她心中还是有点特殊的吗? “哈,那你动手吧,别光在这动嘴皮子。”柏舟有些厌烦地抬了一下眼皮子。 不行了,身体已经很沉了。冷汗疯狂流淌,衣服裤子黏在身上,又晕又冷,他想赶紧结束这一切,哪怕是死了也可以。 柏舟拉了一下领子,露出精致的锁骨,白如玉瓷,一颗小痣宛如点缀印在锁骨上方。 但现在,他皮肤通红。那是因为缺氧,闷的。 女鬼的引线被柏舟点燃,她一怒之下,空间大震! 马上,她就要吃掉这个人类! 柏舟随意地往地上一坐,合上眼睛,凌冽的风声贴着他前额的碎发急掠,女鬼因发狂引来的气流呼啸与颤动被摁下停止键,诡异地打住了所有动作。 一把锋刃泛着幽蓝色冷光的长刀插了进来,硬生生破开空间。 柏舟掀开眼帘。 很漂亮的刀,让人过目不忘。 他当然也还记得。 柏舟说不出自己现在的心情。 如果还有力气,他一定会疯狂呐喊,一个没搞定又来一个,还是个嗜血又能打的疯子! 但现在他只想摆烂。 来就来了吧……破地方还能这么热闹。 但这把刀并没有对他发动攻击,而是像切西瓜一样横着直直划拉出一道口子,光亮渗透进来,打破这片血红。 柏舟眉心一跳。 刀的主人……在破坏这个世界? “谁!是谁!”女鬼更加狂躁了,她织的网,怎么这么快就被人找到了! 女鬼迅速抬手,乌黑的十指尖射出白色的黏丝,直奔刀身而去! 但长刀的主人动作更快,女鬼用于支撑空间的力量完全跟不上破坏的速度,就连那白丝都被长刀一一斩落! “不,不可能!没有东西能够摆脱我的丝线!”女鬼震怒,旋身迎上,更多更厚密的丝线连成坚不可摧的白绫。 阴暗的地方待久了,不习惯突如其来的光线,柏舟微眯着眼睛,仰头看到长刀以一个刁钻的角度躲过白绫的攻击,剑花一挑,白绫消失的同时,空中落下几个圆溜溜的东西,掉进血海里,又浮了上来。 一声惨叫! “你!你竟然——” 柏舟看清了,血里的东西,是那个女鬼几个手指尖。 嘶—— 太狠了吧! 柏舟没忍住,下意识缩了缩手指。 等待刀锋把这个世界砍得七零八落,柏舟正看戏看到酣畅时,突然被人抓住手腕,柏舟根本来不及思考,就被那个人影拉了出去。 然后他就上天了。
第11章 三个月,够了 柏舟一度是个不太喜欢高空的人,他不喜欢走玻璃桥,不喜欢坐跳楼机和海盗船,更不喜欢蹦极。 可现在,他却在直面高空,急速后退的风刮过他脸颊,发丝翻飞,嘴唇不住颤抖。 身上还没有任何防护措施!唯一有的,是因为强烈的气流而紧贴在他身后的人。 那人的身体很硬,体格比他宽。刚才自己的后脑勺撞到了他胸膛上,所以也比自己高。 本来是很有安全感的体型,柏舟却像一只待宰的小鸡仔。 他的性命身家,全赌在了被抓住的手腕上。 抓着他的手腕转了个方向,手揽在他的腰际,柏舟才得以竖直了身体。却因为这个动作,他不自觉低头往下看,又马上面色苍白的闭上眼睛,高空的失重感使他不由得抓紧男人的手臂。 这种无安全措施的高空蹦极,跟在血海里闷死有什么不同! 没有! 他都很难受! 柏舟受不了了,迎着气流弱弱地开口:“大……大兄弟,谢谢你救了我,但咱什么时候落地啊?” 这人虽说第一次见面就想杀他,好歹人家也算是救了自己一命,道谢这点上,柏舟非常诚恳。 身后的男人没料到他会感谢自己,有点诧异,以为他没认出自己是谁,便带了丝嘲弄道:“不客气。本来也不是为了救你。接下来,就到我了。” 男人长刀一横,刀刃对准了他的肚子。 柏舟:“???” 我去,大兄弟玩这么大?高空解剖也太不人道了吧?!万一肠子内脏掉落一地给地面的无辜百姓带去心理阴影怎么办? 柏舟委婉跟他商量:“不是……你一定要在空中吗?要不给我个面子?至少让我走得好看一点吧?” “哦?”男人低低的声音落在他耳侧,却没有把刀收回去,再近一寸他的衣服就要裂开了!“你还需要面子?” “你不考虑我,也该考虑一下路人吧!谁禁得住你这么搞啊?”柏舟对于对方的不通人情几乎匪夷所思。 结果男人从容淡然:“别人怎么样,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只要取走我的东西。” 柏舟有点愣:“你的什么东西?在哪?” “当然是在——”男人转了转刀,刀背贴在柏舟的腹部,往下按了几按,“你的身体里啊。” 柏舟寒毛直竖! 好好说话别动手啊喂!他刚才差点以为自己的肚子要破开了! 他看出来了,男人知道他在拖延时间,但是根本不急,就是在逗他玩! 柏舟耷拉着头,本来有点想呕的感觉在看到楼顶的那一刻被压下去了一些:“你……你放我下来吧,我不想吐脏你的衣服。” 男人手里的刀动了动,感觉有点不太对。他缄默不语,朝那个方向落下去。 踩到水泥地的那一刹那,男人松开了手。柏舟一个趔趄差点栽倒,重生的喜悦还没有充斥太久,又立刻想到背后有个追命阎罗。 他警觉地转过身去,猝不及防对上男人阴沉的目光,里面强烈的不悦让他几乎以为男人马上又要拔刀了。 怎么回事啊这?!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 ……哦也不是,毕竟人家一直想要自己的命来着。 男人盯着他,如同盯着猎物的猛兽,但迟迟没有下口。 柏舟越看越觉得,男人好像在顾忌着什么。 柏舟小心翼翼地与他拉开距离:“要不,我们先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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