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与死亡紧密相连,生命与大树密切相关。 所以,他给《箱子》的主角取名为“林荫”,就能在大树的庇佑下,迎着阳光茁壮的成长。 可是这个名字,他从哪里看来的? 李司净思考许久,终于回答:“外公……林荫这个名字,是你告诉我的……” 在外公的日记里,清楚的写着: “当初我和老林聊天,老林说自己能活着,老婆和儿子都在等他,一个人能够真切的畅想未来,就还有希望。只可惜儿子出生的时候,赶不上给取名字了,至少往后能给孙儿取个好名字。” “所以他指着树林子,说水生木,木生火,如果孩子五行缺木,就取名叫:林荫。又说,若是五行缺土,火生土,土生金,就可以叫:林迎。” 外公当然记得自己亲手写下的日记,林荫已经与这座大山彻底相连,生生不息的散发出蓬勃的生命力。 他的笑容依旧柔和。 “林荫是一个很好的名字,代表着爱和希望。你创造了《箱子》,也创造了林荫,就能够给更多迷茫得人带去爱和希望。” “所以周社不会回来了是吗?” 李司净不想听爱,不想听希望,他也是一个迷茫的人,他想要答案。 可是外公什么都没说。 平静成为了他的答案。 贯穿周社的短刀,像是杀死李司净厌恶的家伙似的,轻而易举的杀死了他曾经的噩梦。 李司净一点儿也回忆不起来,那些清楚记录在剧本、讲述在咨询室的噩梦,究竟是如何的残忍痛苦。 可是这些残忍痛苦的梦里,应当有周社的身影。 他没有了噩梦,也没有了周社,更无法想象自己从消失一切的梦里醒来,什么都不记得的未来。 “外公,这座山到底有什么规矩,一定要一个人去换另一个人?” 李司净指着石框之中静谧如画的大山,连绵雨幕为它镀上了一层模糊不清的水墨阴影。 “妈妈爱我就要消失在这座山,周社爱我也要消失在这座山,这算什么爱和希望!” 外公只是平静看他。 “因为爱本身,就是一种执迷不悟的希望。” 不是单纯的欲望。 不是刻板的任务。 不是社会的规则。 而是人活于世一旦经历了就无法舍弃的感情,比任何的光亮都要刺眼,扎得心脏又深又痛。 李司净什么都懂,但他不能接受。 李铭书慈祥看他,“司净,他会回来的。” 李司净眼睛泛起一丝光。 李铭书却说:“但你要等他,等到一切安定,像他所说的结束之后,他一定会回来。你要等他。” 和周社相同的话,都要他等,听得李司净心里一沉。 他不是六岁小孩,更不是懵懂无知。 心里联想到的是彻底忘掉的妈妈,彻底消失的严城。 还有否认他全部爱意的王八蛋,握住刀拥抱他的笑容。 李司净茫然的问:“我真的能等到他吗?” 李铭书读懂了他的痛苦,溢满童年从惊恐梦境里醒过来的恐惧。 于是,李铭书抬手温柔的摸了摸外孙的额头,为他抚去无助。 “能的。” “那我要等到什么时候……” 他执着去看外公,渴望得到一个确切的期限。 外公笑容温柔,仿佛已经看清了未来。 “至少,现在不是时候。”
第62章 李司净的耳边一直吵杂。 他痛苦的从睡梦里醒来, 见到了熟悉的天花板。 白炽灯的灯光惨淡得都不需要多想,一定是贤良镇卫生院。 他视线稍稍恢复, 清楚看到悬于头顶的输液瓶。 “李哥。” 万年凑了过来,轻声问道:“你感觉怎么样?” 他的关切伴随着剧组成员的各种声音,一起涌上来。 “李哥听得见我们的声音吗?” “醒了应该没事了吧,李导?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去叫医生。” 李司净在七嘴八舌关切话语里,听到窗外淅沥沥的雨声。 那场梦中零落的雨,还没停。 熟悉的脸庞,一张一张围在床边,他们争先恐后的表达着关心,李司净一句也听不清。 他只问:“周社呢?” 吵吵嚷嚷的声音静了下来。 “周社?”万年困惑询问,“是负责哪一块的周社?” 李司净表情一僵, 阴寒的冰凉仿佛那池潭水涌贯而入, 激得他心脏紧缩。 剧组后勤、协调、服装、人资, 哪一块都可以有周社。 都不会是李司净想找的周社。 不好的预感促使他下意识去摸手机。 万年见状, 赶紧出声:“李哥,你找手机吗?你的手机丢山里了, 我们还没找回来。” 他拿出自己的手机,“你想联系谁?我帮你打。” 就等着李司净报出一个名字, 立刻拨出电话。 然而,李司净手指无力的笼在枕边, 盯着万年回不过神。 他想联系的周社, 除了他, 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号码。 可是那串数字存在手机里,他从来没有认真记住。 大众的网络识别号,和他差不多的地区编码,随机生成的用户号码。 不该难记, 他却一点也想不起来。 因为他觉得,他都存在手机里了,一定不会弄丢。 然而,这么大的雨声,连绵得淅淅沥沥,不可能在望不到尽头的荒山野岭,找回一个小小的手机。 李司净手机丢了。 他的小叔也丢了。 李司净顿时头痛欲裂。 只剩周社那句话回荡—— “等我。” 等你? 你真的…… 能等到吗? - 《箱子》的拍摄过程,可以说惊心动魄。 开局送当红明星进局子,入村拍摄又遭遇小孩失踪停拍。 临近结束的时候,还没等来杀青喜讯,先传来社会新闻:暴雨连天,导演失踪。 “这邪门的事,连李司净都扛不住?” “《箱子》拍摄也太曲折离奇了吧?如果李司净出事回不来了,哪个导演还敢干?” “别乱说,李导肯定没事的。他以前遇到泥石流、海啸都活着回来了……” 李司净曾经绝境逢生的事迹,又一次被翻找出来。 混在《箱子》的社会新闻里,给众多网友带去谈资。 终于,在各种猜测讨论之中,剧组发布了好消息。 “李导已经平安归来,感谢警方及时救助。剧组没有人员伤亡,拍摄也没有遭受实质损失。快杀青了,请大家放心。” 简单一句,大家确实松了一口气。 他们还没来得及调侃几句李司净的福大命大,就见发了几个月广告的迎渡,重新冒头,紧跟时事。 迎渡:“我就说我吉人自有天相,再邪门的电影都罩得住吧?” 自吹自擂,骄傲得意,惹得关注消息的网友对他无情翻白眼。 “来了,这小子又抢功来了。” “什么你吉人自有天相?你又没事,是李司净吉人自有天相好吧!” “喂?毛经纪,他又偷手机上网了,快抓他回去好好拍戏!” 但不得不说,迎渡自负的一句,令网络情绪恢复了应有的轻松愉快。 大家逐渐放下紧绷的神经,重归了原本的平静生活。 可是李司净的状态很差。 他总是坐在监视器背后,凝视着远处那座矗立的大山。 贤良镇的雨连绵下了五天,终于停了。 雨后放晴,敬神山格外的翠绿,是能够拍出漂亮场景的好风景。 他也难得的,能够真正看清那一片风景。 不会再有漆黑淤泥纠缠他,更没有席卷的预知侵入脑海。 李司净承受过的所有折磨,像是随着周社的那一刀,卷入了祭坛最深处,回到了属于它们的地方。 更不会再有许制片发送消息,让他烦恼痛苦。 那一天之后,李司净守着《箱子》补拍细节的镜头,让琐碎又重复的事情,井井有条的占据所有思绪。 直到他愣神发呆看着远处的敬神山,听到了万年笑着询问: “李哥,张制片打电话了,问我们这边进度怎么样?” 刹那间,他仿佛回到灯光大亮的摄制棚,回到许制片出车祸的那一天,剧烈心跳久久不能平复。 许叶少时命丧车舆,《箱子》从一开始就变成了纪怜珊带来的制片人。 这部电影乃至整个业界,再没有一个名为“许叶”德高望重的制片人,开了一家一叶文化的公司,扶持无数的项目。 所有的一切,成了他一个人的梦。 少时早早死于车祸的许叶,再没有机会向这座大山献祭什么人牲,也不会有四十四命受害者。 他应该说些什么,应该做些什么。 偏偏僵坐在原位,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那……周社呢? 张制片是纪怜珊的朋友,自然跟迎渡也很熟悉。 不一会儿,迎渡眉飞色舞的过来,笑着说:“老张催你了,怎么还没拍完?这日子我真过不下去了,拿手机就刷了一小会儿,天降五个大汉过来,把我手机抢了。虽然电影需要精益求精,李导你还是拍快点,不然帮我申请一下手机也行。” 李司净无心去听他的抱怨,认真看他,问道:“你认识一个制片人,叫许叶的吗?” “以前做什么项目的?” 迎渡显然不认识,“新制片?” 李司净得到了有所意料的结果,竟然心里升起了一丝期望,又问: “那你记得周社吗?” “谁?”迎渡一副贵人多忘事的模样,“哪个周社?剧组里的?” “我小叔。”李司净心沉了下来,“他之前一直在剧组里,穿着灰色或者黑色的显眼长风衣,远远站在旁边,看你们拍戏……” 可是他视线永远只看向李司净。 李司净只要见到他,所有幻觉都会消失,变得心平气和。 现在,他像幻觉一样消失了。 “你小叔什么时候再来,我一定好好打招呼。” 迎渡态度恭敬,“早说你小叔在,我肯定给长辈留个好印象啊。” 留不了好印象了。 李司净心里的期待,跌落谷底。 连迎渡这种会在背后说周社邪门,稍微会一些奇门异术道观长大的人,也不记得的山野孤魂。 恐怕,不会再有除他以外的人记得了。 李司净放弃去想周社,他沉默的完成着《箱子》的后续拍摄。 没人记得这个王八蛋。 只剩他记得这个混蛋。 周社真的不是个东西。 李司净变得极少说话。 他反复去研究《箱子》确实的场景,一遍又一遍和剧组的人专注于电影本身,视线每次都没法从林荫的身上挪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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