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驰不受控制的向前倾倒，向深不见底的天极渊坠落。
那一瞬间，她对上了斐殊的视线。那双漂亮的金色眼瞳被黑色覆盖，看着她的视线平静冷漠。
在沈驰不可置信的眼神里，他微不可察的笑了一下。
她的身影就这么消失在黑雾之中。
站在崖上的斐殊脸上却露出了挣扎痛苦的神色。
“不......”
他的身影突然虚幻了起来。身体像是变成了某种并不真实存在的幻影。
本来晴朗的天空突然乌云密布。暴风雪重新回归这片土地。一阵风吹过，斐殊的身影也逐渐消散了。
.
“这还要走多久啊。”江十一不耐烦的嘟囔着。
“看起来还有一段路。”顾若安探头往下看了一眼，果然还是看不见底。
“也不知道小阿驰在上面站的累了没有，早知道就应该让她先回去。”
“她不会同意的，”
“......说的也是。”
顾松筠的耳朵动了动。
“噤声。”
几人被吓了一跳，停下脚步。
“怎么了？”江十一环顾四周。
耳边一片寂静。只能听到几人的呼吸声。越往下，就越黑暗，有的时候连脚下的路都看不见。好在几人实力还算不错，不然恐怕一脚踩空直接就掉下去了。
“好像也没——”
才说到一半，江十一的话头就止住了。
风声。
有什么东西在向这边靠近。
“趴下！”
不知谁大喊了一声，几人迅速下蹲。
贴着头皮而过的某种身形庞大的东西快速闪过，一声怪异的像是人类哭泣的鸣叫响起。
那声音传到耳朵里，让人泛起了一种生理和心理上双重的反胃感。
“什么玩意！我要吐了。”江十一紧紧的捂住自己的嘴。
“嘘。”
几人又不说话了，甚至还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
什么东西一直在周围盘旋着，那种快速移动造成的破空声在这个地方异常的突兀。
就这么呆了好一会，那东西像是才放弃了似的，离开了这里。
几人陆陆续续的站起来，心下却说不上轻松。
他们不是没有照明办法，只是一开始是想着最好不要打草惊蛇，现在则是怕吸引那个诡异的东西。
“如果天极渊里这种东西很多的话......”顾若安接下来的话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是意思已经表达的很明显了。
他们此次前来，是希望趁着大妖魔弱势的时候将他扼杀在摇篮里，不让他出现在大陆上，为祸世间。
但是如果天极渊里还存在着别的生物的话，恐怕事情就会变得很艰难。
他们到底人还是太少了。比起实力强大的对手，更怕寡不敌众。
没有人回答顾若安的话，几个人继续沉默的前行。
不知道走了多久，等到终于感到脚下的触感变了的时候，他们才算是来到了天极渊之下。
两侧突然噌的一声燃起一盏盏灯。白骨搭成的精致灯盏上燃烧着黑色的火焰浅浅的照亮范围不太大的一片空间。
咯嗒——咯嗒——
从漆黑的深处传来了骨节碰撞的声音。
停在原地，几人等着那个声音的主人靠近。
“嘶——那是什么？”江十一一副牙疼的样子。
那是一个腿骨接在手上的骷髅。空荡荡的下颌轻轻敲打着上颌，歪着身子，迟钝的一步步向前走。
在祂的身后，密集的骨头撞击的声音响起。然后一个又一个同样的骷髅出现在众人面前。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头。
“这下可麻烦了。”谢云归平静的说。
“怎么，怕了？”顾松筠挑了下眉。
“呵。”
谢云归转了下自己的扇子。周身寒冰雾气逸散开来。
顾松筠和顾若安都抽出了自己的剑，一身冷肃的看着那边仿若军队一般的骷髅。
身边一阵风起，江十一整个人飞奔出去，身边星辰环绕，带着与他往日不符的张狂的笑容，狠狠的挥出了一拳。
整个天极渊都被这一拳震得颤抖了一下。
.
梦里像是有一片淤泥紧紧的缠绕着她。她像是已经不能思考了一般，向着淤泥深处坠去。
耳边突然响起一声巨响。沈驰得大脑有那么一瞬间的清醒，沉睡在污泥中身体也开始挣扎起来。
“嘘——还不是时候，安静一点。”
男人温柔得安抚着像是深陷梦魇，要挣扎着醒来的少女。
少女快速颤动的眼皮又重新变得平静。挣扎的手臂也无力的垂了下来。宽大的王座之上，她的头枕在男人的膝盖上，安然的睡了过去。
男人一手撑着脸颊，百无聊赖的顺着少女柔软的发丝。
“希望那些人能撑的久一点，不要让我太无趣。”
第59章
空荡荡的大殿内寂静无声。
突然几声凌乱的脚步声响起, 逐渐向这里接近。
王座之上的男人慵懒的睁开眼，注视着一片漆黑的门口
。
渐渐的几个不甚清晰的身影出现在那里。
正是谢云归几人。
比起刚到这里的时候, 几人眼看着狼狈了不少。衣服破了, 身上也沾上了血迹, 江十一的额头上还有未干的血迹在流淌。
啪——啪——
坐在上面的人悠然的鼓了两下掌, “众位果然实力斐然。”
他就是那个藏在天极渊里的大妖魔？
几人抬头看去。
等到那人的脸清晰的映出来，几人当即都僵住了。
“你......你......”江十一颤抖着手指着他, 张口结舌。
“斐殊。”顾松筠眸色深深的看着他，“还是该叫你严旌？”
听到顾松筠这么说，谢云归才终于察觉出哪里不对。
他记得有严旌这么个人, 可是严旌在他的脑海里竟然完全没有脸。而他自己竟然就这么顺理成章的觉得本该如此，完全没有察觉有什么问题。
“没想到竟然是你。”谢云归当场就气笑了。
或者说在场众人谁都想不到, 原来兜兜转转要找的人就在身边。
顾若安眯眼打量了一下, 视线落在了他怀中的人，立时眼神微凉，“你想要阿驰做什么？”
之前光顾着震惊还没注意到, 这下经过提点, 大家都看到了躺在那边生死不知的沈驰了。
“早知道就不留阿驰和他在上面了，我就知道这不是个好人！”江十一懊悔跺脚。
话虽这么说, 但是要是有人能早想到这个, 事情也不会走到这个地步。
说白了，其实就是压根就没有人怀疑到斐殊身上。
“你放过阿驰，这件事和她没关系，你和她相处时日众多, 应当知道她是什么人。”顾若安沉稳的说。
谁知那人却像是听了什么好听的笑话，低低的笑了起来。
他这个态度让几个人心底一沉。
和之前那个虽然有点小脾气，但大多数时候都安安静静斐殊比起来，面前这个人身上充斥着扭曲的感觉。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透漏着疯狂的味道。
“和她没关系？”那人慢慢的执起她的手展示给众人。
十指相扣的两只手的手背上是一模一样的花纹像是被谁画了出来似的，一点点勾勒清晰，只是随着那人的袖子滑落，他身上的纹路已经蔓延到了整条手臂上。
“我和阿驰互为半身，共享生命和力量，一方死去，另一方也不能独活。”
“这样你们还觉得我们是没有关系的吗？”
这件事，沈驰从来都没有告诉过他们，当下知道了之后，几人心中都复杂难言。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这么做。”顾松筠沉声问道。
“我是谁？这可真是个好问题。”
“我是千年前神代尚国的大国师斐殊。”
但却也不是那个人。
他是被禁锢在怨念丛生之地的国师心中不愿承认无法压抑的痛苦的化身。为了能够摆脱土地的束缚，国师由神堕落为妖，但是这件事又哪里是那么简单的呢？
举国怨念恶意加诸其身，除了周身时常带着致命的浓雾，斐殊的理智和记忆会不停的被腐蚀。
但他知道自己还要等一个人。
不想让她看到这样的自己。
在这样的想法之下，斐殊生生的将自己身上的一部分剥落下来，代价就是更随着失去的大部分记忆，还有脆弱的身体，和无时无刻不在经受的削骨之痛。
“我是严旌，”他说，“过去曾是斐殊，但是现在就只是严旌了。”他温和的笑了一下。
“他不想我见她，我偏要见。”说着，手抚了抚手下少女的脸蛋。
“那斐殊呢？”
严旌无奈的摇头，“我很遗憾，他实在是太弱了。”
“所以只能被我吞噬。”
几人当下沉默了起来。
“斐殊死了吗......”江十一喃喃。
“如果按照你们的话，的确是如此。”
顾松筠和谢云归对视了一眼，心底沉的厉害。
当年三人相约天极渊对决，谢云归和顾松筠联手设套都没能打败的人，这么多年，在邪气的滋养之下，严旌的实力又不知道已经到了什么程度了。
即使现在加上顾若安和江十一，也很难说就一定能战胜他。
何况他手里还有沈驰。
“不管怎样都要试一试。”顾松筠抽出了剑，起身向那人刺去。
他一动，谢云归就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当下寒冰领域展开，也配合着顾松筠的攻势冲了过去。
然而，即便是剑到眼前，也许下一刻就要丧命，严旌也一动不动，像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似的，打量着他们。
有诈？
不！
另外两人以不弱于顾松筠和谢云归的速度更快的拦截了他们。
顾若安的剑架住了顾松筠的，江十一一拳打散了谢云归的寒冰雾气，逼的人连连后退数步。
“看来你们之间没有办法达成一致了。”
“若安？”
“江十一！你干嘛！”
顾若安和江十一挡在了严旌的面前。
“阿驰怎么办？”江十一看起来自己也有点不知所措，顾松筠和谢云归的反应实在是太快了，他还没来得及想清楚该怎么做。
而顾若安的理由就简单多了，“阿驰在他手里，他会杀死她。”
这是毫无疑问的。
顾松筠和谢云归当然也看见了严旌虚虚搭在沈驰脖颈上的手。就那么搭着，但绝对没有人会怀疑他会不会下得去手这件事。
“胡闹，别说沈小姐，今天就是我们能不能离开这里都是另一回事，如果她还醒着，必然也会支持我们的决定！”顾若安厉声的呵斥着像是头脑不清醒的两人。
江十一小孩子脾气，有时候就是爱犯浑，但是他怎么也没想到素来冷静自持的弟弟也会跟着江十一犯浑。
顾若安没说话，但是态度很坚定。
江十一看上来却犹豫起来。
“我不知道......我不能让阿驰就这么死了。”江十一痛苦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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