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家一般是向导父亲做饭,但每当徐寻月外出回来,他母亲就会钻进厨房,一边偷吃一边煲汤。父亲虽会帮忙看着,也会调节他母亲的感官体验,却依旧无法挽回汤的质量。 每次都不一样,各有各的难喝。 徐寻月至今没摸清那两个人联合起来的精髓,不过,管他好喝难喝,总归成习惯了。 时间将近十一点。 等他收拾洗漱完毕,慢条斯理地戴回那双手套、披回那件大衣时,在精神力感知范围的边缘,终于出现了属于另一个人的波动。 波动不大,但确实存在,徐寻月隐约感知到一种颇为复杂却并不焦虑的情绪。 阴影无声蔓延出去,和月光下投在雪地上的人影重合。 徐寻月坐电梯到二楼,随手从书架中抽出本书,开灯。 “啪。” 只身走在雪地里的青年脚步一顿。 那幢小楼的窗户,亮了。 第2章 结合热 庄园的锁开着,主楼大门安装了智能识别系统,系统连接着徐寻月的个人终端。 即使这里没有管家,第一次到访的人也能顺利和屋主见面。 徐寻月对着手腕上的终端操作几下,刚挑好一首白噪音播放,就收到一楼门外来人的提示。 “先生,有客人拜访您噢^^” 智能识别系统显示了个俏皮的表情,将监控画面传到终端。 高高瘦瘦的哨兵站在门外,戴着战术手套的手微微抬起。他身后是无垠的雪夜,雪花像被撕碎的棉絮簌簌落下,将雪地上的脚印遮掩干净。 雪已经下到这么大了。 哨兵嘴唇动了一下,呼出一口白气,抬手,屈指,按响门铃。 “叮铃铃铃铃……”声音传到徐寻月这边。 恰好一片大得出奇的雪花飞过来,摇摇晃晃地往沾了雪粒的镜头上撞—— 徐寻月打开门锁。 哨兵忽然仰头。 “……” 外面很暗,那双琥珀色眼睛却在夜里格外明亮,像狼的眼睛,冰冷锐利,择人而噬。 隔着屏幕,透过镜头上的雪点,徐寻月知道他在看哪里。 无非是二楼书房窗户下、那个被笼罩在晃动枯枝间的监控。 不知道为什么,哨兵目光似乎停留得有点久。 “吱呀。” 一楼的门被推开,屏幕中的人走出监控范围。 徐寻月听着舒缓的白噪音,那是一种缓慢又充满活力的柴火哔啵声,顺手给书本翻了页。 说起来,这并不是他第一次见祝回。 按照帝国传统,所有人都必须参加两年一度的总结大会。帝君将在会议上宣布部分人的晋升,晋升的家伙需按职位依次发言,陈述自己这两年来做了什么,功绩有哪些、不足之处又有哪些,作为表率的同时警示自身。 最近一次大会发生在今年上半年,祝回从此成为“史上最年轻的首席哨兵”。 徐寻月本来是不用去的,毕竟他在那之前就卸去了首席向导的职位,但帝君仍然给他发了邀请。 于是他坐在场馆的最后一排,在人们发言的间隙里和财务大臣时不时聊上几句,询问彼此的近况。 期间,场内响起过许多不同的嗓音,男女老少,属于向导的、属于哨兵的、属于普通人的……徐寻月那时已经“残疾”,对这种活动没什么兴趣,便做出一副恹恹的样子,很少抬眼去看,更别提认真去听。 但他的确注意到了那个属于年轻哨兵的,冷淡、简洁、还有几分不知天高地厚的嗓音: “我所做的、所被夸赞的一切都并不足够,黎明尚在深海与天空的尽头。 “而我所缺憾的,是我或许还能更强,更拼命,为这个纪元做得更多。” 台下掌声雷动。 台上哨兵身高腿长,一身白塔里随处可见的学院制服,硬是穿出了帝国第一军官的感觉。 那时的祝回,是当之无愧的帝国新星,满身功勋毫无污点,即便高傲,也有高傲的资本。这样的年轻人肯拼命做事,旁人又有什么好说的呢? 就算要说,也只会在背后悄悄地说,或者等他犯了错、不那么耀眼之后再说。 “没想到,这个哨兵看上去冷冰冰的,居然也能说出这种话,”财务大臣在祝回走下台时朝徐寻月抒发感慨,“跟你那时候差不多……喔,一晃神,八年就过去了。” 再一晃神,今年也快过完了。 而祝回,也从一个毫无污点的高级哨兵,变成了一个履历不那么完美的高级哨兵。 几个月前,他带领小队执行帝君特别发布的任务,整个小队除他以外,无人生还。 听上去很惨烈,但海神纪的死亡随处可见,进了军队就要做好心理准备,一年到头会发生太多悲剧,这件事放在其中,似乎也不是那么的严重。 何况帝君还什么都没说。 祝回没被停职,没被处分,却在几个月后得到了一个莫名其妙、突如其来的婚约。 好事者扬言,如果小队全灭是祝回此生的第一个污点,和徐寻月的婚约就将是第二个,这是变相的惩罚。 谁让两人的匹配度只有60.01%呢? 尽管祝回是迄今为止唯一一个和徐寻月匹配度超过60%的哨兵——这个事实看似浪漫,但没有任何实际意义。 哨兵五感过于敏锐,长年累月的战斗负荷、生活积攒的感官刺激……这些都会给他们造成巨大的精神压力。如果没有及时疏导,哨兵总有一天会走向狂化。 向导和哨兵之间,匹配度在60%以上才能进行精神疏导,而大部分向导和大部分哨兵的匹配度都能有60%多。 这是人类进化的结果,60%多的匹配度不能说明什么,却能进行最简单最基础的精神疏导,方便救助,从而保存力量。至于选择结合的向导哨兵,匹配度一般在70%到80%之间,能上85%的很少见,超过90%更是寥寥无几。 不管怎么说,“匹配度60.01%”、“攻击型向导的精神疏导”……光是这种名词,就足以让每一个哨兵心生嫌隙。 二楼书房的门关着,徐寻月却能听见逐渐鲜明的脚步声。他听出来祝回在上楼,听出来祝回走的是楼梯,他又翻了一页书,从古老的纸张里闻到属于上个纪元的气息。 脚步声更近了。 这个年轻哨兵半点多余的路也不走,直直朝他的方向来。 只有月亮作为光源的楼道里,所有家具的影子都轻轻晃了一下。 房门的金属把手被握住,转动,前推。 一声轻响,黑暗如粘稠的液体,从迅速张开的门缝中淌落下来。 对高级向导而言,视觉是相对迟钝的感官,当视角捕捉到画面的时候,其他渠道早已将信息传递到大脑。徐寻月瞥了眼书本右下角的页码,慢悠悠看向门口。 年轻哨兵脸上没什么表情。 那双在监控见到的琥珀色眼睛依旧凌厉,里面既没有装模作样的假笑,也没有难以抑制的厌恶,却不知道为什么,带着一股刺人的寒意。 他在警惕。 徐寻月从门后的影子里提取到这个信息,但没有更多了,因为警惕,对方没有外露的情绪。 在高级向导面前,情绪波动是最大的破绽,很多人都明白这个道理,做到的却屈指可数。 那么,为什么不是不满、厌烦、惧怕,偏偏是警惕呢? 徐寻月观察着祝回,想看他接下来会做什么,一个白色残影却不知从哪窜了出来。 白影速度极快,祝回尚且站在门口,它就已经几个跃起,扑到距离徐寻月只有一米不到的地方。 雪白的皮毛顺滑泛光,琥珀色眼睛闪闪发亮,蓬松的尾巴正高高竖着,轻轻在身后划出弧线。 是……雪狼。 祝回的精神体? 再看祝回,此时表情也出现了裂痕,和精神体同款色号的眼眸中满是错愕。 他紧皱眉头,薄唇微动似是想说什么,可看了眼徐寻月,又没有说话。 “……” 气氛有些凝滞。 然而,不管二人气氛如何,那匹比自然界同类体型更大、看上去凶狠灵敏的雪狼竟直接在徐寻月跟前坐下了。 它对徐寻月十分好奇,前爪不安分地踩着人工地毯,鼻尖抽动嗅闻空气,仿佛在确认着什么,对身后哨兵在精神领域内的疯狂呼唤置若罔闻。 门外,所有阴影忽然晃动。 门内,雪狼身躯投下的影子里似乎混入了其他东西,黑色骤然深沉很多。 紧接着,那条毛茸茸的白色尾巴以一个不自然的方式往左微勾,就像在被什么东西捉住往左边揪一样。 “?!” 雪狼动了动耳朵尖尖,猛地站起来,看天看地,左顾右盼,最后惊疑不定地望向徐寻月。 祝回下意识往房里走了两步。 雪狼却嗷了一声,坐回原位,还垂下尾巴在自己的影子上扫来扫去。 徐寻月:“……” 纵然他见多识广,早年在军部见到过数不清的哨兵精神体,这回也有些哭笑不得。 没想到祝回的精神体会主动出现,没想到自己的精神体会跃跃欲试。 刚刚的狼嚎声音不大,甚至还有点夹,听着像是在撒娇,而哨兵本人却…… 不、不对。 现在的祝回,和他之前在楼下看到的祝回、在授勋仪式上看到的祝回,都不一样。 仍然是那张脸,眼窝深邃,鼻梁高挺,还有一点哨兵学院年轻学生的凌厉,此刻却脸颊泛红,喉结滚动,胸膛起伏有些明显。 唇瓣微动又紧抿,再很快张开,如此反复,一副呼吸艰难的样子。 他的脸红不禁局限在脸庞,还有往脖颈和耳朵蔓延的趋势。 他眼睛也有点红,是那种湿漉漉的红,目光带着丝丝缕缕的焦灼,在空中晃了晃,扫过自己那个被什么东西玩得逐渐乱七八糟还很开心的精神体,定在徐寻月身上。 如果徐寻月不是攻击型向导,如果祝回不是第一个和他匹配度超过60%的哨兵,他在这一刻就该反应过来,眼前是哨兵被引发结合热的征兆。 可惜,他此前只见过人们或钦佩或畏惧的眼神,没见过这样的眼睛,也没有给哨兵做精神疏导的经历。因为不曾运用的缘故,那些少年时期在向导学院学习的、有关结合的专业知识,早就被遗落在记忆深处。 60.01%的匹配度,谁会往结合热上想呢? 思绪闪过不到半刻,祝回又朝他走了两步。 这次他迈步很慢,第一步后顿了一会,似乎在思考自己在做什么,是否真的要这么做,但他还是迈出了第二步。 “……” 没有第三步了。 白毛乱糟糟的雪狼扭过头去看他,嗷嗷呜呜嚷嚷一通,末了没骨头似的往边上一卧,让出徐寻月轮椅前那块黄金位置,像是在向哨兵示意什么,很有指点江山的派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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