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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魔半垂眼帘，沉默稍许，单膝跪下，托起少年的手，在他指甲上烙下一吻。
一颗五芒星熄灭，契约成立。
就在此刻，沈书瞳身后的大门骤然被撞开。沈书瞳下意识抽回手，回头望去。
在小胖子身旁，太子哥傲然而立，表情几乎比沈书瞳开学演讲的时候还要臭。
不错。他的导师居然也是恶魔。
太子哥第一志愿填的是全校公认的王牌教授，面试时那三个面试官甚至都没有提问题，花了十五分钟给他按摩捶腿，无条件给他最高分，以图让他在导师面前为自己多多美言几句。
原本一切进展顺利，结果今天他接到消息，他的导师忽然换成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野鸡教授。
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他家老头子又皮了。
事情还要从几天前开始说起。
自从得知老头从中作梗，太子哥始终耿耿于怀。
受得了丁点委屈的，那还能叫太子哥吗？
于是向沈书瞳道歉后，他以个人名义举行一场宴会，遍请世交与盟友，将老爷子的卑劣行径广而告之，用比其更彪悍的方式将羞辱反弹回去。
事实证明，暴躁是遗传的。老爷子也受不得委屈，立即想到法子把孙子欺负回来——他再次找到校长，让他给太子哥的导助计划动点手脚。
校长算是看透了这爷孙俩，烦得要命，将麻烦再次丢给了助理团。
助理团再次焦头烂额，他们对着导师名单热议一番，然后，将目光锁定在一个陌生的名字上。
外地学校跳槽过来的教授？还是个脾气好的软柿子？
诶！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啊！
太子哥虽知道这又他娘是老头子的手笔，可鉴于校长已经盖章签字，能够更改学生名单的权力仅握在导师手中。
王牌教授那边已经谈妥，剩下的只是让眼前这个野鸡导师放开自己。
太子哥一眼瞄到屋里的沈书瞳，向他点了点头，走到恶魔跟前，将协议书拿出来，冷道：“签！”
单音节平声洪亮有力，把门外的小胖子唬得坐倒在地。
公开怼教授这种操作，他死肥宅还是第一次见！
恶魔早已站起来，回味似的按了按指肚。
他到现在才发现，自己的男孩手掌好捏得很，五指冰冰凉凉，掌心却是温软的，因为长年摆弄药剂和器械，关节上恰到好处地生了一层薄茧，磨得他很舒服。
恶魔觑向太子哥，蓦然想起沈书瞳适才警告过自己的话，无奈将目光中的杀气敛了回去。他低下头，扫了眼太子哥手里的文件。
导助计划学生交换协议。
哦——
嫌他能力不行，想另寻高就？
要是太子哥能像沈书瞳那样，用“请您”两个字开头，他倒还可以酌情考虑。
太子哥见恶魔久久不作答复，将协议书收了回去。
“不想签也可以。”他捏响指关节，眼中放出杀戮之光，“来让我领教一下你有几斤几两。”
雷电暴涌，一条光龙从太子哥手中窜出，直咬恶魔，恶魔折身一避，向空中掷出一枚模拟球，四人周边环境霎时变作远古时代的角斗场。
联邦军校有特殊结界，打开模拟球即可进入演练战场。入学考试也是在战场内进行。
此刻，恶魔与太子哥已在角斗场中心缠斗，而沈书瞳与小胖子则站在看台上远远地望着。战场中心的两人被包裹于刺眼电光中，不时有风暴凌厉袭卷全场。
与堂堂教授对抗，太子哥气势汹汹，偶尔还发出几声咆哮，丝毫不落下风。小胖子感慨道：“不愧是我们这届的扛把子！”
不说他们这一代，放眼前后数十年，太子哥也是一枝独秀的天纵之才，何况他自幼接受的实战练习非常人可望其项背，若是对上囿于学问的普通教授，还真有与之一战的实力。
不过，他眼前的这位可不是普通教授。
而是屹立于三千位面金字塔尖的恶魔！
和小胖子不同，沈书瞳看得很清楚。
那两个人，哪是在打……分明是单方面的戏弄罢了。
自始自终，恶魔都没动用异能，甚至他的全部进攻与回防，都原原本本地取自格斗基础课上的教学招。
所谓教学招，即教学者故意使出破绽百出的招式，由学生见招拆招，难度并不大。太子哥作为一名合格的京都人，早在小学夏令营以满分通过这项考试。
恶魔的招式漫不经心、身法从容不迫，就差在额头上写明靶子两个字，可太子哥使尽了看家功夫，竟连其衣角都碰不上！
还有一点，除小胖子之外，另外三人心照不宣。
意识到恶魔在给自己喂招之后，太子哥就在疯狂增大输出，意图打破僵局。恶魔一眼看破他的小心思，按照他的节奏同时施加威力，激烈碰撞之间，双方气势仍旧不相上下。
没错，小胖子看到的旗鼓相当，实则是恶魔对于战斗全局的完美把控。
而太子哥，早已深陷泥潭了！
太子哥也察觉到恶魔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怒不可遏，团了一个更大的雷暴往恶魔头上扔去，恶魔反手一挡，绚烂的电光冲上苍穹。小胖子看得越发津津有味，忽瞥见旁边疾影掠空而起。
无数植物种子迎风飞洒，宛如天女散花。
沈书瞳加入战局。
恶魔是最狡猾的生物，承诺不会伤害联邦军校的学生，但并不代表不能把太子哥玩死。
如果他猜得不错，恶魔已然摸清太子哥的性格，明知照这趋势下去，太子哥一定会钻进牛角尖，不要命地放出千重万重的电击，直至体力耗尽，精神枯竭。
这么做对身体造成的伤害是无可挽回的，严重者甚至这辈子都再也不能使用异能。
——那可是比杀了他，更能使他痛苦的恶作剧。
恶魔优雅偏身，完美避开太子哥的得意技。太子哥掌中雷球凝成，正欲迎头追上，忽而上方传来破空之声，一段藤蔓朝他面庞荡来，他本能一抓，孰料蔓上花苞此时绽开，喷了他一脸花粉。
醉翁花，花粉有麻痹功效。
此番偷袭出乎太子哥预料，他未作防范，就此中招，倒在地上大吼：“沈书瞳你来掺什么臭脚！”
沈书瞳也不好受。太子哥的雷球比他在入学考上接到的那一招厉害得多，精神力没跟上防御，雷电沿着藤蔓直接导入身体，全身神经疼得像是在爆炸。
他坐在地上喘了好久，站起来走过闲下来看戏的恶魔，在怒骂着他名字的太子哥身前蹲下，手指往太子哥颊上一擦。
太子哥被他的流氓举止震惊，愣愣闭了嘴巴。
沈书瞳安静地垂着眸子，将碰过他脸颊的手指放在他眼前，问：“你领教完了吗？”
一丝鲜血从恍若玉竹的指上淌下来，太子哥这才感觉到面颊上的痛感。那里的部位靠近眼球，要是袭击者再狠辣一些，他余生就要多一个“独眼龙”的绰号了。
在刚认识的朋友面前出糗可不是好事。太子哥扭过脸，硬着头皮道：“谁要你来多管闲事！”
“你要是在这里废了，”沈书瞳盯着他，一字一句地说，“你想让谁替你报仇？你的父亲，还是你的祖父？”
太子哥之前道歉的时候，把原因也一并给沈书瞳说了。所以他大抵明白太子哥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解铃还须系铃人。只有提到他的祖父，才能让这小祖宗暂时冷静片刻。
果然，话音落下，太子哥的怒焰明显收敛不少。
表面上说是祖父的复仇，但换个角度看，不如长辈的关心来得更贴切。
论资源，他们家要多少有多少，不差一位王牌导师。但坚韧的心性却是要一个人花费大量的时间去细细打磨的，走不了捷径。太子哥缺的就是这一点。
被故意安排给一位默默无名的教授，如何处理这件事，如何对待来自其他人的眼光，种种一切都是考验。
而太子哥险些连第一个坎都没跨过去。
醉翁花渐渐失效，太子哥满腔热血也被浇透了。他坐起来，嘟囔着：“谁要他们多操心……”
事实证明，他们的操心是很有必要的。
沈书瞳叹气，余光眄向不远处的恶魔。
——只是遇上这尊活佛，略有些不巧。
第13章 信
好不容易将小胖子与太子哥送走，沈书瞳终于松了口气。
恶魔也来到门口。
夜色深沉，晚风清凉。人类少年转过身来，星辉在他纯净的眸子里错落成梦幻的色彩。
沈书瞳也在打量恶魔。这个异界生物长得也算人模狗样，套上整洁休闲的衣装，戴一副平光眼镜，玻璃后面的眼眸敛得细长，质地柔软的衬衫上黑发蜷如海螺，给人一种安全恬静的错觉。
四舍五入，倒真像个读书人的斯文样子。
难以想象一只恶魔就这么成为他的导师了！
沈书瞳心里五味杂陈。
恶魔没看出他心里想什么，笑道：“你很关心他嘛。”
他还看不上太子哥，当时玩得尽兴，没理由特地去给蝼蚁脸上划道伤口。
除了他的男孩以外，没有人值得他染上鲜血。
那么，这件事是谁干的？
沈书瞳。
他事先在手指上涂了肉眼不可视的微小倒刺，抹脸的时候顺道把太子哥的脸颊划开了。太子哥没注意到，也没想到这个看上去人畜无害的乡下人有如此滔天胆量，敢在自己眼皮底下玩花样，自然只能把这道伤痕归结于他导师的“用心良苦”。
殊不知这个假冒伪劣的导师是真想让他死，千方百计把他拉回来的却是他新交的小伙伴。
沈书瞳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停留，说：“我先走了。”
恶魔奇道：“你没什么想问的？”
沈书瞳无奈地抬起头：“不管我说什么，您都会让我拿五芒星来换的吧。”
于是他意料之中地，看着眼前的恶魔大笑起来。
沈书瞳正要转身离开，一滴冰凉的液体滴在他额上，台阶外忽然响起窸窸窣窣的雨声。
他往后稍稍退了一步，陡然想起之前是看到过今天深夜会下小雨的天气预报，但他没料到会在恶魔这呆到现在，而且学生公寓并不远，所以他没带便携雨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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