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零八年: 【许飞说我长得像女生,不男不女,他和所有人说讨厌我,谁和我玩他就也讨厌谁。我很难过。】 二零零九年: 【又是阴天,又和许飞打架了,他和所有人说我是扫把星,一出生爸爸就没了。我说我爸爸不是没了,我没打过他,我哭了,回家了,妈妈听说我打架了,没有好好学习,又打了我一顿。我哭了很久,妈妈终于不打我了。】 二零一零年: 【我又梦到了那个长头发哥哥。我看不见他的脸,但他很好看(我觉得一定很好看)。他头发很长,只穿着白色的长衣服,我问他为什么不换衣服,是不是和我一样没有钱买新衣服。他笑着说:不是,因为他只喜欢这一件衣服。我又问他叫什么名字,他说他叫安容白。】 【我告诉外婆容白哥哥的事,外婆说那些只是我的想象,她说妈妈曾经怀过双胞胎,后来死了一个,这是什么意思?这和我梦里见到的容白哥哥有什么关系吗?她还说让我不要再想这些有的没的,好吧,反正我也不是经常梦见容白哥哥,我还要写作业,今天的日记就写到这里。】 【外婆也去世了,我很难过,这个世界上又少了一个爱我的人。妈妈也很难过,她哭着哭着就躺在了地上,在地上滚来滚去,我怎么叫她也不回应我。我不知道要怎么办,直到许村长来了才好起来。 我又害怕又难过。】 【又梦到长头发的容白哥哥了。他说,外婆只是去了另一个世界,离开这个世界对她来说也许是一种解脱。 我不懂这是什么意思,但容白哥哥说没关系,以后会懂的。 我难过地说,以后再也没有人爱我对我好了。 但他却说他也会爱我的。】 “容白哥哥……”安小凡合上日记本,目光里有些疑惑,“你是真实存在的吗” 依旧没有人回答他。 安小凡又想嘲笑自己了。一些儿时的幻想而已,他到底在期待些什么? 他把日记本通通塞回书包里格深处,忽然感觉到一阵内急,他小心地下了床,往病房里的卫生间走去。 卫生间的洗手台上,挂着一面不大的镜子。 安小凡洗手的时候,抬头往镜子里看了一眼。 这些时日在医院里住着,他倒是胖了一点,脸色因为做完手术的调理,还是有些发白。 洗完手,安小凡擦了擦手上的水,正准备关灯转身离开,突然停住了脚步。 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他猛地转回头,盯着镜子上的自己。 是短发, 可刚刚他为什么……好像看到了长发? 应该是看花了吧。 安小凡在心里这样安慰着自己,视线却没从镜子上移开。 不亮的暖色灯光下,他在小小的镜子上仔细观察自己的脸。 标准的脸型,挺立的鼻子,流畅的下巴弧度…… 安小凡对着镜子扯了扯嘴角,扯出一个似笑非笑、嘴角微微上扬的弧度。 这张脸…… “10号病房安小凡,”病房外忽然响起护士的叫喊声,“人在的吧?睡了吗?” 是住院部的护士来查房了。 安小凡像是忽然惊醒,迅速调整好自己的表情,走出了卫生间。 他刚刚到底在做什么? 他为什么要对着镜子露出那样的表情,那样的神态? 那样的神态又为什么这么像…… 安小凡的脑袋突然混乱得无法思考。 难道说一场手术,真的会让一个人的脑子变坏吗? 这样奇怪的状态持续困扰了安小凡几天。 好在几天后,安小凡在医生的嘱咐下,终于可以出院了。 他站在医院门口的绿草坪上,任由阳光洒在身上,经历过一次濒死的人,此刻才真正感受到活着的真实,以及沐浴在阳光之下的温暖。 “叮铃铃……” 这时手机铃声响起,是许村长打来的。 “喂,小凡啊,你今天出院是吗?”他关切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我和你妈妈今天不能过来接你了,你妈妈她……要去一趟医院。这样叔叔给你点钱,你要回家休息几天的话,就打车回来吧。” 安小凡皱了皱眉问:“许叔叔,我妈怎么了?”
第19章 出国 他的影子是长头发。 在医院的最后几天里,母亲和许村长确实没有怎么来过了。最后一段时间基本上也都是安小凡一个人在医院里度过。 “没什么事,可能就是感冒了,最近流感有些严重。”许村长说,“你也是要注意好防护啊,别感冒了。” 听许村长这么说,安小凡才放下心来:“许村长,如果我妈不严重的话我先不回去了。学校马上要期末考试,我想参加完考试再回来。” “哎,好的好的。你妈妈我们大家会帮你多照看着的,你就安心好好学习吧。”许村长说。 “谢谢许叔叔。”安小凡抿了抿唇道谢道。 挂了电话,他提着书包,走出了医院大门。 大门口停着一辆熟悉的黑色轿车,有人从驾驶座上下来,冲安小凡点头笑道:“啊,安小凡是吧?我们家小少爷让我来接你。” “啊?”安小凡努努嘴,“太不好意思了。” “上车吧。”司机说,“你要到哪儿,和我说就可以。” 安小凡刚到学校,就被班主任叫到办公室嘘寒问暖了一番。 确定他恢复后,王老师才拍拍他肩膀,让他回了教室。 刚到教室,安小凡就看到自己的座位上摆着一堆东西。 大多数都是小贺卡,贺卡上写着一些祝福语,中间还放着一个小蛋糕,看起来像是刚刚从蛋糕店里订过来的。 “安小凡,欢迎回来!”蒋欣雨走了过来,率先开口庆祝道。 周围有几个同学也祝福了几句,安小凡还是第一次受到其他人这样的待遇,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这个,是给我的?” “是啊,听说你今天出院,我们大家一起筹钱,特意给你订的蛋糕呢。”蒋欣雨说。 “我……”安小凡摸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地冲同学们笑了笑:“这个,太不好意思了,谢谢大家。” “哎呀,有啥不好意思的。”蒋欣雨说,“自从你参加拉拉队的照片被传开后,你现在也是学校里小有名气的人啦,要自信点啦。” 他的照片被传开了?安小凡摸摸鼻子,更加不好意思了:“那,蛋糕大家一起分了吃把。” “好耶。”杨文林接过刀叉,“我来切。” 同学们也高兴地围了过来,纷纷对安小凡表达自己的关心。 这是安小凡长这么大以来从没有遇到过的。 一片欢声笑语中,他眼角余光一瞥,却看到章亦丞的位置是空着的。 “来,安小凡,为了庆祝你能够健康回来,这块最大的蛋糕给你。”蒋欣雨从杨文林手里接过第一块蛋糕,举到了安小凡面前。 安小凡接过,抿着唇说:“谢谢。” …… 之后的一个月,安小凡非常匆忙。 为了追赶上落下的学习进度、顺利参加学校的期末考试,安小凡几乎每天都泡在学习里,恨不得一份时间分成两份花。 只是有两件事偶尔会分散他的注意力。 一个是章亦丞,他的位子已经空了接近一个月了。 临近期末,他依旧没有要回来学校的消息。 安小凡也试过给他打电话,但基本上都打不通。只有一次电话通了,接电话的却是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喂,你是哪位?” 男人的声音很平和,但确实是陌生的声音。 “我,我是章亦丞的同学,我想问问他……” “你叫什么名字?” “安小凡。” 电话那头忽地沉默了,接着那头又传来嘈杂的声音,只听男人最后说了一句:“不好意思,先挂了。”, 然后听筒里就是一串“嘟嘟嘟”的占线声。 再打过去,就无人接听了。 第二件让安小凡有些苦恼的是,他发现自己似乎开始变得有些奇怪。 他总是控制不住地会想起梦里的那个长发男人。 尤其是他得知这个男人很可能就是儿时陪伴过自己的容白哥哥后,他就愈发控制不住地会时不时想起他。 一想起他双手双脚被捆绑在无尽黑暗里的样子,安小凡就会觉得心里一沉。 尽管他努力控制自己的思想,但还是会在写作业时,上课时,运动时,吃饭喝水时,甚至睡觉时都会想起他。 安容白就像是一个魔咒一样,明明自从医院那次后再没出现,可却一直在安小凡心里,脑子里挥之不去。 简直太奇怪了。 更奇怪的是,安小凡还发现自己不受控制地开始转变了喜好。 他以前喜欢喝纯牛奶,虽然生活费有限,但每周五还是会忍不住买上一杯浓郁的纯牛奶。 可现在,每当他从学校小卖部里出来时,才恍然地发现自己买的是一瓶酸甜可口的酸奶。 再例如他一直对穿衣服没有讲究,基本上母亲给买什么就穿什么,后来就是别人给什么就穿什么。 但不知道哪一天开始,他突然只想穿宽松又舒适的衣服。紧身的或者明显小了一圈的衣服裤子都被他塞进了柜子的最底层。 更离谱的是,安小凡突然想把头发留长一点。 他现在是不过耳的蘑菇头,后脑勺部分都按照学校要求剃得只剩薄薄一层。 但是现在,他看着镜子里这样的自己,总觉得并不满意。 也许刘海应该再长一点,耳后的头发可以再长一点,后脑勺的头发也应该更密集更蓬松…… 然后安小凡又会突然回神,这幅理想中的模样,从正面看,似乎和梦里的容白哥哥很像。 再然后,安小凡的手腕上,莫名其妙多出了一条皮筋。 短头发的安小凡根本不需要皮筋捆扎头发,而安小凡自己也不知道这根皮筋是从哪里来的,又为什么会一直呆在自己的手腕上。 就像是某种习惯一样,皮筋就这样自然而然地、习惯性地出现在了他的手腕上。 像这样的变化似乎目许多,但又似乎对安小凡的生活没有太大影响,甚至有时候,连安小凡自己也没有完全意识到这些改变。 他安慰自己,应该是最近赶学习进度压力有点大,加上还要经常躲着许飞,有时候精神恍惚也是正常的。 是的,说起许飞,安小凡已经躲了他快一个月了。 平时基本都呆在教室里,即使是去卫生间,安小凡也和杨文林一起。 晚自修下课,为了避免和闲逛的许飞撞见,安小凡掐在寝室熄灯的前十分钟才赶回寝室。 这天傍晚下课,安小凡突然想起要回寝室给母亲打个电话,他拿着几本作业本,独自回了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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