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烫的热浪扑到他面前,时御小心翼翼地睁眼,明凰神君云澜正叉着腰,瞪着他。 时御旋即露出一抹讨好的笑,说:“娘子,大蛋这不好好的吗?” 小朱雀白胖的脸上满是泪水,实在算不上好,见了娘亲,伸手便要抱。 “凤为雄,凰为雌,朱雀小殿下是这二位的孩子,前几月他们夫妇前往人界,托我照顾小殿下,今日我不在,他许是趁着看管的小仙大意,偷溜至此,”萧行绛抬手挥出一道龙息挡住扑来的热浪,轻声问怀里的晏破舟:“现在信我了?” 晏破舟困了,只觉得吵闹,不情不愿地揉了揉眼,粘在萧行绛怀里,说: “在我的混沌境里撒什么野。” “我的神识倒成了你的东西了,”萧行绛笑道,而后起身将晏破舟护在身后,微微行了礼,道:“二位神君,此行可还顺利?” 明凰神君一手揪着丈夫的耳朵,一手抱着朱雀,闻言转头,应了一声:“嗯。” 萧行绛从那无甚表情的红唇间察觉端倪,指尖不动声色地送出一缕龙息,那抹龙息盖在晏破舟的身上,不多时便安抚着他睡着了。 萧行绛抬步走至凤凰二人面前,轻声问: “怎么?” 云澜怀里的小朱雀也睡着了,此刻低声说: “九天之道向来道穿梭六界之中,寻天劫之人,自千年前你将他封印在此,魔界无主,天道便化为魔眼镇压着魔界,可我们在人界时,在一处泉眼见到了天道。” “天道化水,可随江河溪涧走遍人界,”时御从娘子手下救出了耳朵,接了她的话,说:“几日前我们听闻神界也在云层中见了天道,天道游离了魔界。” “天道在找晏破舟。” 云澜道,她轻轻拍着朱雀,说:“千万年来应受天劫之人中,从没有能逃脱的,你把他封印在这里,天道迟早有一天会找到。” 萧行绛缄默须臾,而后说: “我会再加固大阵,不过需要二位帮忙。” 开天辟地之时便有凤凰二神与白麟巨龙,三人是多年老友,千年前仙魔大战的实情除了萧行绛与晏破舟,便只有这两位神君知道。 时御听罢,明白了他的意思,惊诧道:“你要......” 身后晏破舟翻了个身,萧行绛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说:“劳烦二人在镇祟山布下结界,我将他送回龙渊,随后就到。” *** 半个钟头后,深渊蛟龙安安静静地盘卧在龙渊中,全然不知镇祟山已布下凤凰结界,萧行绛坐在草地中,面前站着明凰神君。 “你可想好了?”云澜问他。 萧行绛闭目端坐,闻言微微点头,只说:“天道恐怕不久就要到仙界了,事态紧急,有劳神君。” 云澜叹了口气,身后撑着结界的时御闻言转头,凄凄惨惨地说: “娘子,你稍微收着点,别把我也烤焦了......” 话音未落,尖锐的鸟唳穿透九天,火红的翅翼悬然展开,明凰神君现真身,火光乍起,这烈火比时御的凤火更甚,镇祟山柔嫩的绿草顷刻间尽数化为焦灰。 结界内凤凰明火侵吞一切,而结界外镇祟山依旧春风拂草。 没人知道折青仙尊在结界内受着世间最炙热的灼烧,白龙盘卧在火光中,周身鳞片焦烂掉落之时他听头顶的凰说: “你这是以命换命!” 萧行绛难以开口,身后却渐渐浮现出一条昂首含珠的巨龙。 仙人与神明皆有神识,只在肉身将倾时与本体分离,以求寻得一线机会收在某处,肉体没了可以再养,若是神识没了便是真的魂飞魄散了。 千年前仙魔大战萧行绛受了重伤,神识离体,他拼着最后一点力气从神识上割裂一块,捏出了混沌境,就是为了将晏破舟藏在此处。 晏破舟是魔尊,自然是天道之敌,天道要他死,一刻不停地找他,萧行绛的神识掩盖了他的行踪,本以为天道会停于魔界就此放过,却不想千年后天道竟游离了魔界,又来寻那千年前就该魂飞魄散之人。 他别无他法,只得加固大阵,可这加固并不是寻常那般,用点法力就可以的,他必须再从神识上割出一块,填入混沌境中。 像是用自己的气味涂遍晏破舟全身,叫天道这条狗嗅不见他。 可神识本就是在肉体即将消失殆尽时方才离体,也只有在这摇摇欲坠、神识不稳的时候才有机会分出一块,六界之内能伤他的东西少之又少,其中之一便是凤凰明火,其中以明凰神火更甚。 神识是仙人最后的依托,云澜说的对,他就是在以命换命。 烈火还在熊熊燃烧,时御的额角渗出汗,撑着结界的双手开始颤抖,这时他听萧行绛的神识猝然开口: “时御,借神剑一用!” 时御在火光中化为真身,一根尾羽脱落瞬间凝为一柄利剑,凤君神剑淬着火,一剑劈在萧行绛的神识上。 神识虽离体,却难以割裂,仙人法力越强,神识就越难以触动,萧行绛的神识旁人难以触碰,若要再割一块神识,只能如千年前一样,让火凤神君一剑斩下。 龙吟仿佛从巨龙的神识内炸出,时御勉强撑住结界,让这一声痛楚穿不到外边,萧行绛周身鳞片尽数脱落,像被人一刀剖开的活鱼,可这痛苦比剖腹更甚,似是千万根钢针嵌在血肉,一点一点拉锯着周身的筋骨血肉,钝痛让萧行绛呼吸困难,却还是一摆尾,将神识送进了白玉塔。 混沌境前的黑雾触碰到神识,旋即涌动起来,似是一锅烧开的沸水,如饥似渴地吞噬了那块神识,继而恢复平静。 混沌境内依旧风和日丽,好似无事发生。 结界内火光渐歇,云澜化为人形,一拂袖,镇祟山上的焦灰登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片与先前无异的绿草地。 一切恢复平静,先前的巨龙消失了,浑身血肉模糊的人躺在草地上,雪白的袍子全然焦黑,神剑化为尾羽,垂落在地。 结界不需要时御再支撑,他收了神剑把萧行绛扶起来,对云澜说:“借娘子一点眼泪。” 云澜闭眼须臾,一颗泪珠滑落眼角,浮到空中与时御的泪滴合二为一,被时御盖在了萧行绛身上。 那点泪珠甫一入身,萧行绛身上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愈合。 不多时,萧行绛睁开眼,身上的伤口已然看不出,可起身瞬间他还是痛的倒抽一口气。 凤凰泪能医外伤,却不能治那神识上的伤口,他的神识流着血,在体内针扎般疼痛。 “醒了,”时御说,“满足了?” 萧行绛不答,只道:“多谢。” “我跟你说,萧行绛,你拿神识保他便罢了,”时御蹲在他面前,说:“若是有朝一日天道发现你包庇魔物,九天雷劫轰下来,连你一起杀。” “小声些,”萧行绛声音微哑,说: “舟舟在睡觉。” “算了,这是你的选择,仙界的事,我们管不了。” 时御叹了口气,站起身,回退两步,云澜已经抱着朱雀在等他了。 两道身影掠过云层,凤凰二位神君归位,结界消散,萧行绛站起身,仰头窥见云层翻涌之中,似乎凝了个眼珠出来,正在九重天之上,瞧着他。 天道。 萧行绛与之对峙半晌,继而低了头,敛了眸子,嘴角勾起一点难以察觉的笑,挑着一点讥讽: “天道啊。” *** 长夜沉沉,四下无声,一抹月白的身影进了白玉塔,踏过九百九十九阶玉梯。 萧行绛走走停停,神识伤口还未痊愈,他不能化为龙身,只得一步一步走上去。 混沌境前的黑雾比往常更浓了,他探手进去,穿过那片魔雾。 混沌境内与外边同样天色,已是深夜,湖水平阔没有微风,静谧地叫人难以相信这里封印着那个传闻中作恶多端的魔尊。 走过草地,他见一个身影坐在湖边,大抵是因为白日神识受损,那根法力捏成的发带已然消散,束起的发又散开了,垂落在身后,墨一般铺开。 蛟龙喜欢暗处,总是昼伏夜出,在夜里格外清醒,萧行绛没有什么动静,晏破舟便没发现他来了,只是仰头看月亮。 月亮当然是假的。 这里的一切都是假的,都是他萧行绛用法力织造出的,神识本就是缥缈之物,化作虚境便是一片混沌,无日无夜,一片死寂,他自然不能把晏破舟藏在这样的地方,便用法力造了这一片海市蜃楼一般的景象。 深渊是蛟龙安眠的地方,他遇见晏破舟时便是这样一道深不见底的长渊,所以他在混沌境中造出龙渊;晏破舟喜欢星子,所以他造出一片斗转星移的苍穹夜空;矮草与镇祟山上同样,许能让晏破舟忘记自己身处封印大阵。 诸如此类,如此种种,皆出自他手。 萧行绛望着那背影,手中悄然多了条明红的发带。 “舟舟。” 他走到晏破舟身后,撩起他的发。 晏破舟知道是他,微微侧头,浓密的眼睫透着不真切的月光,问: “今晚怎么来了?” 看着月相,今日大约是月初三,萧行绛每月会来三次,朔日、望日、晦日,仙尊不能时时待在封印大阵中,这晏破舟明白。 萧行绛给他束发,温声说:“白天不是已经来过了么,还问。” 不知是不是长夜静谧,晏破舟笑的也极轻,说:“我以为你晚上便不来了。” 萧行绛为他束好了发,在身后说:“来,怎么不来,晚上来更好。” “什么更好?”晏破舟每每到了晚上,便像换了个人似的,泛着红光的眸子里散出深渊巨龙的狡黠。 “什么都好,”萧行绛微微探首,贴着他的侧颊,说:“做什么都好。” “不要脸。”晏破舟笑骂一句,甫一偏头,便被萧行绛吻住了。 此时平静无波的湖面划过一阵凉风,水波荡漾,星子深深,晏破舟闭着眼,顺从地仰起头,与萧行绛缱绻。 细碎的喘息间他想睁眼,可萧行绛一抬手解开方才束好的发,用那发带把他的眼睛蒙住了。 晏破舟一怔。 萧行绛不动声色地把脖颈上浮现的龙鳞压下去,他的龙鳞白日里被烧焦了,情动时浮现,会被晏破舟发现。 “舟舟,”他按住晏破舟的腕子,阻止他拽掉发带,问他:“如果有一日,我不来了,你便一直在这里,好不好?” 混沌境是无限的,晏破舟在这里住千万年也不是问题,天道寻人只会越来越急,只要晏破舟踏出混沌境一步,天道立即会找到他,九天雷劫顷刻劈下,不过须臾,晏破舟便会灰飞烟灭。 晏破舟是魔,没有神识,更遑论用神识留的一线生机。 萧行绛知道,终有一天,自己的所有神识都会用在填补这一块混沌境上,他不想把晏破舟困在这里,可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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