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弘易在床上翻过身,面向他,“你怎么结巴了?”
纪敬瞪大双眼,“我哪里有结巴?”
纪弘易自顾自道:“以前不是也一起睡过吗?怎么你今天这么紧张?”
纪敬咽了下口水,“……但这是你第一次来我房间里睡觉。”
“在哪里睡不都是一样的?”纪弘易忍不住笑起来,“你别紧张。”
“我没有紧张。”
“那就是害羞了?”
“没有!”
“害羞也没关系。”纪弘易“咯咯”笑了两声,故意学着成年人的口吻说:“我们纪敬要长大了,以后要介意我进他的房间了。”
“我没有!”
“没有什么?没有害羞,还是没有长大?”
“是没有介意!我没有介意你进我的房间。”纪敬翻过身,伸手捏在他的胳膊上,“别笑了。”
纪弘易边笑边蹬在他的小腿上,想要将他蹬开,“你别捏我……”
被子被踢到了脚下的地毯上,两人在床上打闹了一阵,纪敬突然打了个喷嚏,纪弘易赶紧从床上坐起来,弯腰将被子捡回来,盖过他们的肩膀。
纪敬揉了揉鼻子,两人蜷缩在床中央,几乎是鼻尖贴着鼻尖。
“纪敬,你来我们家两年多了吧?”
“对。”
“再过几年你就要成年了。”
“还早呢。”
“没几年了,到时候你肯定长得像棵小松树一样挺拔。”纪弘易伸出一只胳膊在半空中比划两下,感叹道:“你刚来的时候还没有我高,现在都超过我了。”
“你怎么现在就开始想将来的事情?”
“你都不想这些事吗?”
“我不想。”
纪弘易沉默片刻,说:“我也不想长大。”
那时纪敬尚不理解这句话的含义,在贫民窟里,生存永远是重中之重,沮丧等负面情绪大多与温饱息息相关。他不知道城内的成年人是更容易沮丧的动物,而沮丧的来源往往与温饱毫无干系。
他抬眼看向身边的少年。纪弘易还和他刚来时一样,不戴拳击手套的时候就像一团柔软的棉花。做人不能学棉花,起码要学会自我保护。好在纪弘易现在已经进化出基本的生存能力,纪敬已经很少在他身上见到明显的伤口。
他向纪弘易身边靠了靠,下巴挨着他的肩膀。
或许是换了沐浴露的原因,纪弘易身上的气味似乎变成了另一种香调,纪敬皱了皱鼻子,抻直脖子,鼻尖都要挨上他的体征圈。
真是奇怪,纪弘易怎么总是香香的?难道是喷了香水吗?纪敬知道香水虽然闻起来香,但是尝起来则是彻头彻尾的苦味。
纪弘易尝起来也会是苦味吗?
纪敬忍不住凑上前,贴在他脖子上嗅了嗅。
“你好香。”他忍不住说。
“我刚洗了澡。”
因为身体原因,纪弘易对轻微的触觉较为迟钝,倒也不觉得痒。
纪敬嗅了半天都嗅不出答案,于是鬼使神差地张开嘴,露出两只尖锐的虎牙,仿佛一只即将咬断猎物动脉的猎豹。
纪弘易浑然没有察觉到危险的到来,直到对方探出湿热的舌尖,从光洁的肌肤上轻轻卷过。他触了电一般,立即伸手捂在脖子上,错愕地望着他。
纪敬一愣,似乎也被自己的行为吓了一跳,正当他忐忑不已,以为自己惹恼了对方时,纪弘易却轻笑一声:“你怎么跟小狗似的?”他捏在纪敬的鼻子上,“你看看,都是你的口水……”
纪敬讪笑两声,捉过他的手腕拉进温暖的被窝中,低声说:
“我逗你玩的……哥哥。”
第21章
春节结束之后,城市的经济运行回到正轨。纪弘易的父母再次投身于繁复的公司事务之中,纪弘易也开始为下一学期的课业做准备。学校在开学前布置了几百页的阅读任务,其中有不少是生物、经济相关的行业期刊,目的就是为了让学生尽可能早地为将来做好准备。这些书读起来很是晦涩难懂,纪弘易往往得边看边查字典和百科,他不得不将自己反锁在卧室内,直到完成每日的阅读任务才出来。
纪敬也逐渐赶上了同龄人的进度,然而因为身份原因,纪妈妈暂且无法为他办理入学手续。法律上来讲他的学生身份并不被认可——他连体征圈都没有,相当于是黑户。他只能和原来一样,以一个游客的身份在网上独自观看老师提前录制好的课程内容。
这天纪弘易一早起来就把自己锁在屋内苦读,纪敬则坐在一楼的餐桌旁独自学习。管家将早餐端给他之后就站在吧台边默不作声地擦着酒杯,纪敬边听课边斜眼打量着对方,在他敲碎那只薄薄的香槟杯之后,两人之间几乎没有再做过其他多余的交流。
纪敬吞下最后一小块培根,将手中的银叉搁在餐桌上。
“我吃完了。”
管家放下手中的酒杯,走到他跟前,将使用后的餐具放到餐盘中,正准备将它端走,便听到纪敬说:
“你怎么还没走?”
管家立在原地没有做声,纪敬冷笑一声,“你不会根本没有辞职吧?”
“我认为新人的工作能力一定不会有我强……”
“不过是洗衣做饭而已,这些都由机器来做,能需要什么工作能力?”
管家沉默片刻,说:“保守秘密的能力。”
纪敬一怔,随后锁紧了眉头。换人事小,万一碰到一个想要向上面邀功的新人,自己作为被非法带进城的罪犯之子的身份就很有可能会被曝光,到时候纪弘易一家都会受牵连。
管家不动声色地继续道:“我对纪家忠心耿耿,赶走我对您也没有好处。”
纪敬猛一抬头,这才意识到对方那句“保守秘密的能力”里还藏有另外一层意思。贴身服侍纪家这么多年,无论是多么丑恶的秘密,这位管家都心知肚明,而其中最为隐秘的一条便是纪敬他自己。
他眯起双眼,似乎想要努力搜寻出面具下的蛛丝马迹,“就算你举报我的身份,我顶多只会被驱逐出城,可是对纪弘易他们来说惩罚就没有这么简单了。”他反问道:“这也能叫忠心耿耿么?”
“我对雇主忠心耿耿。”管家说:“如果我辞职,他们就不再是我的雇主。”
这简直是实打实的威胁!纪敬咬紧牙关,尽力将情绪掩藏在波动的目光之下。他不得不承认的是,无论自己再怎么反感,现有的管家的确是风险最小的最佳选择。他一手握在椅子边缘,几乎要将自己的指甲压弯,“说什么为了他好,你不过是看重你的工作。”
“我的工作只是照顾这个家中的人,您不用处处与我为敌。”
“到底是谁与谁为敌?刚刚威胁说要举报纪家的难道不是你吗?”
管家淡淡地说:“我只是想要自保。”
自保?纪敬冷笑一声。丢工作和被逮捕根本是两码事,这算什么自保?
管家端起餐盘,“我从大学毕业起就在这里工作了,从未想过伤害任何一个人。无论是被喜爱还是讨厌,这都是我的工作,我都全部接受。”他望着纪敬,面上没有流露出一丝一毫的情绪,“我只是希望您以后不要再做伤害自己的事情——就像你说的一样,我不过是个管家,无论你的血型是什么、身体状况如何,受到最大影响的人都不会是我。”
二楼卧室的门突然被人推开,纪弘易抱着笔记本电脑,远远地就从看见纪敬和管家在大厅里说话,他顺着旋转楼梯下到一楼,在纪敬身边的椅子上坐下。
管家依旧毕恭毕敬,看似与往日没有任何不同,“您想要喝点什么吗?”
“给我泡杯茶吧,谢谢。”纪弘易转头问纪敬:“你们在聊什么?”
纪敬刚想说没什么,可他看了眼纪弘易,又瞥了一眼管家的背影,突然沉下脸,停顿片刻后才轻声说:“没什么。”
纪弘易一眼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他抬眼看了看管家,对方正站在水池前忙碌着。不知道为什么,他心中有了点不好的预感,于是又抱起电脑,拉着纪敬的胳膊朝楼上走去。
“我一会儿下来拿茶。”纪弘易踏上一级台阶,回过头嘱咐道:“你不用送上来。”
管家转过身点了点头,目送两人走上楼梯,消失在拐角之后,才继续忙起手中的活。他将纪敬的餐盘冲洗干净后放进洗碗机,启动机器后又将两人的衣服放进洗衣房里。
洗碗机运作时的分贝很低,偌大的大厅里几乎听不见太多噪音,唯一清晰的大概只有他走动时,鞋跟敲击在地板的轻响。
红茶的香气在厨房里阵阵弥漫开来。管家站在厨房的吧台旁,抬眼间发现墙壁上沾了点油渍,于是拿过一条干净的毛巾,打湿后沾上去污剂,贴在跟前仔细擦洗起来,仿佛在打磨一件精致的雕塑。
敞开的窗口后,暂且听不到鸟鸣虫吟,街道两旁的积雪还没有一点要融化的趋势。此时有两位西装革履的上班族从斑马线上匆匆走过,有着金龟子一般锃亮背部的自动汽车停在十字路口之后,等待绿灯亮起。
新年伊始,群众尚且兴致高昂。
管家洗干净双手,将两根食指贴在茶杯上试了试温度,发觉它似乎有些凉,于是将茶水倒掉,正准备再泡一杯时,纪弘易却从二楼下来了。
他听到脚步声,转过身,刚想说红茶还得等一等,却不由得愣在原地。
纪弘易和纪敬正拎着自己的拳击手套朝电梯口走去。管家见状立即走上前,拦在纪弘易身前,“您要去哪儿?”
“去楼下。”纪弘易扭头对纪敬说:“你去按一下电梯吧。”
管家看了一眼他手中的手套,“如果被太太发现的话……”
“怎么?你还打算向我母亲告密吗?还是想要继续说我的坏话?”
管家皱了皱眉,他不清楚纪弘易所指的“坏话”是什么意思。
“之前是我帮你说话才让你留下来。”纪弘易语气一顿,“同样的,我也可以让你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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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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