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一闭上双眼,乐曲的节奏愈发激烈。
指尖的拨弄也愈发的快了起来。
花一眉头轻皱,此刻他躁动的心绪都反应在了这琴声之上。
他的内心翻江倒海,因为他终是想起了深深印刻在脑海中,印刻在他魂灵中的画面。
朦胧模糊的身影,居高临下的同尚在襁褓之中的他说着什么。
但那模糊的影子,无论当时的他如何努力瞪大双眼,都看不清晰。
那模糊的身影每次出现,必然伴随着这肃杀的琴声。
花一放弃了探究那影子的模样,他只是想要听清那人在同他说些什么。
他竭尽全力,终于,梦的最后,他似乎听清了。
那个模糊的身影在对他说:“活下去。”
这便是花一最初的梦,也是最后的梦。
花一自出生便有了记事的能力,待他长大后,几乎已经要分不清,这样的画面,究竟是真实存在过,还是只是存在过在他的梦境之中。
但是这都不重要了。
那个模糊的声影或许是他的父母,至少花一如此期盼过。
但后来他在日复一日的等待中,慢慢放下了这种期盼。
那个模糊的身影只是不负责任的丢下一句活下去,却未曾告诉他,一个孩童要怎样在这世道中活下去。
没有人生下来便能够知晓人心险恶,花一亦是如此。
他被一户农户喂养着活到了能够说话的年纪,却因为不通达人间的规则,暴露了自己的妖异,而被丢弃。
那之后,他便开始了流浪,同许许多多吃不上饭的难民一样,颠沛流离。
不同的只是,即便是难民,别的孩童也有父母,有亲人,有朋友,而他什么都没有。
在他八岁的时候,他辗转跟着难民到了京城。
一次得了好心人施舍之后,他被另一帮难民堵在了巷子里。
那时的花一尚不知自己有何不同之处,他只知道,自己好似比起常人,要扛饿许多。
于是他便将那好心人施舍给他的一袋粮食分出来,想要同大家一起食用。
可他不了解人心,原本欺压他的难民因此分成了两派,争夺起他的粮食。
他们为此厮打,打的鲜血淋漓。
这些人扭打在一起,暴露出人性之中最丑恶的一面。
可他们看不到,也不知晓,他们此刻的一举一动都正被监视着。
直到两派的人将彼此打的奄奄一息,巷子里才走出了十来个锦衣华服之人。
这是一直在监视着他们的人,也是施舍粮食给花一的人。
花一看着走在最前头的那位被人尊称为少爷的少年,手中颠着靛蓝色的银袋子,得意的挑着眉对身边人说:“给你,晦气。这帮人真是废物。”
他们居然在用这些难民的性命取乐。
花一不解,不明白怎么会有人以别人的痛苦取乐。
他眼睁睁的看着那少年绕过了所有人,走到他跟前弯下腰来,抬起了他的下巴,对他道:“长的倒是不错,虽然小爷赌输了。没想到你会将粮食送出去,不过人可以蠢,却不能坏,放在身边倒也不错。”
“你可愿意跟着我?”
当时的花一并不知晓“跟着我”三个字背后的含义,但抚摸在脸颊上的手指,带来的触感如此黏腻,让他恶心。
花一拒绝了。
一个八岁的孩童,面对着达官显贵们,有何拒绝的余地。
于是动了怒的大人们,一声令下,便想置他于死地。
挣扎之下,花一使出了就连自己都不知道的能力。
最先对他动手的人死了。
躺在地上变成了冰冷的尸体,就连他都不知道是怎么发生的这一切。
但这并不妨碍所有人看向他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怪物。
就连花一自己,都以为自己是个怪物。
那些人尖叫着逃离了小巷。
花一也想尖叫,可嗓子被咸湿的液体堵住了。
眼泪溅落在地上,滚成了一团团的泥。
他也不知道当时的自己是如何站了起来,迈过那一具具死状可怖的尸体,拾起了地上的钱袋子,而后默默的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这事发生之后,城中便开始了对他的通缉。
花一也知晓了自己似乎有着某种不同于寻常人的能力。
他早在那日便买好了一些干粮,而后寻了一处山洞躲避了起来。
在那里,他凭着自己懵懂的本能,摸索出了他异常的地方。
他开始学着去使用这些能力。
而花一学会的第一个法术便是变幻模样。
这之后,不论沧海桑田世事变迁,这都是他使用最多的一门术法。
学会变幻样貌的花一很快便离开了京城。
他一路走走寻寻,终于到了临安。
在这里,他平生第一次生出了些许归属之感。
他知道了原来这世上还有修士的存在,还有一个世界叫做仙界。
他也知道了,自己原来出生之时,就保留了半神之力。
花一自此在临安住了下来,一晃就是这么多年。
起初他以为自己已经摆脱了那些过去,可那个噩梦却依旧如影随形。
花一皱了皱眉,刚刚恢复的身子,因为他有的没的胡思乱想,又有些气血上涌。
捂着胸口,勉力支撑着盘腿坐下开始运功调息。
天道情不自禁的上前一步,虽隔得远,但光是看花一的神情,便能知道他情况不妙。
只是他脚步还没迈出去,便看到了一个少年手中提着两个酒壶冲了出来。
少年天道见过,是花一的其中一个弟子,叫余辰风。
正是上次花一将花生糖给他的那个。
少年也顾不上手中的酒了,直接将酒胡乱扔在一旁的地上,着急慌忙地蹲在了花一身边,仰着头看着花一,满脸尽是关切。
花一已经压制住了体内翻涌的真气,睁开双眼便看到了自己的弟子,下意识的便冲他笑了笑。
天道捂了捂胸口,又开始觉得闷闷的了。
他目送着余辰风视若珍宝的将花一扶着进了屋,才转身离开了。
第二日,余辰风一大早便纠集了一群人,各个抄起了家伙,雄赳赳气昂昂的赶到了卿玉山脚下。
木木也在队伍里,她皱着眉头,有些担心的扯了扯朱要的袖子,小声问他:“我们为何要去寻他们麻烦,花一明明叮嘱过我们好好修炼,不要惹事。”
朱要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道:“正是为了师父,我们才要做到这地步。师父救了你,又给我指了条明路,说是我的再生父母都不为过。如今却被天道欺负上了门,害的他走火入魔,我们就是拼上性命也得帮他讨个公道才是,不然咱们还是人吗?”
“可是——我们没有任何凭证。”木木皱着眉,还是觉得有点不妥。
朱要:“不是天道还能是谁,你想以咱们师父的功力,别说临安,就是整个大陆,能伤到他的除了天道还能有谁?”
木木觉得有哪里不对,但又说不上来,只能跟着人群亦步亦趋。
他们很快就到了卿玉山脚下。
朱要中气最足,双脚站定,两手拢在颊边,气沉丹田,大喝一声:“卿玉山的宵小之徒,给我滚出来!”
这一声狭裹着劲力,如绵密的水波层层上扬,一路侵袭到了峰顶,就连山上的树都跟着簌簌发抖。
山顶的弟子正在早自习,听到这突然一声爆喝都吃了一惊。
庄海最先站了出来,让大家莫要惊慌。
他皱眉细听,发现这声音竟然还有些熟悉。
“是朱要?”
也有人听了出来。
只是朱要虽然不在卿玉山了,却并未同他们交恶,何故突然如此挑衅?
庄海想了想,道:“在天道大人来之前,我们先下去看看,莫要让此事惊扰到大人。”
所有人这阵子可是承受了过多大人的喜怒无常,再来一份卷子都是不能承受之重了。
想到这里,众人都打了个哆嗦,立刻收拾收拾跟着庄海下了山。
第28章 问天大会
天道从花一那里离开,本该立刻回到卿玉山,可不知不觉,竟在湖边留连了一整夜。
等他反应过来之时,竟已经错过了弟子们的早自习时间。
自他带着这群弟子修行以来,素来都是他到的最早走的最晚,这样迟到的事情还从未在他身上发生过。
天道心中愧疚,飞一般的往回赶。
只是刚走到卿玉山脚下,就发现了异常。
树林中有隐隐的打斗声。
卿玉山本就是临安第一大门派,现在更是有天道坐阵,平日里压根没人敢来惹是生非。
天道觉出古怪,脚下一顿,便转了方向,往后山的山脚处走去。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天道远远便听见弟子们争吵的声音。
“你们还敢问我们为何挑衅?要不是你们的缺德师父伤了花一大人,我们会过来?”
“伤了花一?天道大人绝无可能,也没有理由这么做。”
这是庄海的声音。
“谁知道呢,说不定是你们太不争气,输了联考,你们师父面子上过不去呗。”
不知谁说了这么一句,直接扎破了卿玉山众人的肺管子,立时便群情激奋起来。
“哦,所以你的意思是,花一打不过天道大人,所以被伤了,然后派你们这群乌合之众来替他讨回公道?”
“你——花一大人才不会输,他定是被天道暗算的!”
“暗算?哈哈哈哈太好笑了。天道大人向来行的端走的直,倒是花一,整个临安怕是都知道他品性如何,不信你站在大街上,吼一嗓子花一被暗算了,你看看大家信不信?”
两方互戳肺管子,话题逐渐往着小学鸡互博,人身攻击的方向一去不回。
天道皱了皱眉,他自是没有喜欢挨骂的特殊癖好,可听到花一被骂他心中同样不舒服。
“住嘴。”
天道没再隐藏身形,从角落里走了出来。
庄海几人立刻行礼。
另一边余辰风为首的人,也颇为警惕的后退了几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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