蛮荒是一座游离于三界之外的孤岛,两百年前长旸联合六大门派合力所建,专门用来关押穷凶极恶之徒。 开启的阵法镇在蓬莱洲腹地,要到达必须经过长旸在的蓬莱大殿,这世上无人能做到强闯进去。 就算伏昭成功突破了大乘期,想要越过蓬莱大殿救出温峫也是天方夜谭,说难听点,不过送死罢了。 为了一个温峫值得这么拼命吗? 秦弥远觉得如鲠在喉,万种情绪糅杂在一起,分不清到底是什么滋味,他一边走,一边听那魔修面露自得冷哼道:“副将与九殿殿主早就商定好了,你我哪需要管那么多?只需听大人们一声令下,一拥而上血洗仙门便是!” 秦弥远笑了,有几分不易察觉的自嘲:“倒也是,左右都是要兵戎相见你死我活。” 他忽然拔高音量,目光炯炯:“不知道副将大人在何处闭关,我愿自请为他护法,待大人出关,肝脑涂地,誓死追随!” 魔修脚步顿了顿,看向他的眼神透出欣赏:“你小子,没想到还有几分忠心嘛……虽然副将闭关在周围设下了无人能近的禁制,但让你表现表现也不是不行。”他向右斜斜一指,“炼魂冰窟,算算日子,副将他老人家这几天也该破境了。” 秦弥远拱手退后:“那就劳烦大人代我向殿主禀报了。” 他刚刚转身,还未提步,魔修突然又出声道:“等等。” 吊梢细眼泛上审视和怀疑,那魔修歪着脑袋语气不善:“你小子跟我东拉西扯这么久,好像没回答我一开始的问题啊。” 内城反倒没有巡逻的守卫,因为这是魔门顶尖高手的聚集地,心怀不轨者闯入,必死无疑。 所以天地之间素尘茫茫,漫天飞雪中,除却他们二人再无活物。 秦弥远微微一笑,卸去方才那副恭敬神色,薄唇轻启。 “不是说了吗?我要见副将。” 话未落剑光已至,那魔修捂着脖颈不可置信的向后倒去,连声音都没发出来便没了生息。 秦弥远的剑未必是最强的,但一定是最快的,驳命迅影,见血封喉,就算是被称为年轻一辈中剑道魁首的辛昼对上也要忌惮几分,解决区区一个魔修,不费吹灰之力。 他抖落剑身鲜血,遥望炼魂冰窟,温雅清隽的一张脸毫无表情。如果伏昭一定要强攻蓬莱,那他今日就必须阻止,不管来日伏昭恨他也好杀他也罢,都绝不能让伏昭去送死。 百丈冰窟御剑直上,风雪刮面而过,秋极崖的风似乎都比别处来得更加砭骨,秦弥远不想打破禁制强行打断伏昭闭关,可他别无选择。 非反噬重伤之下,他要如何将伏昭带走呢? 握着剑的指骨泛青,不知道是因为太过用力还是被风雪侵染,秦弥远降落在冰窟洞口,原以为会被禁制阻挡,可出乎意外的是,没有任何阻拦,伏昭的闭关处,他畅通无阻。 隐隐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腥香的,带着甜腻。 是麒麟血。 心脏猛地落下一拍,仿佛被人用重锤击打。秦弥远按下心中疯狂而起的慌乱,往洞中寻去。 “阿昭?” 虽然知道闭关中的人无法听见外界声音,可他还是忍不住扬声喊:“伏昭!”“伏明夜!” 好像不喊出来,就无法遏制心里的恐慌。 越往里走,麒麟血的味道越浓郁,甚至于冲人欲呕,直到绕过最后一面冰墙,秦弥远如遭雷击,双脚钉在地上,再也无法挪动半步。 血,都是血,淹没了地面,甚至要没过他的鞋尖,正前方万年玄冰上卧伏着奄奄一息的麒麟兽,雪白的皮毛沾满血迹,不知是死是活。 秦弥远清楚地看到,它的小腹微微隆起。 第29章 两个伏昭 越强大的种族越难以繁衍后代, 母体分娩之时,往往九死一生,秦弥远此前只是听闻, 从未见过, 如今才知道究竟有多惨烈。 按照麒麟的寿命来算,伏昭只是一头尚未成年的幼兽,母体尚未发育完全,甚至都不用到分娩,就足以将他折磨得奄奄一息了。 曾经万分期待的孩子成了一把利刃,秦弥远双耳嗡鸣,提着剑的那只手微微发抖。 原本以为他久不露面,是在闭关…… 原来这才是秋极崖内城真正想要隐瞒的秘密。 “对不起, 对不起……” 他手足无措地淌过满地血水, 跌跌撞撞跪倒在冰台前,想要去抚摸神兽的皮毛,却哆嗦得不敢下手:“我不知道会把你害成这个样子, 对不起, 阿昭,对不起……” 声音嘶哑得几不成音, 秦弥远将脸埋进麒麟起伏微弱的颈项, 背后肩胛骨不住抖动,早知如此, 这叫什么我的命中之劫? 分明是我给他带来了生不如死的劫数啊。 旧的血迹尚未结痂,又有新的血液渗出覆盖,伏昭一身雪白的皮毛几乎已经看不出原本颜色,麒麟一族之所以自降生起便如此强大,就是因为还在孕育之时就疯狂掠夺母体的生机。 “我们不要这个孩子了, 我带你走。” 秦弥远这一刻甚至痛恨起自己和这个未出世的孩子。 他通红着双眼起身,然而一阵凛冽杀意忽然悍猛袭来,前方是昏迷不醒的伏昭,秦弥远不敢躲避,只能生生受了这一击,利齿般的枪尖穿胸而过,秦弥远向前猛地呕出一口鲜血,听到熟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何人胆敢擅闯本将洞府。” 表情有短暂凝滞,秦弥远不可置信地低头。 枪尖形状独特,边缘如利齿,上面挂着从自己身体里带出来的淋漓血肉。 离厄枪。 怎么可能? 他表情错愕地看了看冰台上的麒麟,那是伏昭,绝不会认错。 身后的人有着伏昭一模一样的声线,只不过冷漠无比,不掺杂半分感情,秦弥远极力迫使自己扭过头去,大口大口的鲜血不断从口中涌出。 身后那人一身黑衣劲装,神态冰冷,分明也是伏昭无疑。 为什么会有两个伏昭? 看到他的脸之后,伏昭眸中明显闪过一丝疑惑,秦弥远这才想起来自己仍旧是用的那名魔修样貌。 “唰——”长枪从胸口抽离,秦弥远强忍着伤口处被利齿啃食一般的剧痛,猛地跪倒在地,他顾不得关心自己的伤势,痛苦中夹杂着满腹惊愕,怎么会出现两个一模一样的伏昭? “喂。”身后那个伏昭走了过来,在他身边蹲下,好奇地捏起他的下巴左右查看,“域外贱狗?仙门奸细?我怎么看不破你的伪装之术?” 明明是熟悉至极的脸,却是截然不同的神情和语调,秦弥远情绪大乱,一时心火上涌猛地咳出几口鲜血,伏昭偏头避开,显然有几分嫌恶:“恶心。” 他提起离厄枪:“还是杀了省事。” 杀机遽至,千钧一发之际秦弥远终于反应过来,提剑格挡借力翻身一跃,伏昭看着从枪下溜走的猎物似乎有些意外:“居然还有点本事。” 二人位置对调,伏昭挡在麟兽身前,而秦弥远提剑对着他,面沉如水。 “让开。” 不管这人到底是谁,谁都不能阻止他今天带走伏昭! “伏昭”并未多言,冷笑一声,直接发动攻势,小小冰窟之中黑白两色光影交替闪现,不过瞬间墙壁地面便打得面目全非,秦弥远顾忌着玄冰台上的伏昭,不敢施展全力,但好在“伏昭”也束手束脚,似乎也同样在乎那只虚弱的麟兽。 “你想带麟兽走?” 几十个回合下来,二人表面上看起来是平分秋色,但秦弥远此前被偷袭受了重伤,现在其实已经是强弩之末,而反观“伏昭”,刚刚的打斗对他来说显然只是玩玩而已。 “伏昭”有种猫捉老鼠般的游刃有余,停下来回头看了一眼冰台上的麟兽,用了秦弥远平时再熟悉不过的,伏昭惯爱用的动作,微微歪了歪头:“你到底是谁?” “你到底是谁?” 两句话同时出口,“伏昭”愣了一愣,而后觉得有点匪夷所思:“怎么还质问起我来了?” 他好像觉得秦弥远很笨:“我就是他,他就是我,我的兽形,你看不出来吗?” “?” 秦弥远微微皱了皱眉,目光看向他的小腹。 下一刻雪亮锋芒闪过,离厄枪尖直指秦弥远眼珠,伏昭道:“别看了,我肚子里可没有孩子,杀十个你都不费吹灰之力。”语气变得冷冽,“我回答了你,你现在最好回答我的问题,你为何能破开我的禁制?” 这个问题,其实秦弥远自己也不知道,他也听不进“伏昭”在说什么,满脑子都是刚刚那句话,什么叫我就是他,他就是我?什么叫我肚子里可没有孩子? 丹田气息愈发不稳,伤口处流血的速度也没有变缓,秦弥远知道自己不能再拖了,正准备拿出法器天罗地网绊住“伏昭”片刻,“伏昭”却忽然恍然大悟一般地问了一句:“我们以前认识吗?” 秦弥远准备发动法器的指尖便顿住了。 虽然个性看上去天差万别,可多接触一会儿,似乎又能从他身上窥见许多小麒麟的影子,“伏昭”蹙着眉思考:“除了我真心交付,毫无防备之人,其他人只要一靠近这里就会死得很难看,可你毫发无损,哎,你到底长什么样子啊?我看不破你的伪装,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带我走?” 他说,你为什么要带“我”走。 心口处像是有万千只蚂蚁细细啃噬,泛着绵密的疼痛。秦弥远看着眼前这张一模一样的脸,五指茫然地垂落。 果真是同一个人吗? 可如果是同一个人的话,将兽相与人身活生活剥离,那是更胜千刀万剐的极刑…… 呼吸间都是满满的血气,秦弥远咽下喉头翻涌而上的血腥味:“认识。” “我不会伤害他……你的。”身体上的疼痛早不及心上的万分之一,秦弥远再也没办法站稳,手中驳命“当啷”一声插入冰面。 他望着麟兽复又被鲜血浸湿的皮毛痛苦道:“我求求你,让我带他走吧,再这样下去,他就活不了了。” 麒麟母体为给腹中幼崽提供足够的养分,怀孕时往往虚弱至极,需要万分的呵护。但魔门情势如此危急的情况下,伏昭不能向外界,甚至秋极崖内部流露出一丝一毫软弱,所以只能选择将神魂强行撕裂一分为二,一部分留在洞中勉力支撑孕育胎儿,另一部分,便是“伏昭”,坐镇秋极崖,震慑三界。 “伏昭”不明白眼前这个男人为什么看上去如此难过,声音听起来竟然像是在哭,所有柔软的感情与温馨的回忆都随着撕裂的神魂而斩断,他不以为然道:“用一半性命换孩子活下来,这是我的选择,也是必须付出的代价,至于你。” 眸中杀机再度涌现,麒麟泛金的瞳孔只余耐心耗尽后的漠然,“撞破了这个秘密,那就去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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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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