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观心里浮出嘲弄的快感。那些个可恶可怕的梦他通通都记得。所有的谎言当然是别想瞒过他的。这种快感让他语气更迫切起来,迫切地想要快快地落实他心中构想的每一步: “对,如果我们继续这样想,凡是加入瓦列夫的那个教会的人都会有那样的标志,他们紧密地结合在一起按照瓦列夫的心意行事。于是伊戈尔和丽娜的悲剧就这么产生了。瓦列夫让这些人给伊戈尔和丽娜洗脑,让他们也成了自己的信徒,然后再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露出真身,杀了伊戈尔后又想要洗脑丽娜,最后被丽娜察觉跑了出来。就有了之后的你讲的那些事。” 说到这里,李观的激情已经重新充斥了他的头脑。从他生病以来情绪总是这样无常,他也完全没有注意到,这样多变的剧烈的情绪常常把他自己脑子里的理智逼到角落里,使得他的胸膛和心脏总是处在快速膨胀和极致收缩的辛劳中。不消说,如果任由这样的情绪起伏下去,不等大病来临他自己倒是先把自己给吓死或者气死了。此刻的他就是这样毫无察觉地被这样的情绪支配着,他站起来,在沙发前后徘徊着,嘴巴快速地张张合合,瘦到只有一张枯黄的、挂在脸上的面皮就这样被抻开又缩回: “是的,就是这样,就应该是这样,瓦列夫后来在改命的过程中失败了,他带着必死的决心回到了城堡,最后在城堡里度过了他生命的最后一段时光。” 他说完之后,眼睛里闪烁着一种奇异的坚定的光芒。他已经确信故事就是这样了。他也有隐藏在心里没有说完的故事。那就是他已经明确了,丽娜没有死,达丽雅死了。丽娜以达丽雅的身份活下去了。为什么要这样?当然就是为了那个瓦列夫的教义:改命和永生。 对于这一点猜测他是有着证据来支撑自己的说法的。第一点就是关于达丽雅的年纪。以前伊万以开玩笑的形式说出来过,达丽雅是见证过战争的,战争!那是多么久远的记忆了,一个世纪了!那样算来达丽雅早就走不动路或者老成一把骨头了,还能保持着现在他看到的中年妇女的模样吗?是绝对不可能的。那么是怎么回事?只有那个神奇的图案和瓦列夫所说的永生的法子了!现在躺在客厅里的“达丽雅”,牙齿没有被打掉,舌头也是健全的发俄语从来不会被吞音,手掌是没有茧子的,身材是坚挺的壮实的,胸部又有那样的图案,按年纪推测最有可能就是伊万所讲述的丽娜了! 所以丽娜用着那样的态度也对待伊万和吉娜也不足为奇了。他们本来就是一家人而不是什么仆人! 那么这么扮演的用意是什么呢?李观心里老早地就有了个推测,就是为了他这条小命。不管真相是什么中间丽娜和达丽雅之间又经历了怎么样的曲折,他们这一家人肯定都只有一个目的,自己的这条小命。因为他们是断不会让自己离开这个城堡半步的。他也早已经知道自己离不开这里了——他在一次次观察过程中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了。他怀疑这家人早已经在他的食物里下了什么药了。 命、命、命、他的这条命!他一次次地在那么悲惨地梦境里见证着轮回和生死,他的命也不过须臾啊——可他也断然不会轻易地交出自己的小命来的,他绝对要为着自己的命拼一拼的,不管对方是谁......他想要活着......可等他脑海里一闪而过伊万的脸庞时,他这样的决心总是会弱上几分。唉,要是、要是伊万能放弃夺走他的生命的计划就好了......他痛恨自己的犹豫寡断,对方可是不安好心啊.....也许有什么隐情,如果他愿意主动坦白的话......能有什么隐情呢!害命的事有什么隐情都不行——可要是万一呢?万一是自己误解,或者是对方难言之隐,亦或者是达丽雅逼迫着他作恶、吉娜逼着他作恶呢?对方还是有真诚对待自己的.....吧? 在达丽雅死去之前他都是这么隐隐的希望着。可这样的隐隐的希望常常被恐惧、愤怒掩盖着,以至于他始终不能让自己认清自己的处境,现在达丽雅死了,死了,还揭开了真相地死去了。那样隐晦的希望就在他看清楚一切后轰然坍塌了。
第100章 第十夜 李观已然陷入了癫狂状态。在那点飘渺的希望破灭后,绝望终于扯下了它的蒙面纱,赤裸地呈现在他的面前,让他不得不正视残酷的现实。他一口气地将自己知道的信息捋个通顺,像是终于找到了机会般一股脑地能说的东西都倾倒出去。 可说完这个故事后他又迷茫了,他接下来该怎么办?仿佛一直苦苦支撑他的东西随着诉说抽离出去,只空留下他的一个空荡的躯壳。他一时间陷入了呆滞。他想平安离开这里,可伊万却是一直盯着他的。他已经隐隐猜出伊万高薪聘请自己来的真实目的,那么他就更逃不开这里了。他脑子里突然想起来之前的一些逃亡的零碎片段,整个人立刻瘪了下去。 整个讲述过程中,伊万都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充当一个聆听者。眼看着李观的情绪随着故事发展逐渐高涨,又观察到随着故事的结束李观的情绪也如同被浇灭的火堆,倏然沉寂下来了。 现在李观垂头丧气地阴着脸,晃荡着两条腿不停地绕着整个客厅走来走去。伊万突然开口打断了他神经质的行为,语气和他面上保持的平和的微笑一般平静,倒弄的李观这个受害人一肚子窝火:“弗拉基米尔,你还是坐在沙发这里吧,好歹离壁炉近暖和些,总好得过冷得在屋里转圈吧。” 这样的话语一出让李观更为恼火了。他这是什么意思?是说自己是个神经病吗?用那样嫌弃的、阴阳怪气的语气?他不是什么神经病,其他病也没有!倒是瓦西里耶夫家族没有一个好东西!他们全都死有余辜!为什么伊万这样的骗子、谋杀人命的人,被拆穿了还好意思这样平静地呆在这里的?难道他的那些前男友们不是他诱杀的吗?虽然此刻他还没有十足的证据,但是从他这样的折磨人的经历里完全可以推断出这样的结论。伊万合这样的人可真厚颜无耻!就算有再好看的脸也一样遭人唾弃、早晚都要遭报应、要下地狱!他这样想着,满腔的愤懑和不甘又涌上来了。他现在这样的眼神可比达丽雅自杀的剪刀锋利多了。 他自己也说不准,这样的愤怒里是不是还夹杂了自己逃跑失败的羞愤感。他偏不会听从伊万的安排,这一时半会可冷不死他。谁要听一个神经杀人犯的哔哔赖赖?最好他能通过这样不断地走动烦死对方。他怀抱着精神胜利大法,继续踢踢踏踏地在屋内里徘徊。在第三次踩到那把被他扔掉的沾满了鲜血的剪刀后,一个莫名其妙的、冰冷又疯狂的念头出现在了他的脑袋里。于是这次他没再无视它狠狠地从它上踩踏过去,而是在用余光偷瞄了四周后,趁对方不注意偷捡了起来重新塞回衣服里。 伊万此时冷不丁地开口,“我又想了想你说的那个故事。你说的这个故事真的很有意思,现实说不定就是这么发展的,可是我们都没什么证据,也不知道真假。过去的事情再追究也没有什么意义了......上帝,这热水我是喝不出什么道理来了,还是换成酒吧,不是人人都有中国胃的。”他说着起身,却不直接去厨房,反而绕了一下故意从李观身边经过,“你还是老实坐在沙发上吧,免得再突然晕倒了。” 说完他深深看了李观一眼,最后才走到厨房去拿酒。那样的眼神里有着对精神失常的人的理解和对精神失常行为的责难。李观这么琢磨着,可此时他已经会怀揣着剪刀战战兢兢地重新坐回了沙发上。等他悟出来伊万还是压根没有重视和理解自己,只是把自己当成一个病人来看待时,伊万已经带着酒回来了。他给两个人都倒了酒,李观拿起来就闷了一大口。酒精穿肠过,顿时他的身上就冷热交加了,脸也跟着一阵红一阵白。 伊万喝得比他还要猛,却没有丝毫不适。他率先开口打破两个人干喝酒的僵局:“弗拉基米尔,自从你那次病倒之后,你总是在担心害怕些什么,说话也没有之前那样有逻辑了。对我也总是恶语相向,有时候正说着话就会动怒生气.....但也确实,哪里有人一天看着几个身边的人接连死亡的呢,哪个正常的人都承受不住,你现在这样的行为我是理解的......” 李观不说话,只捏着酒杯斜眼瞧着他。刚才猛干了好几杯,他脑袋晕乎得难受。酒精让他的思维迟缓了许多,他得慎重好思考跟伊万博弈的招数,以免自己再次被闭进到绝境里。怀里的那个武器也给了他能对峙的底气。 伊万脸上扯出个苦笑,“我知道,我知道,你不用说话了,就那样仇恨又鄙视地看着我就行了——你现在怎么做都是有道理的——我又干嘛非要跟你计较。我们还是说回你的那个推理故事吧,精彩得很,这样精彩的剧情是怎么想出来的?在梦里吗?” 这次他已经不管李观紧盯着他的眼神了,酒精也打开了他的话匣子,他也开始快活的讲起来话了:“一本神奇的书!一个改变命运的招数!呵呵,真神奇!神奇!为了摆脱命运而杀害自己手足——足以看出永生的诱惑是多么强大。如果这样的永生改命的事是真的,那么瓦列夫真就自己当起来上帝了。” “那么你相信有诅咒吗?”李观突兀开口,眼神却一动不动地盯着对方,专注严肃得骇人。 伊万冷不丁地迎对上那样的视线,心跳慢了一拍,下意识地就调转视线看向别处:“这谁知道呢,你是想说我跟你讲述过的那个负心公爵的故事里的诅咒吗?别说那个诅咒,就连那个故事都只是个传说。传说的事谁又能说的准呢?” “但我可没说是负心公爵故事里的诅咒,”李观端着酒杯不再喝酒,饮酒混沌过后他的头脑竟然出现了瞬间的清明,这种冷静和清晰是他患病后鲜少有的。他这样问着,好似抓住了什么把柄,心里得了意揪着这个不放,“你为什么第一时间想到这个诅咒?你总在讲故事,可你从来没告诉过我那个诅咒是什么。不是说只是个传说吗,那把这个诅咒告诉我也没有什么关系的吧。” “是你先提出的诅咒的事,我自然而然地就联想到了我给你讲述过的故事,天啊,弗拉基米尔,看来你是让那些故事给弄疯癫了,我最初就不应该向你讲述那些故事的......” “所以呢?你还是没有告诉我诅咒的内容。你一直不肯告诉我诅咒的内容,为什么?” “请你允许我把话说完啊,不要总是打断我,其次我也没有说拒绝告诉,是之前一直没想起来,而你也没有提问我,这让我怎么想的起来呢?” “那你快说吧,诅咒到底是什么?” “非得要在这个诅咒上吵架吗?这又有什么意义?你难不成真的让我讲过得那些故事给弄昏了头?难怪你的精神总是恍惚不定,原来根源在这里!我不该给你讲这些没什么意思的故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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