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这个问题问得不好，”她轻声说，“但我……”
她感到午夜般的手抚摸着他的脸颊，温柔地扬起她的下巴，她目光与群星之后的侍女的眼眸相遇。
黑暗吞噬了芬迪丝的视野，仿佛一个远超想象所能及的夜。所有她能描绘的黑暗都无法描绘这样的黑暗。生养她的光明已经遗失，感觉、视觉、听觉、思维一并抹除。这是远在记忆之前未被标注的时间，是世界亲自诉说的静默。在这黑暗中，她似乎睁开了眼，看见了星星。
那不是她一直熟知的星星，不是闪亮在天穹中模糊的影像。那是她父亲所见的星星，那是她的族人第一次从沉睡中醒来、在对一如的思念中所见的星星。它们以莫测的秩序划过天空，它们的光辉降临在她身上。是了，这便是我们为何言语。是那光芒召唤着我们说出话来。
嘴唇拂过她的额头，伊尔玛瑞走了。
世界又回来了：有高度也有深度，风吹过她的脸颊，岩石在她脚下。她在发抖。光明之外是黑暗，黑暗之外，是难以丈量的光明。
她转过身去，开始下山。她血液温暖，四肢充满力量。
第3章
她把自己的小屋建在山坡上，就在林木线下的岬角。世界在她脚下展开，点亮星辰者的群星几乎隐形，但依然在她头顶上方闪耀，向她昭示光明背后的光明。
她再也没有离开过那座山。但她的孤独也不绝对，朝圣者们不时走上漫长而艰难的坡路。有些人带来了礼物，有些人寻求智慧，而有些人呢，她怀疑他们只是想看看自己是否能做到。她亲切地欢迎所有人，大部分时间沉默无言。
她的侄子，芬国昐的长子，在她去山上隐居时还是个跌跌撞撞的孩子。当一个英勇开朗、身体强健的青年接近她的住所时，她第一次感受到了年月漫长，连忙冲上去拥抱他。芬巩快乐，热诚，说个不停。他随身带了很多他认为她在独居中可能会感到被剥夺的东西：布匹，珠宝，金属工具，竖琴。她将竖琴重新上弦，挂在屋角，让风来演奏。
她半兄长的儿子来看她的次数更多——身材高大的年轻人，佩戴欧洛米的标记。他总是空手来，话不比她多。他们的虔诚虽然本质不同，但他们彼此理解。每当他下山回到充满话语与纷争的诺多城市，她的思绪也会随他一起。
她母亲只上过一次山，那是在旧世界终结之后，在她失去丈夫与孩子之后，在她试图建立的脆弱和平破碎得无法修复之后。她沉默地站在女儿身边，直到沉默由苦涩变为慰藉。最后，茵迪丝吻了女儿的眉心，回到人世间，终究一言不发。
芬迪丝再也没有回到她的族人中间，但她不需亲眼看到便可得知，她家庭中那未曾愈合的伤口最终被彻底撕裂。她看到了伟大光辉的熄灭，昏沉如洪水一般涌上山坡，仿佛整个世界都淹没在黑暗中了。
恐惧、失落和绝望的哭喊响彻蒙福之地，微弱而遥远。芬迪丝仰望天穹，那些星星就在那里。不可思议的庞大，不可思议的明亮，不受丝毫影响，正如燃烧在奎维耶能上空。黑暗之外，光明难以丈量。
像很多次一样感谢室友的天才理解力。
[1] 诸位歌者，Lords of Song，指维拉。
[2] 作者设定前来寻找费艾诺和芬迪丝的人是苏醒在奎维耶能湖畔的第一批精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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