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保这些日子也顶着压力。上头王爷没有进一步的命令,他不能带着一千个弟兄盲目行动。若是吃了败仗,这太和寺没有攻下来,他保不准要提头去见王爷。 “大哥,你发句话。只要你一声令下,我便当这前锋,率三五百人去攻他寺庙前门,你同剩下的弟兄绕后,断了他的去路!”副将狂鼎站起身子吼。 他一吼,身后几十个弟兄便跟着他一起吼。 “吵什么!我说过,这几日天气清明,不宜戮寺。再等。”申保道。 “大哥,”狂鼎跪在他面前,连带着几十个弟兄跪倒一片,“弟兄们实在不愿再等,就让我们去吧!谅它一座吃斋念佛的寺庙,能奈我何!” “对!让我们去吧!” “对!让我们去吧!” 申保被他们吵得头疼,扭头便要走,无奈无论走到何处去,都有人跪倒在他面前,让他无处可去。 他怒火中烧,举起大刀劈倒一个:“今日谁敢违我命令,一律按此处置!” “横竖是个死,兄弟们,随我闯出一片天来!”那狂鼎猛地站起身来,挥舞手中长刃。一群僧军回应。 “你们——”申保气急攻心,只觉得喉管血气上涌,弯腰硌出一口血来,两眼一黑便栽倒进山坡底下去。 此时,距离太和寺的早课时间,只有一炷香。 早有僧人同凌凇汇报:“北面有一股僧军怒气冲冲朝咱们冲过来了。” 凌凇依旧带师弟们练武,矫正动作:“把寺门开了。其余人练武完毕都去早课。” “我瞧着他们有五百多人,咱们要怎么对付?”僧人问。 凌凇想都不想道:“布阵。太和棍法若想打出气势,便要布阵。阵布牢,千军万马难过此关。” 僧人听了,兴奋得眼睛都亮了,连忙招呼其他几个僧人去布阵。 禅房里,凌曲美美地睡了一觉,一直睡到日大亮。伸了个懒腰胳膊一笼,却发现身旁阿衿已经不在了。 笼子里乌黑发亮的八哥,兀自来回叫着:“天凉好个啾~天凉好个啾~” “是天凉好个秋,呆子。”凌曲扣了扣鸟笼,推开木窗,满眼金黄,这天气果真凉了下来。 谁说山间不识岁月更替的?这不是识了吗。 “阿衿啊——”他隔着窗户大喊,“一大早上的你练什么武啊——” 远处,正在手把手教思湛和小逸化练棍的思衿手一抖,没翻好,棍子掉在地上。 凌曲隔着窗户笑了两声,又双手握成喇叭状,又喊:“阿衿啊~把棍子收了,咱们一块儿去典座那里用早膳啊——” 这会儿思衿不再理他,捡起木棍同小逸化说:“持棍要刚柔并济,才能掌握火候。切忌用蛮力,过刚易折。” 小逸化和思湛都跟着点头。 思衿原地翻了个棍花,接着说:“要想练棍,就不要将它当成是棍。它乃天地乾坤。” 太深奥了。小逸化和思湛似懂非懂地点头。 “阿衿啊——”凌曲又喊,“阿衿啊——” “你闭嘴。”思衿终于绷不住脸红,朝他道。只听得“咔嚓”一声,手里那木棍便因为内力被拧断了。 小逸化跟思湛看愣了。 “休息。”思衿同他们说。 是他们的错觉吗?为什么感觉平日里温柔宽和的思衿,今天格外暴躁? 思衿进了禅房,便看那凌曲手撑着脸,依旧学着八哥的调子,在窗边左一句“阿衿啊”右一句“阿衿啊”叫着,好不快活。 “叫够了么?”思衿语气不善地问。 “阿衿啊——”凌曲收回目光,看着他笑。 思衿上去捂住他的嘴:“你别再叫了。” 凌曲将他的手好好放在掌心里揉搓着,直到将它捂热了:“怎么能不叫呢?昨夜你便是让我这样叫你的。” 作者有话要说: 凌曲:快乐就这么简单~
第76章 出城 一支僧军队伍蛰伏在后山。副将狂鼎率几百人的小队, 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绕到太和寺正门。 太阳顶在头上,山间罕见没有云雾。透过正门,狂鼎看见有个带发湘箱筝理修行的释子在宝殿撞钟。随着那久远悠长的磬声拂过云霄, 狂鼎给了身边人一个眼神, 示意他去将那和尚杀了。 得了允, 那兵便扔了长刀,牙齿咬住一把锋利的短刃, 蹑手蹑脚地踱步进去。 释子背对着他站着。肩膀宽阔后背笔直,那腰身却是细长的。他抬了胳膊,一下又一下地撞钟。钟是金钟, 又大又沉, 沉重发闷的钟声伴随着宝殿门前的香炉余烟,忽远忽近,忽近忽远。
振声过去后, 撞钟和尚这才放下胳膊,似乎有转身的迹象。那兵慌忙一闪,躲在大炉鼎后面,松口取刀。 和尚转过身走来, 将一柱檀香插入炉鼎,拜了拜。一阵风吹过, 炉鼎边沿堆积的香灰撒了些许, 刚巧吹进那兵的眼睛里。 刀绑当一声掉在地上。 “何人?”那释子察觉动静, 平静地问。 那兵来不及捡刀, 跳出来便要肉搏。岂料和尚头朝后一仰,将他胡乱比划的招式通通躲了过去。 檀香断了。两人从炉鼎后头打到前头。 “眼睛进了灰, 便不要打了罢。”和尚别在背后的手拽住那兵的手腕, 好言劝道。 “废话少说!”那兵眼眶红肿中带着一丝凶狠, 恨不得一朝之内就取他性命。反正若是杀不了这个释子,回去也是个死! 和尚见他不听劝,非要打,只能叹了一口气松开他的手,奉陪到底。 僧军内的功夫大都诡谲,可是这和尚打起来更是没有路数,那兵上下都得不了手。 “这当真是太和功夫?”几个回合下来,那兵气急败坏地问。虽然太和功夫自成体系,可也不该诡异至此啊! 扮作释子的凌曲想了想,说:“非也。” 又说:“贫僧只是个撞钟和尚,不会功夫。若这也能称的上功夫的话。那贫僧练的,就是孔雀功夫。” “哪儿来的妖僧在这里信口开河!”忽而一阵人声传来,一柄半人高的铁刀砍在二人中间,嵌入地底一尺深。狂鼎说:“妖模妖样,在这寺里是想祸害谁?!” 凌曲狐狸眼抬了抬,换了个方向。 “这话说的。”他别着手,打量了一下自己,露出一副无可奈何的神情,“明明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何来妖模妖样这一说!” 毕竟,此刻的他可是一身水色迦蓝,彻头彻尾的素净。虽然一头长发突兀了些,可也不妨碍他做一朵安静无害的芙蓉花。 “巧言吝啬!”狂鼎拔刀劈向他,凌曲侧身躲过去,顺便扶正架上的蜡烛。 他虚了一声,对狂鼎道:“兄台为何口出狂言?寺庙重地,还望勿扰佛祖安宁。” “那我便送你去见佛祖!”狂鼎说。 那丈把高的砍刀落了地,便横着朝凌曲砍过来,凌曲只躲不攻,只退不进,将满天神佛通通绕过,只打得狂鼎晕头转向,手连带着胳膊震得发麻。他长喝一声,想招呼弟兄们一齐进攻,却发现一点动静都没有:几百个弟兄早已失了踪影。 狂鼎猛地立住,这才意识到自己上了当。 只见山门泄洪一般涌出无数释子,每个人手中都提着已被降伏住的僧军。这本是绕后包围太和寺的僧军,却不知为何反被太和寺绕了后。 “副将,咱们上当了!”只听得为首的僧军一阵哭嚎,几百个弟兄跟着哀嚎。哀嚎声遍野,声音震得狂鼎眼珠都瞪出了血。 凌曲早已止住脚步:“狂鼎啊狂鼎。” “白蛇?!”狂鼎愣了一下,终于意识到自己到底有多荒唐了。 他将太和寺想得太简单了!西厥三教九流外敌内忧一直不断,而太和寺却始终是西厥净土,单凭京望那个薄官庇弗是肯定不够的。寺庙若想清净,后面必有猛虎!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这给太和寺撑腰的猛虎,竟然是那“恶名远扬”早已暴毙的火军统领白蛇!还是说,太和寺的背后,实则是整个火军? 凌曲撩起眼皮,不冷不热地说:“申保他为人虽谨慎过了头,但至少有作战经验,知道什么仗该打,什么仗不该打。他不让出兵,那是因为上头失了消息,他不能逞匹夫之勇带你们贸然行动,平白无故赔了弟兄。你却联合其他弟兄气死了他,夺了权,大费周章往坑里跳,这若是让段二知道了,埋在坟头也要跳出来将你带走。” 狂鼎只觉得周身血液都凝固了,直愣愣地看着他,说:“什么意思?” 凌曲将身上僧衣换了,抛给杵济,不慌不忙地说:“段飞河私自筑造火器,人已交给官家,不日便会伏诛。” 狂鼎一个字一个字地听着,凌曲三言两语间,竟让他的天塌了。 原来,官家这么些年对僧军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是想在等一个合适的契机。一旦发现这个契机,他便会立刻动手!这一豁口一旦打开,僧军便会因为内部的纷乱而被逐个击破。 僧军的好日子到头了! “我本想收了你们这支队伍。但我想着,烂泥扶不上墙,你们被他段飞河养坏了,这烂摊子我可不能接。”凌曲擦了擦手,将湿帕子扔到一边。 他眼睛一瞥,遥遥看见太和寺首座,便扬了个微笑,当着众人的面喊道:“大哥,我有事找你。” 众人的眼睛几乎是“唰”的一下全部集中在了凌凇身上。 凌凇面色不改:“何事?” 凌曲依旧微笑着,贴他贴得紧:“早就听思衿说起大哥您的本事。什么样的人到您手里都被收拾得服服帖帖的。今日这批僧军除了两个领头的和见情况不对撒丫子跑了的,一共八百六十个人,您要不要?” 凌凇皱眉。凌曲看透了他的心思,继续说:“肥水不流外人田。我以前虽是火军统领,但我只带过自家的兵。这千八百个人,说白了是天上掉下来的,咱不要白不要。” 凌凇看他:“方才你还说,烂泥扶不上墙,这烂摊子你不接。” 凌曲愣了愣,继续贴上去:“那只不过是一套说辞而已。这年头战事多,各家兵都吃紧,谁不撕破脸皮想扩充队伍的?这八百个人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交给别人我不放心。” “交给我,你也未必放心。”凌凇说。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更何况此人满脸都写着算计。 “您是思衿大哥,思衿的大哥便是我大哥。自家人有什么放心不放心的?”凌曲恬不知耻地说,“更何况——” 他将身子凑过去,凑到凌凇耳边悄声说:“当年邰家灭门,死的也有这个数吧?八百个人不少了。教得好了,又是下一个邰家。” 凌凇静默不语。耳边仿佛传来那年大雪怒吼的咆哮声。那雪压了他一夜,冻住了他绵延在脸颊上滚烫的血。彻骨的凌寒令他留有最后一口气,硬生生地从一堆又一堆尸体中爬出来,站在了太和寺的门前。 邰家满门忠烈,却成了僧军其他部的刀下魂。若是他大哥还活着,邰家不至于成为僧军末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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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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