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昏晓捏了捏酸痛的眉心,声音喑哑:“回来得这么快,不与他们聚聚?” 连青酌搬过一张塑料凳在他身边坐下,想了想方才放饭时那三人饿虎扑食的模样,摇头失笑:“他们现在眼里心里只剩下你做的饭菜,何况今夜是值班夜,要聚也得等初二了。” 观昏晓靠着椅背,几乎是以仰视角度与他垂下的目光对望,却并不显得弱势,反而像只餍足慵懒的大型猫科动物,因收起了獠牙利爪才让人感觉温顺可亲。 “六窍太太……” “嗯?” 观昏晓顿了顿,眯眼微笑:“六窍太太上回发的那几张例图草稿,决定什么时候细化?” 连青酌抬手搭上椅背顶端,半低着头说道:“年后吧,最近的正事比较多,空余时间都用来清稿了。” 身后拉得长长的两个影子额头交叠,乍一看像是个吻。 “正事?”观昏晓挑眉,“我们的退休老干部能有什么正事?” 连青酌云淡风轻道:“追你啊。妖生大事算不算正事?” ……这个老干部可比一般小年轻不矜持多了。 看到观昏晓无奈的表情,连青酌心满意足:“那几张草稿我另有用处。年后你不是要同我学画吗?它们就是教具。” 观昏晓神色一肃——这倒是真正的正事了。 过年前一天,特物局局长才就他之前那个问题发来答复——解决怨妖的方式就是他的画。 至少要一幅完整的、合格的、有明确主题的画,体裁和主题随意。 收到消息时,观昏晓正在做整鸡脱骨,这么荒谬的答案令他手上动作加重,导致最后一根鸡骨头没能完整地取下。 “让我跟你学画……也不是不行。”观昏晓“啧”了一声,“不过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我的绘画风格比较写意,你可能纠正不过来。” “写意?”连青酌不解,“你那天在点菜单上画的黑猫灵巧生动,笔触细腻,分明是写实派画风,看得出来基础不错,哪里写意?” “不是那个意思……你等会儿,我现在画一幅给你看。” 观昏晓打起精神,回屋拿来铅笔和素描本,当着他的面开始涂涂抹抹。 这个平常被当做便签本使用的本子大概想不到,自己头一回干正经“营生”,承载的会是怎样一副场景。 在连青酌的注视下,大片大片铅灰色的阴影在观昏晓笔下成型。 它们蜿蜒扭曲,不辨形貌,仿佛烈火中尖叫嘶嚎的灵魂,又似油锅里翻腾起伏的残缺肢体,有一种力透纸背的惊悚气机,甫一诞生,就使周遭温度……或者说看画的人感知到的急剧下降。 连青酌背后出了一层冷汗,额前也浮起细密的汗珠,不是被画吓到,而是透过画的表面触碰到更深层次的东西……一种拥有着并未特意释放,只稍微流露一点,就令他这个种族的成员悚然惊怵的力量。 “连青酌,连青酌……连青酌?” 观昏晓的声音由远及近,最后一声收束至连青酌耳中,犹如洪钟大吕振聋发聩,令他惊醒。 他别过眼,用手背拭去额头上的汗液,唇边勾起一抹无奈微涩的笑容:“你的画风无人能改,保持这种水准,改一改画面和主题,就能达到局长的要求。” 说话间,一滴未被擦拭的汗珠从他太阳穴处沿着轮廓滑下,缀在下颌。 观昏晓鬼使神差地帮他擦了擦:“你在我的画里看到了什么?被……成这样?” 中间有个字被他含糊隐去,他似乎没有注意到擦汗动作有多暧昧,径自收回手完成最后一笔。 连青酌却精神一振,屈起指节,搔搔仍残留他体温的下巴,笑道:“没有看到什么,只是一种感觉,嗯……只有我们这个族群能感受到的感觉。局长要的就是这种感觉,也只有存在这种的画,才能解决那只怨妖。” 观昏晓若有所思地转笔,看着纸上的画面,心脏突突跳动,却分不清是兴奋亦或惊惧。 他喃喃道:“我的画我自己看了都觉得害怕,拿去吓唬妖怪,也算歪打正着。” 连青酌轻笑,没有解释自己不是那个意思,而是接过铅笔,忍着魂魄被压制、侵蚀的不适感落笔,在他的画旁添上两个线条简略,却活灵活现的小人。 观昏晓捧脸叹气,连青酌摸头亲亲.jpg “别怕。”他笑眯眯道,“我教你怎么在保留这种感觉的前提下画出生动有趣的东西。” 观昏晓看看他,再看看被两只小人淡化了恐怖意韵的涂鸦,勾唇一笑,屈指弹在其中一个小人身上。 他放柔语气,声线轻柔磁性,宛若月夜下,海潮间回响的大提琴:“夹带私货。”
第38章 海鲜 后半夜,鞭炮声减弱,烟花也慢慢凋残谢尽,直至天光破晓,二者才彻底消弭,街巷中重新回荡起热热闹闹的人声。 熬了个通宵,观昏晓这会儿跟灵魂出窍差不了多少,强撑着跟槐花巷里的邻居们拜过年,他揣着王阿姨硬塞的红包回到家时,上下眼皮已经合二为一,几乎分不开了。 熬夜熟练工临卿和比他好点,本想着伸出援手扶自家表弟一把。 可手还没伸出去,他就看到连青酌一个蛇皮走位绕到自己与观昏晓中间,揽着他肩膀半扶半抱地往楼上走。 临卿和下意识问道:“连先生,你知道他房间是哪间吗?” 连青酌头也不回地摆手:“知道,你放心吧,我不会走错的。” 临卿和:“……” 听到他的“放心”,临卿和更不放心了,正如他得到了问题的答案,却越发迷惑一样。 哥们,你什么时候……知道我表弟的房间的? 房门合拢,将春节特有的喧嚣与临卿和的疑惑阻隔在外,满室宁静。 观昏晓半闭着眼,安安心心任由连青酌把自己扶到床上躺下,在他弯腰要为自己脱鞋时才掀开眼帘,哑着嗓子说:“不用,我自己来。” 他们还没到如此亲密的关系。 观昏晓顶着灌了铅似的脑袋坐起身,慢吞吞地摘掉围巾,脱掉大衣和鞋子,拉过被子朝床的里侧一滚,径自将自己裹成蚕蛹,只露个毛茸茸的脑袋。 他扒拉扒拉头发,气定神闲地阖眼:“我要补觉,连先生自便。” “自便——?”连青酌眉峰微扬,尾音悠长得意味深长,手指在床沿弹琴似的叩击几下,仿佛猛兽蠢蠢欲动的利爪。 看着卸下所有防备的观昏晓,他哭笑不得:“你对我是不是太放心了点?我是妖,不是正人君子。” 观昏晓转过身,甩给他一个分外松弛的背影,低哑的声线带上鼻音:“不是正人君子,应该也不算衣冠禽兽……” 他实在太困了,调侃的话刚起头,就被酝酿许久的睡意拖进梦乡,呼吸变得绵长舒缓,不带盔甲,也不露软肋地在连青酌面前睡去。 连青酌悄无声息地转至床的另一侧,半跪在床边,手臂搭在床沿,将下巴垫上去,歪着头,以眼神为笔,细细描摹他的睡颜。 半晌,他以食指抵唇,而后轻触观昏晓的唇瓣,再竖起弹动几下,丝丝缕缕的紫焰便在半空交织纵横,形成一座华丽的牢笼,把观昏晓笼罩其中。 焰色温柔跳跃,仿佛日光下舒展翻飞的青枝绿叶,从他眉眼间拂过,落下风一样的吻,而后隐入虚空。 “我不是要困住你,只是想让你做个好梦。”连青酌认真地解释,“今天过年,我们别再梦到那个讨人厌的家伙。” 观昏晓的睫毛动了动,应是被风吹的。 连青酌并未察觉,指尖回转点在眉心,形体顿时化羽散尽。 几秒后,一只黑猫团子抖抖毛,神气十足地跳到床上,踩着床沿踱了两圈,终于找到合适的不会吵醒观昏晓的角度,利落地头朝下钻进被窝,再从他的胸膛与被子边缘伸出头来。 “喵呜喵~” 天窍仰起圆乎乎的脑袋,顺从心意在他下巴处一吻,而后转身埋进他的锁骨窝,心满意足地扭着脑壳蹭啊蹭。 不是恋人所以不能亲你,但我也是你的猫啊! 猫猫做什么都是对的! 观昏晓胸膛一震,随后咳嗽一声,掩去差点露馅的轻笑。 …… 一觉睡到午饭时分,观昏晓醒时,一低眼便对上一双流光溢彩的紫色大眼睛,正要开口,又被它张开爪子扑了满脸,柔软的肚皮贴着他的唇鼻微微起伏,还散发着与他同款的山茶花沐浴露香味。 观昏晓伸手,捏住某只猫的后颈皮,将这猫形贴纸撕下来,拎在眼前晃晃。 “喵呜~喵呜~喵呜~” 天窍连发三句字正腔圆的猫叫,配合着前爪交叠上下拜的动作,观昏晓估摸着它是在给自己拜年。 不管连青酌原形如何,猫身确实可爱。观昏晓睡眠不足的起床气,在一只会给自己拜年、喵恭喜发财的猫猫面前不值一提,溃不成军。 于是提溜的手变为托抱,他把天窍放到肩头,用力揉乱它的脑袋毛,一边往外走一边笑道:“卖萌也没有新红包,你的粮票我已经给……” 话音未落,他拉开房门,猝不及防地收获了两颗从楼梯口探出的脑袋。 他好笑地问:“王萱,表哥,你们在那儿干什么?” 王萱作势收回的脑壳僵了僵,脖子梗得青筋暴起,好几秒后才消下去。 她蹦跶到观昏晓跟前,若无其事地拱手拜年:“观哥,新年快乐!我妈让我给你带点自家种的水果,都放楼下了!” 临卿和也干笑着挥手:“那什么,连先生的下属说过来找他说点事儿,顺便跟你拜个年,我就想上来叫你哈哈哈……所以连先生呢?” 观昏晓摸摸鼻尖:“不知道啊,他没在下面?” 临卿和抿嘴:“我亲眼看着他把你扶进房间,然后就再没出来!” “哦,我房间也没人。”观昏晓不以为意,毫不心虚,“可能是跳窗跑了吧,他喜欢跳窗。” 说着,他拿眼角斜了肩上的猫一下。 天窍淡定舔爪,丝毫不慌,见他看过来还贴上去蹭蹭,一声“喵呜”百转千回,叫得王萱和临卿和牙都要黏掉了。 没有猫的人就看不得这画面。 王萱清清嗓子,压着向上抽动的嘴角:“跳窗……跳窗好啊,说明身体好。那既然有客人,观哥你就快下去吧,我也该回家吃早饭……哦不,吃午饭了。” 说完,王萱冲临卿和比了个握拳手势,一溜烟跑下了楼梯。 临卿和大抵是精神错乱了,点头附和道:“身体好,嗯,身体好,身体好才遭得住晓你这体格子……不是!诶!诶我没这意思!……哎哟!” 胡言乱语的佞臣临大人被观陛下追着一路踹下了楼梯。 楼下客厅,司巍藿三人跟假期被迫补课的小学生般排排坐在长沙发上,人手一杯快乐水,背脊挺直,如坐针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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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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