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曲笑而不语。 这时副统领龙睿时压着一群人从画船里出来,道:“报告城主和将军,这便是僧军目前的几个头目。” 几个人被束手束脚跪倒在地面上,还不忘抬着脸骂他:“吃里扒外的东西,僧军怎么会出现你这种败类?” 龙睿时一脚踩在他们脊背上,直接照他们脖子上坐了下去:“我听错了么?败类难道不该说的是你们这些人么?你们这帮僧军旧派,目中无人,只知道啃老底,新鲜血液在你们这儿成了众矢之的。今日你们容不下我,明日便会被我踩在脚下。” 凌曲摩挲着指上的玉戒,走了上去。 原本还嚣张的僧军见到凌曲,瞬间失了声音。凌曲的目光从这群人脸上一扫而过,有熟面孔,也有生面孔,但从他们的神情和样子看,不外乎一群昏聩的市井之徒。 完全没有了僧军往昔的模样。 “当年官家立下三军,是为了互相掣肘,好同时震慑。如今火军为三军之首,统摄国内要务,王权军在北疆镇敌,让西厥威名远播,我都没什么意见。而僧军——”说到这儿凌曲的语气骤然提高,“插科打诨,扰乱百姓,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你们还有什么脸面跻身三军之列?” “的确,规矩是官家定的。我巫马真无法干预。但自古忠邪不两立,为了不让官家遭受后世骂名,今日我便斗胆——” 他垂眸,吐出三个字: “清君侧。” - 思衿借着马,一路狂奔。一阵狂风吹过,将他身上的软氅吹飞了出去。思衿只能放缓速度,抓紧身上唯一剩下的厚氅。 肚子因为颠簸而有了些许疼痛,但他不想停,这异国风雪,他是一刻也不想感受。 他明明是大晋的太子,为何会栖身于异国烟柳繁华之地,还怀着别人的孩子?! 难道他已然忘却家仇国恨,堕落成权臣的玩物了么?! 方才那男子虽然眼中尽是温柔,可这温柔落尽他心底,只剩下一阵苍凉。 他必须逃,逃到一个那人找不到的地方。 逃到自己的国度去! 他的眼中拨云见雾,依稀看见熟悉的山。他立即停下马,在凉风中立了立。 昔日父皇便是在这座山头,教的他骑射。若是他没有记错,这座山名唤太和山。 十年了,不知今夕何夕。他隔了十年,终于回到了自己生长的故土。 他一路快马,行至半山腰。山间冷寒,他隐约看见一座历史悠远的古寺。寺里依稀有灯光,他下意识就骑了过去。入眼的是一座“太和寺”的门匾,他下马,叩响门扉。 不一会儿,便有一僧人模样的女子探出脑袋,看见他,女子吃了一惊,扑上去道:“思衿?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 思衿?是喊我么?他想。见女子扑上来,他往后退了一步,脸不由自主红了红。 往日宫中所有人碍于他的身份,都对他敬而远之,他好像从未与哪位同龄女子如此亲近过。 “我……”他开口,十分拘谨而又生疏地说,“想借宿……” “进来吧。外面怪冷的。”思湛不等他说完,就拉着他的胳膊将他拽进来,“城主也真是的,怎么能让你一个人骑马回来呢?还有,你不是不会骑马么?” 不会骑马?思衿拽了拽手中马鞭。他似乎从来……没有不会骑马过。 思湛直接绕过大殿,一直将他护送至后院禅房。屋里陈设都已经弄好,他摘下厚氅便可歇息。只是他对这周遭陌生的环境不习惯,纵使生了炉火盖上被子躺在床榻之上,依旧是不能安眠。 父皇母后身死是必然之事,现如今还有大晋么?还会有人记得他这大晋的太子么? 方才同他温柔说话的人又是谁?此人口口声声说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这让思衿自己有一瞬间的惶惑。好在自己第一时间从他怀中挣脱,夺了他的马,从他面前消失,他似乎也没有继续纠缠的意思。 看样子,自己只不过是他养在身边的众多男宠中的一个。 丢了,死了,也没什么大不了。 思衿摸着自己的肚子,尽可能地将自己蜷缩起来。 肚子实在太大了,思衿侧卧着,最后只能徒劳地抱紧自己的胳膊,将自己圈在这小小的一方天地。 孩子,终归是无辜的。思衿揩着眼泪,默默地闭上了眼睛。 忽而,他鼻尖传来一阵花香。这让他霎时睁大了双眼! “你,为何会找到这里来?!”思衿质问眼前这人。 “有话好好说,阿衿,你先将刀放下。”凌曲卸了战袍,上前一步,“你们修行者不是不兴舞刀弄枪的么?” “修什么行?”思衿紧紧握住刀柄,刀尖指向眼前之人,“再靠近我一步,一尸两命。” “好好好,”凌曲停在他不远也不近的地方,在地面上画了一条线,“我不会超过这条线的。我发誓。” 见他不像是会出尔反尔的,思衿这才警惕地将刀放下。 凌曲盘腿坐在冰冷的地面上:“咱们聊一聊。” “我不认识你,同你没什么好聊的。”思衿说。 “你是吾妻,怎会不认得我?你不认得我,你还给我生孩子?难道是我强行要的么?”凌曲耐着性子道。 此人牙尖嘴利。思衿说不过他,便道:“看你这副模样,未尝不会这么做。”
凌曲噗嗤一笑:“我想起最初的时候,你也说我不是好人。” “那你是么?” 这凌曲得坦诚。凌曲说:“我不是。” 思衿作势要取刀。凌曲让他稍安勿躁:“不是好人,你就不要我了么?你腹中还有我的孩儿……” 思衿皱眉:“明日之后,我便带他离开,去一个你永远也找不到的地方。” “你没权利让孩子生下来就没了父亲。”凌曲用十分真挚的眼睛看着他,“我们共同养他,不好么?” “若不是万不得已,我也不会这么做。”思衿轻轻叹了一口气,垂眸,“我同你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放我走吧。” “你觉得这样的理由,我听了就会放你走?”凌曲摇了摇头,真挚地说,“我不会放你走的。” 思衿发觉不知何时,他已然越过了那条他所谓的“不会超过”的线,坐到了自己的床前。 而自己用来防身的刀,早已在他的掌心之中,碎成齑粉。 此人竟将内力隐藏至此。思衿心中一阵胆寒。 “阿衿啊——”他开口,唤了一声。仿佛捏碎刀的和呼唤名字的,不是同一个人。 思衿已经无路可退,只能任由男子将他抱住。 “你果真不是好人。”思衿恨恨地说,他能感受男子的唇在他耳侧耳鬓厮磨。 男子轻笑,道: “但我是只好孔雀。” 作者有话要说: 凌曲:我敲爱你的!
第86章 住口 思衿只觉得眼前这男子身上的香味有种忽远忽近的迷离之感, 将他的思绪一会儿拉近,一会儿又逼远。他的双眸色泽很淡,思衿能从里面看见自己。 逃不出他掌心的。思衿脑子里只有这句话。 外面风雪渐盛, 炉子里的炭火劈啪作响。 “我问你。”思衿开口, 面色罕见地凝重, “我父皇丢了通穆,败走玉马关, 虎威将军何在?” 凌曲闻言,顿了顿,重又将目光放在他的脸上, 随即笑了:“虎威将军?” 思衿的脊背靠在床塌边缘, 不知是不是屋内太热的缘故,他下颌和脖颈处渗出细密的汗来。思衿却不管,兀自说:“将军年迈, 多次提醒我父皇不宜用兵。此番打了败仗丢了通穆,的确是父皇一意孤行的缘故。将军缠绵病榻之上,恐怕也要寒心了。” 凌曲的眸子暗了暗。思衿说的,似乎是前朝旧事。 当时正值大晋繁盛, 国力昌济,晋光帝怜悯边陲百姓久困于小部落的侵袭之中不得安宁, 便自为先锋, 以久经沙场的虎威将军为大将军, 去攻克边陲部落。首战告捷后, 晋光帝便下令乘胜追击,无奈虎威将军不适应边陲苦寒气候, 加之旧疾忽犯, 病倒在营帐之中, 晋光帝体恤大将军,又想一鼓作气灭掉部落,便自己帅兵攻入其腹地。但因不熟地形加急功近利,被部落散军围困在一处峡谷深处十天十夜,损失了一半的兵力。最后还是虎威将军带病追击,才将晋光帝一行人救了出来。 以此为分界线,因晋兵锐气大减,后续几仗皆代价惨痛,晋光帝非但没有攻克部落,反倒被人吞了一个州,成为大晋历史上少数几场败仗。至此之后虎威将军卸甲归田,再出山已是十年后了。 只是。凌曲忽然看着思衿。这件事发生在太康三年,娥兰皇后尚未出阁,思衿更不可能出生。他怎么会有对这件事情的记忆? 这样想着,凌曲问:“你为何提这个?此战你父皇虽然并未打赢,但好歹是为了边陲百姓,百姓虽置身水火,却未必会心怀怨怼。战未胜,却赢得了好名声,不也算是一件功德么?” 思衿却痛苦地摇头:“父皇不听忠言一意孤行,酿成此祸,让一众将士寒心。我虽身为太子,却毫无规谏之力……” “等等,”凌曲打断他,无奈地笑了,“你当时尚未出生,如何规谏啊?” 烛光摇曳,思衿神情茫然:“你说什么?” “阿衿啊——”烛光之下,凌曲的眼神柔和下来,“我接下来说一件事情,你别害怕。” 空气安静得仿佛一根针掉落下来都能听得见。思衿屏住呼吸,将信将疑地听凌曲说话: “你身体里有一颗九转玄灵丹。这颗丹药呢,能够逆天改命保你不死。但是,它有副作用,且这副作用如今尚未被人知晓。” 思衿神情愈发茫然。 “不过我现在,好像知道这颗丹药的副作用了。”凌曲说。 思衿神情警惕:“副作用什么?” 凌曲却不急着回答:“当年你父皇身殒皇城,将你托付给倾煦大师和福安。倾煦大师以你往后恐遇不测为由,让福安将最后一颗九转玄灵丹喂给你。奇了怪了,他怎么能笃定你日后定会遭遇不测?” 思衿努力想让自己回想起这些,可是奇怪,他竟然一点关于这方面的记忆都没有。 “祸福本就相依。九转玄灵丹所谓的逆天改命,不过是在危难时抹去你的部分记忆,然后在一个看似合时宜的契机将一些本不属于你的记忆强行加在你身上而已。”凌曲道。 太复杂了。思衿忍不住皱眉:“我凭什么相信你?就凭我肚子里有……有你的孩儿么?” 虽说从他目前仅有的一些记忆之中的确是能够看出一丝端倪,可单单凭这些零散的迹象就笃信一切都是九转玄灵丹酿成的祸事,还是太过牵强了。 “可不能只凭这个。”凌曲从他眼中读出了提防和嫌隙,却依旧恬不知耻地贴紧他的肩头,像一只庞然大鸟依偎在鹌鹑窝里。 “孩子只是细枝末节罢了,阿衿啊,我这一辈子除了你,就没碰过旁人,你不能因为脑海中一些错乱的记忆就抛弃我,你要对我负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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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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