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司净说:“给我算命。” 迎渡视线诧异。 李司净从来不信命,现在却叫他算命。 他迟疑片刻,才谨慎问道:“先说,我不算生死、不问富贵。你想算什么……” “我丢了一样东西。” 一个混账东西。 “我问过很多人,都说没见过。” 也没有人记得。 “我还能找到他吗?” 即使他绝对不会放弃去找。 迎渡松了一口气。 “其实我寻物算得挺准的,就算我姐那么嫌弃我,丢东西了都总找我来算,说我特好用。” 在迎渡眼里,李司净的命格面相,本就坎坷崎岖,能够顺利活下来全是奇迹。 他怀着轻松心情,掐了手指,去算李司净的失物。 偏偏得出的结果,和迎渡算过的失物都不一样。 深深的空白,掐指连落两个空亡—— 不明、失踪、求不得。 内心不安,迷失方向。 迎渡脸色未变,甚至眉梢变得惊喜,满怀笑意。 “能找到。” 他并不是第一次说谎,却是第一次说得真情实意。 “小吉,北方近水,速喜,失而复得。这东西附着了你未来的美好前程,能破除你的迷茫恐惧。你会找到的,当你成功看清自己真实心意的时候,它自然会出现。” 李司净笑了笑,“多谢了。” 李司净是不信命的。 他如果信命,早就应该死在了敬神山里,变成了一具腐烂的尸体。 可是迎渡帮他算的命,他很喜欢。 不过是一句“能找到”,他来来去去反刍那句判词,“北方近水,失而复得”,越发的信命。 李司净陷入长久的失眠。 他好几天都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好像一直没有睡着,看着太阳升起落下,又倚靠窗边去看月亮。 不知道要熬多久,才会疲惫的睡着。 终于,他做了一个梦。 梦里朦朦胧胧听着低声吟诵,如敬神山的祭文,疲倦的睁开眼睛。 他以掌撑地,跪于无数长袍束发的人之中,仿佛他加入了敬神山的祭祀大典,等候着良辰吉时的启程。 忽然,吟诵声变得高亢,低沉的附和停了下来,只剩德高望重的司仪扬声喊叫。 那些念诵的祭文带着方言难懂的口音,听不明白。 唯有鸟群振翅扑扇而过,在他抬起头的时候,见到了一道背影。 那人站在司仪一旁,灰袍广袖,长发束起。 熟悉的背影似乎在平静的等待祭祀队伍走入山中,刀刃砍下头颅,成为祭祀的祭品。 “周社!” 李司净不管这是什么梦,一跃而起,穿过跪了满地的人群,要去救安静等死的祭品。 他还没能上前,就被身旁的人狠狠抓住。 “周社!” 那些人摁住了他,将他砸在粗糙坚硬的土地。皲裂出锐利棱角的泥石,刮破了他奋力挣扎的额角脸颊。 “周社……周社……” 他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更没有任何证据,却固执的相信那个人是周社。 李司净在梦里被人拖走,祭祀的队伍越来越远了。 明明那个人只留下一个背影,根本无法确定对方是不是周社。 他依然眼泪不止,一声一声去叫周社的名字。 无人回应。 李司净醒过来的时候,眼泪浸湿了枕头,哭得不能自已。 他仿佛见证了周社的死亡。 走进敬神山,死在深邃寒潭,成为山中活祭,无法从那座沉重的大山里走出来,永远做着无法结束的噩梦。 不过是一个毫无根据的梦,李司净仍觉得痛。 脸颊、额角有着擦伤在坚硬土地的真实伤痛,心脏抽紧跳跃,他躺在床上的灵魂,似乎随着那道身影,落入无边黑暗,逐渐感受到自己失去温度和意识。 他恍惚之间,好似彻底的离开了这个世界。 就像他的周社永远的离开,再也不会回来。 李司净忽然意识到外公那句话的意思—— 现在还不是时候。 现在,是时候了。 李司净在手机不停的振动里,忙碌的收拾行李。 短袖长袖塞进背包,已经鼓鼓囊囊,他依然从衣柜里,找出当初给周社买的风衣,穿在身上。 周社会冷的。 他想,即使那个王八蛋不是个东西,在深秋季节也会跟人一样被寒风吹得手指冰凉,只有抓住他的手,拢进羽绒服的口袋里,才算好一些。 李司净只带了一个背包,他挑挑拣拣,最终将它塞得满满当当。 他刚收拾好,就响起了敲门声。 李司净诧异的看向大门,这样的敲门不会是他爸更不会是他妈。 甚至心生期待。 “李哥、李哥!” 然而,门外模模糊糊的喊声,是万年。 李司净颇为失望的打开门。 他想,这种无法证明周社存在的世界,无趣又漫长。 万年久违的来到他家。 自从他不需要助理之后,万年就去了迎渡的公司做事。 不忙的时候当文员,忙的时候当助理。 迎渡毕竟是知名影帝,赚钱能力极佳,怎么也不会亏待万年。 李司净还没出声,万年已经激动万分的叫喊:“怎么给你打电话都没人接?你得奖了!你得奖了!” 李司净出神看他许久,“我没买彩票。” “彩票?”万年一脸难以置信的仔细打量李司净。 即使万年没有对李司净评头论足,李司净也知道自己一定很糟糕。 整日想着寻物的判词,饿了随便煮一碗面,困了睡觉,过得不分昼夜。 他正想着,抬手摸了摸下巴,胡茬子都忘记刮了,狼狈疯长得扎手。 “你得了金翎奖的最佳导演、最佳编剧、最佳影片三项提名!珊珊姐去问过了,说这三项奖都是你的。” 万年摇着头说,“这是买彩票都得不到的大奖!” 李司净恍惚。 金翎奖给了他这么高的评价,他的心却平静如常。 “我说,你赶紧收拾收拾,准备一下领奖词。” “金翎奖办了四十多年,这是第二次有电影同时拿到这么多奖,你知道之前获奖的都是谁吗?大导!全是未来的国际大导!你赶紧准备准备,李哥,你要成国际大导了!” “你叫迎渡代领吧。” 李司净进了卫生间,终于想起要带一把剃须刀。 “我有事,没空。” “没空?” 万年永远无法理解李司净。 “李哥,这可是你这辈子最大的事儿了,以后你的事业上台阶了,再也不会有人对你的故事指手画脚,什么投资都不会缺,也不用看制片人的脸色选角。只有主动上门求你的,我们再也不用求人了!” “那些不重要,都不重要。” 李司净没管他,背起鼓囊囊的旅行包,拿过手机无视了所有未接电话、未读消息,也无视了万年,埋头去订出门的车票。 “你跟迎渡说,独孤深状态不好,叫他一定要多陪着。你在迎渡公司好好上班,如果工作不开心了,就去找珊珊姐,我和她说过,她不会亏待你。还有宋曦,如果他问起我,你就说你离职了,不做我的助理了,免得他联系不上我,总是找你。” 他不担心他的父母,因为妈妈是外公外婆的女儿,看得比他更开,更懂得生命的意义。 现在,他要去找自己的意义。 万年愣愣的听他交代了所有,唯独没有提及自己的去留。 眼见着他出门,赶紧焦急的跟在身后追问: “李哥!那你呢?你要去哪儿!” 李司净没有回头,却给了肯定的回答。 “我有自己的路要走,我找到了属于我的那条路。” 去找周社的那条路。
第67章 第四十七届金翎奖的颁奖晚会, 显得格外热闹。 许多根本不关心这个奖项,甚至连主角和配角在电影里的区别都分不清的观众, 都会多看一眼。 他们想看一看那个出道即巅峰,拍出一部让他们反反复复走入电影院的《箱子》的年轻人。 造梦的天才、天生的导演。 任何美好词汇都可以在这种时候用来形容李司净,因为他确确实实给了所有观众一场结局感人的美梦。 有了见到李司净的期待,金翎奖主持人插科打诨都显得拖沓漫长。 每一个提名揭晓,都带来了一段印象深刻的剪辑,引得现场掌声一片。 到了《箱子》,掌声雷动,呼声乍起,甚至有不少矜持的明星兴奋的抬头去看,李司净到底在哪里。 平时高高在上的艺人们, 此刻也变为了普普通通的电影观众。 从他们不加修饰的表情, 都能看出:是的, 我也做了那场美梦。 一场所有人共同的梦, 衬得最佳导演奖毫无悬念。 当颁奖嘉宾,终于宣读:“获得本届最佳导演奖的是——《箱子》!” 坐在电脑前、守在手机前的观众都忍不住尖叫。 然而, 现场轰隆的掌声之中,走上领奖台的不是导演李司净, 也不是男主角独孤深。 而是男配角迎渡。 迎渡说:“李导本来应该亲自接过这个奖,毕竟很多导演辛辛苦苦熬大夜, 吹毛求疵调教演员, 就是为了这么一只振翅高飞的金翎。” “但是他不一样, 从他拒绝我参演《箱子》,我还非得死皮白赖的演这个李襄的时候,我就知道他不一样……” 天知道他都是在随便乱说。 助理们写了稿子,能够让他中规中矩的吹一吹影片拍摄的辛苦, 聊一聊李司净的执着和诚意,谢一谢观众和评委的慧眼识金。 可他站在属于《箱子》的光亮之中,满腹牢骚。 能从自己登门威逼利诱李司净,讲到自己惨遭亲姐纪怜珊诈骗九千万,连奴隶合同都给抱怨了一通,毫不意外的获得了镜头前最佳女主角纪怜珊一个不屑白眼。 他在领奖台上说得快乐,也带给了观众和嘉宾快乐。 而迎渡心里只记得李司净离开他家时的模样。 眼睛亮亮,心情愉快,目光坚定。 丝毫不像万年说的,头发乱糟糟、胡茬子长满了腮帮的落魄。 迎渡是相信李司净的。 他在短暂的沉默,片场期待与寂静里,笑道: “《箱子》陪伴各位走了短暂的一条路,而我们的李导说,他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那条路,他要上路了。也衷心希望,喜欢《箱子》的每一个人,都能找到唯一属于自己的那条路。” 既是寄语和期望,又忽然哲学了起来。 仿佛林荫独自走出森林,离开大山,走向活着的那条路,重新铺在了富丽堂皇的颁奖舞台,铺在了迎渡脚下,一步一步延展远去,徒留观众执着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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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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