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仿佛没事人一样的家伙,慢腾腾的翻身起来。 凌乱的刘海落下来,稍稍盖住眼梢,仍是盖不住他的笑意。 那双眼睛弯出慈祥柔和的弧度,说出的话亲切温柔得良善无害。 “对啊,你小的时候,我还抱过你呢。” 只剩李司净脸色铁青。 小叔,周社。 据说是他爸周卫的弟弟,堂弟,血缘关系论起来,就是他爸的父亲的弟弟的儿子。 他的亲小叔。 老父亲拖着他走出黑漆漆遮了光的房间,将他强按在饭桌边。 李司净一身黏腻臭汗,脸色不善。 发烧的不适感退了。 腋下还夹着温度计。 他精神奕奕的愤恨鄙夷盯着那个假装熟稔的陌生人,不懂这家伙装什么温柔体贴。 周社坐在一侧,似乎全然不在意李司净的敌视。 他俊朗近乎美艳的脸庞勾起笑,伸出手说:“时间到了,多少度?看看。” 李司净抽出温度计,绝不可能递给他。 手指一转,36.2℃。 健康准确得像是医院测的标准体温。 他爸还在絮絮叨叨,热情聊天。 “周社你别管他,这么大个人了,小病。你好久都没回来了,上次是说去沿海了吧?” “对。” 周社回答得就像一个普通人。 “以前沿海做外贸赚钱,我跟着朋友搞搞海运。前段时间外贸不好做了,老板把公司转了出去,失业了。所以我想回来看看。” 老爸又问:“这次回来准备做什么啊? 周社回答:“还没想好,先在网上找找有没有合适的吧。” 亲切友好,世俗无奇。 仿佛一个久出返乡的亲戚,友好的回答了一些工作上的问题。 只有李司净坐在桌边喝汤,眉头紧锁。 这个人做外贸?搞海运?失业了? 开什么玩笑。 李司净担忧的看向老爸。 他眉眼弯弯,脸上洋溢着和堂弟久别重逢的开心,绝不掺假。毛线衣的外面穿着围裙,一看就是个涉世未深、脱离社会的家庭煮夫。 说不定他连那个人的身份都没查验,囫囵听了一个亲戚名字就混进来了。 李司净还没想好怎么开口查验身份,手机就响了起来。 万年在电话那端汇报: “李哥,陈莱森没事。刚才他在医院醒了,还让经纪人发了消息,说自己想上手脚架玩玩,结果自己没踩稳,摔了一跤,但他没事,明天一早就要来片场,继续拍戏呢。” 李司净痛苦的捂住额头,实在是不知道许制片怎么就看上陈莱森了。 难道,是算准了这个大明星命硬? 不会被《箱子》克死? 李司净正想着,一只修长好看的手拿走了眼前空碗,动作熟练得仿佛做了几百次。 他诧异抬头,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老父亲出声: “周社你收拾什么?你是客人,我来收我来收。” 周社不仅拿过李司净的碗,跟自己用过的碗叠在一起,还顺手端走桌上的菜盘,径自去了厨房。 “这段时间要住在你们家里,你不让我帮帮忙,我实在是过意不去。” 过于知情识趣。 住我家? 挂掉电话,李司净坐在饭厅,死盯着厨房玻璃门。 亲眼看着梦里杀人如麻的那个人,和他家庭煮夫的爸,一边洗碗一边聊天。 他爸感慨:“最近经济形势不好啊,到处都在失业,工作不好找哦。” 那个人还回:“是啊,都说三十五岁中年危机,一个不警觉,我这年龄也快中年危机了。” 真的是疯了。 李司净一时之间,甚至觉得自己是病入膏肓,眼前的一切都是幻觉,真实的他还躺在床上做梦。 要不然怎么会发生这么离谱的事情。 李司净伸手想掐醒自己。 他的手指刚触及耳廓,还没对自己下手,老父亲穿着围裙,推开了厨房玻璃门,眼睛期待。 “儿子,你给小叔找个工作。要是剧组里有空缺,你就给他安上。” 这要求太过世俗,导致李司净皱着眉,上下打量了那个人。 “……你会做什么?” “什么都会点。” 周社真的亲手洗完了碗,体贴贤惠的拿过毛巾擦干手掌的水渍,慢条斯理卷下衣袖。 “搬运、销售、文员,我都做过。” 全能打杂啊。 李司净沉了脸,总觉得是假的。 但他极有精神病人的自觉,不会胡乱发疯引得他老爸恐慌。 “行。” 李司净却没有拒绝,伸出手,“身份证。” 想不到,这家伙真有身份证,随手一拿就递了出来。 姓名:周社,性别:男,民族:汉。 出生年月稍稍一算,三十四岁过半了。 跟他在厨房里,跟老爸说的什么三十五岁中年危机,真实得就像确确实实是一个人,在为失业烦恼。 但是他这张脸,说是二十七八,也不会算大。 英俊的男人总会显得年轻,李司净却怎么看他都不会顺眼。 甚至怀疑手上的是假证。 但是,身份证最后一行住址…… 写着李家村。 那是外公弥留之际,回光返照一般非要出院,千里迢迢回去的村子。 外公的墓,依旧在那里。
第5章 李司净童年对李家村的印象不多。 他从小在城里长大,自从六岁的时候给外婆上坟大病了一场,就再也没有回去过。 直到外公去世,李司净才算是跟李家村有了走动。 清明、春节去给外公的坟前烧纸燃香,跟一群留守村落的老人聊天,逛一逛外公生前常去的资料馆,再改改《箱子》的剧本。 那个村子很静。 静得不会有年轻人存在一般,稍微有点儿人生追求的人,都会离开那种偏僻落后的地方。 唯有外公选择留在那里。 留在那个本该憎恨、厌恶、耽误了他半生,最好能够彻底从剩余生命里彻底抹去的李家村。 就连坟墓也不肯远离一步。 李司净不理解。 就像他不理解一个和他爸是亲戚的堂弟,姓周名社,不应该和李家村有任何关系的男人,却堂而皇之的在身份证上留下地址:李家村。 他抬眼去看周社。 只见这位小叔温柔谦逊,笑容柔和。 还跟老父亲特别熟一样,出声喊着:“哥,净净真的是出息了。当大导演啦?我都不敢信。” 他爸道:“别说你啊,连我都觉得他还是以前那个拿着相机到处拍的小孩子,不是说当导演得先熬个十年吗?哪里想到他这么快就成导演了。” 父辈叔辈老气横秋,李司净一语不发,反手收起了周社的身份证。 像是默认了会帮他安排工作一样,惹得他爸格外高兴。 两个久别重逢的堂兄弟,热情寒暄,回忆童年,有模有样的,甚至真的可以勾起他爸的记忆,欣喜畅快的去聊十年前、二十年前的旧事。 李司净在这样温馨平实的气氛里,又想起了宋医生的观点—— 没有什么利刃,也没有什么梦魇。 只不过是他在高烧不退的病症中,把亲切俊朗的无辜小叔,幻想成了残酷阴森的坏人。 是他病了。 李司净时刻处于警觉与怀疑中,精神紧张的聆听父亲的温声笑语、周社的侃侃回应,不断去翻手机上未读的红点,把宋医生的对话框切出来无。 他想跟专业人士聊几句,却始终没有发送任何消息。 是幻觉吧。 毕竟宋医生的理论里,梦是梦,现实是现实。 也许他真的将曾经见过的英俊帅气周社,投射到了各种不堪混乱的梦里,创造了一个不存在的人。 只是他忘记了。 毕竟,他有病。 有病的李司净默不作声,痛苦难消。 甚至觉得,这又会是一个辗转反侧的不眠夜,今晚一定会梦到周社再度亮出利刃。 想不到,他头一倒在床上,瞬间入睡。 一夜无梦。 第二天一早,李司净出门,彻底摆脱了昨天的虚弱,变得神清气爽。 他正要出门,周社主动的跟了过来,“我也想去片场看看。” 临关门了,周社还不忘和收拾碗筷的老父亲寒暄。 “哥,中午你要买什么菜,跟我说。路上我们遇到超市菜场,顺便买回来。” 特别生活,特别体贴。 特别像是一个混足社会情商颇高的成年人,保持着应有的礼节礼貌。 特别不真实。 李司净印象里的周社,并不会只穿灰色风衣。 有时候是一身白色衬衫,染透了殷红发黑的血。 有时候满是漆黑污渍,仿佛击碎了李司净眼里随处可见的烂泥,被沾染了一身。 这样的男人,可怕、肃杀,黑沉的眼睛,冷漠得没有感情可言。 如同恶鬼,穿行在他无法出声的梦境。 哪里会是现在这样,温柔亲切,还需要一份工作养活自己。 李司净走出楼栋,不说话。 周社也不套近乎,安安静静,最低限度的维持着存在感。 直到万年驱车停在路旁,他们之间才算有了点儿声响。 万年问:“咦?李哥你新找的演员?” 永远止不住自己的好奇。 演员? 困惑上车的李司净,瞥过举止得体的周社,一阵恍然。 他在梦里见了周社多年,早看惯了那张俊美无匹的脸。线条流畅的下颚,修长白皙的脖颈,深邃宁静的眼眸,都熟悉得让他抗拒。 如今仔细一瞧,实在是英俊得令人印象深刻。 周社不等李司净介绍,就热情的招呼:“我是司净的小叔,我叫周社。” 态度还很亲切。 万年止不住话头,“小叔?亲的啊?” 周社从善如流,“亲的,他爸爸和我是堂兄弟,差了十几岁,他爸爸看着我长大,我也看着司净长大。” 胡言乱语。 李司净看向车窗外没有说话。 但周社显然跟万年很合得来,很话多。 即使是初次见面,他们两个人都能聊得有来有回,充斥着成年人的随机应变,还一改在家称呼的“净净”,叫他“司净”,令李司净感觉好了不少。 李司净听他们聊天都开始相信:周社确实是本地人,七八年前去了沿海,做过外贸海运,偶尔打杂当过搬运和文员。 领着微薄薪水,为了生活什么都做。 也会在加班的夜晚,卷起衬衫衣袖,烦恼的对满满一桌等待粘贴的报账凭证,愁眉苦脸。 有着普通打工人的烦恼。 直到下车,进了片场,他才真正的意识到:周社的长相,实在是有点出众得太超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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