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在床头跳跃震响,平时只需一声就能将床上的人唤醒,今天却吵了足足三十二秒,才得到一点回应。 观昏晓大半个身子埋在大黑猫厚实的肚皮毛中,眼都不睁,在它肚子上蹭了蹭脸,才用鼻音深重的声音含糊地说:“天窍……帮我关一下,我再睡会儿……” 他话音未落,同样闭着眼的天窍便一甩尾巴,精准扫过手机屏幕,关掉闹钟,并设置了三十分钟后再响一次。 观昏晓习惯早起,所以闹钟也定得早,迟半个小时起床不会误事,最多就是没空做早餐。 一人一猫相互依偎着赖了会儿床,直至第二次闹铃声响起,才不约而同地睁开眼睛。 观昏晓坐起身,依依不舍地抚摸天窍背上的厚毛,丝缎般光滑柔暖的触感让他爱不释手,忍不住又趴上去磨蹭了一会儿。 天窍打个哈欠,嘴巴张得能把他一口吞下,露出一口尖尖的牙齿:“这么喜欢,以后我每晚都变成这个形态让你抱着睡。” 观昏晓搂着它轻笑,下巴垫在它微微弓起的脊骨上:“有你在,以后我绝不可能失眠。不仅不失眠,早上我怕是都不想起床了……嗯,夏天除外。” 他目测了一下天窍的毛发厚度,遗憾地想,手感虽好,但夏天若是抱着它睡,自己一晚上就能捂出三层痱子。 天窍拍拍尾巴,翻个身,抬爪扒拉扒拉,将他拢进爪子底下,居高临下地压着他。 硕大的猫猫头低凑下来,鼻尖碰了碰他的脸,一双圆眼仿佛瑰紫色的湖泊,澄澈见底,清晰映出他的身影。 这么大的兽形,足以激发巨物恐惧症,但观昏晓只是屏住呼吸,就因为它是猫猫散去了心底的畏惧,并在它“亲”下来时做好了聆听全新情话的准备。 但这回他猜错了,天窍没有说情话,而是一本正经地解释道:“不用担心,我能调节毛发温度,夏天你也可以抱着我睡,保证比空调凉爽,还节能环保。” 嗯,这句解释比情话重要! 观昏晓抱住它的脑袋,幸福地把脸埋进它颈下柔软的毛毛。 赖床磨蹭的后果就是迟到危机,观昏晓几乎是踩着点飞奔进快递点,以平生最快手速和最强运气,才险之又险地在到点之前打卡完毕。 不过是登录个账号的简单动作,却让他在大冷天吓出一身白毛汗。 连青酌站在他身后掐着指诀,想着如果他赶不上,就把快递点的电断了,给他创造合理的申诉理由,见状,也微微松了口气。 人类的工作就是麻烦,他得多挣钱,尽快实现财富自由,再把人好好养起来。 并不知道某人危险想法的观昏晓擦擦汗,走向后方仓库,与等了有一会儿的邮车司机做邮件交接。 连青酌没跟过去,而是转出门外,到隔壁私房菜馆买了两份早餐。 服务员小姑娘是观陛下每日例行视察的人员之一,连青酌这段时间陪着他上下班,与这条街上的他的熟人也混熟了,一进门小姑娘就同他挥手打招呼。 “连先生,买早餐吗?”她笑眯眯地举起菜单,“今日特价早点是红薯粥和两只黑松露虾饺的套餐,36元一份。” 要是观昏晓在这儿,立时就会反问他:“36元一份?你这红薯粥是金子做的,还是虾饺是金子做的?” 但连青酌不差钱,对花钱也还没有建立起基本的概念,所以想都不想就掏钱买了两份。 “谢谢连先生!今日开张大吉!”小姑娘用力鼓掌,而后以手挡嘴,小声提醒道:“记得别跟观哥说价钱,他会心疼。” 连青酌温柔一笑:“多谢,我记下了。” 带着早点回到隔壁,观昏晓的交接工作也完成了,正靠在桌边登记新进邮件数量。 他脱下限制行动的大衣,只穿了件单薄宽松的工装衬衣,袖子解开挽到手肘,露出一截小臂,肌骨丰盈,如玉如竹,泛着细腻柔润的微光。 “去哪儿了……嗯?虾饺?” 观昏晓循着香味回头,视线扫过连青酌提着的纸袋,眯了眯眼:“你在旁边的私房菜馆买的?” “嗯,是今天的特价早点,不贵。”连青酌先一步堵住他的问题,笑眯眯递出一个纸袋,“买都买了,先趁热吃吧。” 观昏晓接过去,好笑地道:“此地无银三百两。你花你的钱,我又不会拦着。” “那你最好还是拦着。”连青酌勾住他的食指,用修剪圆润的指甲挠挠他的指腹,“因为它们以后都是你的。” 观昏晓好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习惯性地捏捏耳垂:“说起来,你接了这么长时间的稿子,攒了多少钱了?” 连青酌歪头:“你想知道,我可以把银行卡给你。” 观昏晓立刻摆手:“大可不必!你好好收着吧!” 连青酌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 今日无事,也没有妖怪来寄东西。 观昏晓练了一天淡彩水墨,莫名觉得手感不错。他看了眼旁边赶稿的连青酌,搁下勾线笔,换了狼毫,转用传统水墨技法,尝试画出昨晚那个梦境。 狭小整洁的竹屋,窗下铺着画纸的宽阔几案,伏案作画的背影…… “滴……答。” 一滴墨从笔尖落下,观昏晓猛然抬头,眼前是一架小型水车。水流从青砖砌边的方形池子淌入上下起伏的竹筒,再从中滑落,流进菜圃,洇湿松散的土壤。 他若有所感,猛地回身看去,一道蓝衫磊落的身影从自己面前走过,拧上水车的榫卯开关,令其停下运转。 观昏晓看不清那人的脸,他也像是不知道身边站了个人,仰头望着天边的云霞,捻住袖口轻轻摩挲。 “出去这么久,心都野了,几时才肯回来?”他喃喃道,“罢了,去看看它吧,总归是最后一次了。” 闻言,观昏晓一愣。 “去看看他吧。”不等他反应过来,那人缓缓转过身,长眉深瞳,英雅俊丽,赫然是他每日在镜中见到的面容,“是该送它离开了。” 放在桌边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连青酌笔锋一错,不紧不慢地补救好错笔,又看了看趴在工位上睡着了的观昏晓,拿起手机出门接电话。 “局长,怎么了?”站在台阶下,阳光照得连青酌眉心酸痛,他捏捏眉骨,“那家伙又闹起来了?” 出乎意料的,安岳襄收起了平时略显跳脱的态度,语气有些冷沉:“它没有闹,只是快撑不住了。怨妖会失控,这事儿你知道吧?” 连青酌手一顿,眼神微冷:“知道。其实它能保持神智清醒到如今,已经令我十分惊讶了,若非有昏晓吊着它,它恐怕早就重新堕入疯狂,我们不可以这般清闲。” 安岳襄“嗯”了一声:“之前我以为它还能坚持一段时间,至少能坚持到那位的画作失效,是我想岔了。它的状况其实一直在急剧恶化,只不过正如你所说,有观先生吊着,它才勉强撑持至今。你……尽快吧,最迟元宵节之前,必须让观先生来一趟。” 连青酌沉默良久,安岳襄也并未催促。 “……知道了。”为大局,也为心里那一丝怜悯,连青酌最终还是点了头,“如果它恶化速度太快,就把那位……当年其实没有死在它仇人手下的事告诉它,或许它会好受一点。” “可拉倒吧,我怕它听了更疯。”打火机按动的声音传出话筒,安岳襄吸了口烟,“而且,你真的以为它不知道吗?之前封印它的那些画上可都有落款,都在建宁十六年之后。它只是不愿意接受,自己居然再一次因为粗心和愚蠢错过了回到那位先生身边的机会的事。” 听到这话,连青酌没来由地啼笑皆非。 人类喜欢用多智近妖来形容聪明人,殊不知妖怪才是多出蠢蛋。而这位怨妖,即使放在蠢蛋堆里,也是鹤立鸡群的那个。 他突然感觉自己的斤斤计较有些可笑,因为他想明白了,哪怕再给怨妖一个从头开始的机会,以它的性格和头脑,依旧能搞砸一切。 被宠坏的孩子,还没来得及长大就失去了庇护自己的羽翼,也从此错失了长大的时机。 “上元节前,我会带昏晓去见它,具体时间取决于昏晓的想法和休假安排,你等我通知。” “行,你们尽快吧。” 挂断电话,连青酌转身走回快递点,却见观昏晓不知几时醒了过来,正在纸上画着什么,神色格外认真。 他上前探看,视线还没落下,观昏晓就横臂挡住了画面。 “诶,先别看,等我画完再说。” 连青酌一脸惊奇:“你在对我卖关子?” “不是,我只是不确定会画出什么,为免翻车,提前给自己留点面子。”观昏晓把画纸翻过去,防他防得严实,“你元宵前不是要带我去见怨妖吗?不出意外的话,这就是我要带过去的画了。” “……你都听到了?”连青酌睫毛一垂,薄唇抿成一条直线,咕哝道:“居然先让它看不让我看……” 似乎有酸溜溜的气息在四周散溢开来,观昏晓支颌看他,听着他恰好可以让自己听到的小声哔哔,忍俊不禁。 “画完了会给你看的。”观昏晓拿笔头敲连青酌一下,“更何况,这画并不是送给它的礼物,而是……” 他声音一滞,不禁回想起梦中那名洒拓俊美的男子。 ——是该送它离开了。 观昏晓几不可闻地叹息:“而是送它离开的……工具。”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提前更新[比心]
第45章 画 我喜欢的人心有六窍: 上元节前我要与心上人去做一件大事,故这几天不接新稿,清稿计划也暂停,节后恢复。 为了积攒人品,节日当天我会放出一套上元主题的贺图,共计九张,已提前绘制完成,敬请期待。 傍晚六点,观昏晓在厨房煮面时收到了绘江河的推送,每天定时打卡情话、汇报清稿进度的六窍太太,难得更新了除此以外的动态,内容略长,却不出意料。 他笑了一下,将手擀面捞起过凉水,再分进两个碗中,往上层层码浇头。 碗是年前新买的日用款,连青酌出钱,一套六个,最大的一个属于饭桶表哥,最精致且花纹配套的中号碗则分属他们两人,由此可以看出出资人的私心。 钵状的白瓷碗做了特殊工艺,会随温度变色,温度越高,色泽越偏青,细密如冰裂的暗纹也会随之浮现,既有观赏性,也能让使用者避免被过烫的食物烫到。 鉴于连青酌如此用心,观昏晓也就默认了它们替换掉自己常用的碗,但真正开始使用,也是小年之后的事了。 回忆告一段落,浇头也已整齐码好。黄白相间的蛋包铺在面上,左边码一把水煮小青菜,右边码一排鸡丝和牛肉丝,中间浇着油泼辣子和蒜油,汤汁稍微盖过蛋白,整肃漂亮又香气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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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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