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十一话不顶用，可云曜的眼神跟圣旨金牌一样。露出一点威严，敖烈就偃旗息鼓。
“要不你滚吧。”云曜冷冷地盯着敖烈，语气淬了层冰霜。
敖烈不自然的扣扣脖子上的龙鳞，眼神默不作声移走。
刚才实在太亢奋，差点忘了这个人类上边有人，还是大boss级别的。
当年的事他不会替师傅辩解，毕竟师傅行为就是因果冤孽中的一环。一环扣着一环，前因带来后果。可是，错的不全是师傅。他相信师傅一定有不得已的苦衷，才会去偷龙角。
至于这苦衷，不知道是不是他隐隐感觉到的。若是，那么他也是因果中的一环，背负着当年罪孽。
敖烈又呼唤楚大熊几声，这次语气没刚才冲。
“楚大熊，你快出来。”
连续喊几声，终于在敖烈耐心耗尽的时候从洞中钻出来老头。板寸头，像是刚理的，胡子修剪得整整齐齐，道袍破旧却干净整洁，明显梳妆打扮一番。
此刻的楚大熊不同以往的形象，让一旁的楚十一意识到，师傅早就知道他们一行人会来。
也是，楚大熊算卦的本事道上赫赫有名。
见到师傅，楚十一当即甩开云曜的手，径直奔向楚大熊身侧开口唤道：“师傅。”
楚大熊无声拍拍楚十一肩膀，没有言语。而后便云曜的方向恭敬地作揖。
“星曜神君。”楚大熊伸手引路，“神君请。”
云曜先行，而后是牛二与敖烈，楚十一则乖乖走到楚大熊后面。
进去洞内，他们全都吓一跳，里面贴满符纸，符纸上是朱砂写的生辰八字。
楚大熊环视洞内，解释：“这是当年的大部分死者，还有小部分我一直没查到。这些年来，我日夜为他们祈福，奢望能得到些许原谅。”
“我以为……我以为……”楚十一喉咙酸涩，好像堵着一颗柠檬。
“你以为我云游四方？”楚大熊拍楚十一脑袋，“要不说你傻。”
他真的以为自己长大成人，楚大熊想出去看看外边花花世界。以为会过得潇洒恣意，他不知道过去岁月，这个不怎么靠谱的师傅心中如此压抑沉重。
敖烈说：“所以，你承认当年你是罪魁祸首？”
“我承认。”楚大熊坦然面对。
云曜扯下一道符纸，符纸一层红光，是连续福运洗礼的结果。他两指夹着黄纸，冲楚大熊摇摇道：“赎罪可不是仅仅日夜祈福就够。”
牛二：“善款更容易抵消罪孽。”
楚大熊面色尴尬：“我知道，可我穷，老婆本都捐完了。”
楚十一在一旁静静听，他们你一言我一语讨论。终于全都停住，他才缓缓开口：“师傅，你还没说当年为什么偷龙角？”
第14章
“是不是和我有关。”
“师傅，你说我能长命百岁是骗我的对不对？”
“你偷龙角是不是要救我的命？”楚十一情绪渐渐失控，最后一句竭力嘶吼。
一句接着一句的质问将楚大熊逼得无路可退，他试图解释，却一个字也蹦不出来。现在一切语言都是苍白无力的狡辩。
云曜握住楚十一的手腕，低声：“十一，与你无关。”
楚十一抬起手指，指着几万翻飞躁动张符纸：“每一张代表一个生命，代表一个家庭，他们因我而死，怎会与我无关。”
几万条人命如此沉重地压在年一个轻人身上，没有人可以承受。楚十一仰视那些赤红如血的名字，耳边是山呼海啸的谴责谩骂。
“你还我儿性命。”
“偿命！偿命！你要偿命！”
“你永世不得超生！”
“祝你一辈子痛苦活着，猪狗不如。”
“啊——你不得好死啊！”
无数诅咒的声音纠缠尖锐，一遍又一遍捶凿楚十一的大脑神经，精神防御崩溃。
就这样吧！
拿他一条命抵挺划算的，不是吗？
世界突然陷入黑暗，楚十一无力合上双眼，隐约中他看到云曜的脸。
云曜无声地接住昏倒的楚十一，而后稳稳抱起来，一言不发消失在白雪皑皑的昆仑山巅。
.
曾经凤凰还是漂亮高贵的凤凰，不是涅槃失败的小秃鸡。曾经牛二与凤凰还不曾来到留漫巷，只是终年守在星曜神殿的座下仙官。曾经星曜神君脾气诡异莫测，没有现在的人情味。
这晚，凤凰与牛大、牛二当值。
牛大与牛二负责守门，凤凰负责巡逻。所谓当值不过摆摆阵势，谁敢来昔日战神云曜的地盘撒野，怕是嫌命长。
理所当然，凤凰揣着一兜瓜子来找两大门神唠嗑。
瓜子壳堆成小山，凤凰终于扭扭捏捏开口：“你们有没又觉得最近主人阴沉的可怕。”
牛二较与牛大性格还算外向，他接过凤凰的话：“嗯。”
“天界娱乐编辑部评咱们主子是天上地下第一大冰山，冰层下面是滚烫的岩浆，岩浆里面还混合毒气。除了皮囊好看，一无是处。”
“嗯。”
小凤凰怒了，气得火焰加持的翅膀直扑腾：“你老是嗯什么，快想办法呀！老板这样，手下员工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活得那叫个生不如死。牛大，你作为主子最早一批手下，你支个招。”
员工牛大终于开口了。
他开口了，他开口了，他带着主意开口了。
“昔日三界未定，天地混乱。混沌之主黯趁机作乱，主子提着鸿钧四处征战，在最后一场战役新被混沌侵染。”
好像并没有什么主意，
牛二和凤凰说：“这些我们都知道。”
“闭嘴。”牛大一瞪眼，铜铃一样。
牛二与凤凰安静如鹌鹑，不敢再言语
“从那以后，主子开始修的是无情无欲，断情绝爱心法，他将混沌之气全部引到心脏。”
凤凰与牛二“咔哒咔哒”嗑瓜子，两个家伙听得津津有味，这些都是他们不曾知道的过去。无情无欲，断情绝爱这两个词完美契合云曜气质。
没想到牛大说完就闭嘴不吭声，兢兢业业守着星曜神殿的大门。
“哥，你怎么不说了。”
牛大回首注视神殿的正殿，声音低沉：“主子还没选择如何做。”
星曜神殿正殿。
云曜五指并拢按在右胸膛，目光直视悬空的鸿钧。古剑剑锋凌厉，铮铮作响。他掌心之下是一颗被混沌之气腐蚀的心脏，无用至极。
万万年来，与这混沌之物斗争，眼瞅着可将其连根拔去，不知道为什么，却一直没办法握起鸿钧。
每每碰到剑柄，心脏陡然刺痛，如同万根银针齐齐穿过。那种不受控制的疼，疼得云曜脸色苍白如玉。
云曜坐定，轻轻合上双目，烛光投下轻浅的羽睫。
星辰暗淡，日月交替。云曜睁开眼，眸中情绪寡淡，无情之中似乎又暗含某种决心。
他伸出手，安静地停留在左胸膛五秒钟。而后，五指成爪一寸一寸莫去胸膛，寻找急促跳动的鲜活。
豆大的汗珠从云曜额角砸落，悄无声息没入地毯中。只有斑驳的水渍见证着一位至高无上的神君，自虐般地无限放大自己痛觉。
如果其他地方足够痛，那么是不是就会忽略心脏的疼？
可是……还是胸腔有个地方还是很疼很疼。
心脏已经取出来，为什么他还会疼？
云曜手中捧着一颗小小的，跳动的，鲜活的心脏，每一次跳动蓬勃有力。唯一特别就是它的颜色，底色红亮，但鲜红之中有缕缕黑雾缠绕。
古剑鸿钧感受到邪恶的混沌之气，嗡鸣之声不绝于耳。云曜左手握住剑柄，竭力压制住鸿钧的躁动。
而他右手的小心脏，感受到潜在的伤害，也在竭力挣扎出云曜的手心。
经历过地狱般疼痛的云曜过于虚弱，他的安抚对于狂躁的鸿钧不过杯水车薪。
本能战胜一切。鸿钧顺应自己的本能，挥剑刺穿黑雾，同时也刺穿了……小心脏。
鲜血汩汩流出，好像是自己的伤连同云曜掏心的血一起流出。
感觉到自己击败混沌，鸿钧高兴地围着云曜打转，以寻求主人褒奖。可这次云曜并没有像以往一样，拍拍它的剑柄示意。
他只是一动不动盯着右手里毫无声息的小东西。小东西静静地躺下手心，好像永远不会再跳动，永远不会再疼痛，也永远不会再和他争斗。
他只是想取出它，后续如何处理方法还要慎只又慎，绝不是如此草率结束掉它。
或许“结束”二字过于可怕，云曜的脸色惨白。
不能就这样结束，他不允许。
云曜源源不断引出体内的浑厚充沛的灵力，喂给心脏。可是被上古神剑鸿钧所创，哪里容易回复。
日月交替，斗转星移。
小心脏的伤口只剩下一道浅浅的口子，打眼一看注意不到。而云曜灵力几乎耗尽，虚弱地倚靠在床榻。
小心脏每一次的跳动都引得云曜莞尔。他伸手，想要碰碰它。哪只小心脏从床榻之上蹦起，狠狠地砸向云曜的额角。
白净莹润的额头顿时沾染鲜血。
报仇以后的小心脏蹦蹦哒哒从窗棂跳出。报仇报得快很准，离家出走走得不拖泥不带水。
云曜感受到小心脏的毫不留恋，想要唤他留下，却连说话的一丝丝力气也没有。
星曜神殿突然冷寂下来，飒飒寒风穿堂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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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的星曜神殿，却不是小心脏和星曜神君，而是楚十一与云曜。
楚十一静静地躺在榻上，面容平和，安静地不像话，让云曜情不自禁想到濒临死亡的小心脏。
云曜伸出手，指尖微微颤抖地攥住楚十一手腕，顺着手腕不断地输送灵力。
熟悉的感觉，熟悉的味道。
一颗泪顺着楚十一眼角滑下，无声无息。
云曜垂眸，食指蜷起，轻轻地替他擦拭泪痕。而后，双唇小心翼翼地触碰楚十一的眼尾。
“云曜，当年你不要我。”
“你用鸿钧伤我。”
“很疼很疼。”
“疼得太厉害，就想忘记你。”
云曜闭上眼，已然分不清谁的泪。
“你说混沌之气是不是我的原罪？即使化成人也要背负罪。”
“当年你一剑毁了该有多好。那样我就不会跑走，更不会化成婴儿被楚大熊捡到，他就不会算到我时日不多，更不会去偷龙角！”又是一颗泪滑落。
云曜含住晶莹的泪珠。
“都是我的错。”
全部都是我的错，是我不该违背本心试图摧毁你。是鸿钧的伤害动了你根本。是我给的灵力不够，让你化成人以后只能活到二十八岁。是我没有及时找到你，没有一直陪你。
酿成如今的局面，都是我的错。
“小十一，一切都是我的错。”
“所有因果报应会我身上。”
“我会赎罪。”
第15章 番外一赎罪
按照楚十一事业规划，是准备采取攻克冥河公从而打通地下十七层的方法。可自从有了云曜，这种方法效率极其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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