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端来了茶盘,绿眸迅速转了方向,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并没有想象中得体的女佣出现在视线范围内,准备茶水这种事情居然也能让这种看上去很高贵的男人亲自动手,看来他比想象中还要,孤僻?或者说一种别样的精神洁癖。 溢出香气的红茶在这个有些降温的夜晚显得格外诱人,更何况对于一个口干舌燥的空腹者。艾伦接过了杯子并且道谢,轻轻抿了一口。 “真——” “其实你可以省去那些多余的赞美。” ……真是很好喝的红茶。拜托!他几乎还没有吐出一个完整的单词。还没开场,艾伦感觉自己就已经被他,被利威尔的气场所压。他放下了茶杯,坐正身子,利用几秒钟的间隙酝酿发言。 “利威尔先生,很抱歉深夜来访,埃尔文探长安排我与您见面收集讯息,以便我们调查上个月在您名下工厂发生的案件,有劳您多配合。” “可以。但在话题展开之前,我能先说几句吗?” 男人看起来漫不经心,但是他的眼神又如此认真,并且那里一直有一种不容反抗的东西。他的右腿搭在他的左膝上,右手以一种艾伦不曾见过的姿势拿着茶杯——手指覆在杯上,靠拇指和中指固定住杯子。好,现在可以假定的是,他是个性格略有些糟糕的大人。特立独行,并且带着一种高傲心态。 艾伦顿了顿,朝他点了头。 “你今天去过基尔希斯坦家,因为只有那家人院子里的葡萄架下会有这种颜色的泥土。我不欢迎风尘仆仆的客人,请你以后换一双干净的鞋再踏上我的地毯。还有,虚张声势不是掩盖自己无措的最佳方式,不过小鬼——” 他顿了顿,轻描淡写道,“你的眼神,还不赖。” 这种先抑后扬的说话方式让艾伦一时找不出任何可以回应的话,他只得干笑几声,自知自己果然还阅历尚浅。 不过他可不会就这样退缩。 身为探员,本能般的求实欲望和一种莫名燃起的反抗欲在他的血液里燃烧。 “说说案件吧,小鬼。” “我已经成年有几年了,先生。” 艾伦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些文件和照片,放到靠近利威尔的桌前。他一定要礼貌严肃地回嘴,不然总感觉憋着一口气,就是这样十分……可以称上可爱的表情印在利威尔眼中。 事实如此——跟他活过的年岁比起来,艾伦真的是小鬼。 “这是今年的三位死者,死亡地点全部在您名下的工厂范围内。一位是在市郊的——” “这些我都知道,问你想问的。” 艾伦叹了口气,对方开门见山倒也省去了他一番口舌。利威尔的茶杯已经见底了,他又为自己倒上了一杯。除此过程以外他一直看着艾伦的,眼睛。
一种欣赏的目光,一方面让人自信,一方面又有些让人不寒而栗。一直迎着他的目光需要勇气,艾伦正在努力做到。不过他真的有些疑惑了,这种……嗯,绝对是重量级的先生,为什么埃尔文先生不亲自来访呢?既然是熟人的话就更方便了吧。 他在不知不觉中打开了迷雾拼图的盒子,只不过这个疑惑转瞬即逝。再次想这个问题的时候他已身处于另一番情景,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三人都是普通的工薪阶层,从社会背景和人脉关系来看没什么特别之处。简单来说,他们并没有得罪什么人,不值得被抢钱,更不值得被劫色。若要找三人的共同点,就是那个带有R开头纹章的职员名牌了。利威尔先生,对于这点你怎么看呢?” “你见过尸体吗?” “……哎?” 明明是提出疑问却反被问了问题,艾伦耸了耸肩。 “并没有,先生。当时案发现场不是我接手的,我只研究过尸检报告和照片,据说应家属要求,尸体还要尽快下葬呢。” 听到这里利威尔轻笑了一下。 “致命伤呢?” 您不是说都知道吗?艾伦腹诽,到底是谁问谁啊。 “颈部被利器刺伤,因失血过多而死。” “所谓的利器在哪?” “并没有……找到。但是根据手法可以断定是同一人所为。” 艾伦眯了眯眼睛,他发现利威尔的表情变得很微妙,并且他正在不动声色地主导着话题的方向。 “明天来工厂里看看吧,所有人都会到场。我会同你一起,说实话,我也很好奇谁是凶手。” 艾伦消化这句话用了几秒钟。对方这……简直不就是默认了凶手的确是自己厂中的人?别说一点都不避嫌,利威尔饶有兴趣的表情就像在俯视一场游戏,血色的棋子或倒或立,他都可以不动声色地观看。 之后艾伦又问了一些琐碎的问题,直到还有一个钟头就要结束这天了,利威尔送艾伦下楼。这桩住宅的选址真的很微妙,离市中心不远却又避开了最喧闹的几条街道。艾伦甚至能听见自己口袋里怀表指针的跳动,依那位先生的性格在这种时候肯定不会闲聊,一切都很安静,太过安静。 所以在这时候利威尔突然说出的话显得如此突兀,清晰入耳: “生日快乐,耶格尔。虽然还有一会儿就过完了。” “谢谢……哎?!您怎么知道?” 年轻人又站回到了初见时的路灯下面,他的眼睛即使在被黑云笼罩的夜晚还是这么亮。明明刚刚还是一副严肃认真的模样,而现在,小小惊喜和好奇就那样简单地写在脸上。他不知道的,利威尔能够看清楚他面颊上细微的绒毛,还有随微笑上扬了一个不易察觉角度的嘴角。艾伦的喉结动了动,他们在被无限拉长的几秒钟内对视,他总觉得那双眼睛甚至能看到他颈侧脉搏的跳动。说是预言也好,幻觉也罢。总之这个有些神秘又有些糟糕的夜晚,变成了新的记忆,有关这个永恒的一八八二年,印在了艾伦的脑海中。 “因为在生日这天,生命树上那道旧的年轮闭合,新的年轮开启。人类身上会散发出一种特殊的新生气味。” 利威尔的声音轻易地穿过微凉的空气,带着捉摸不透的讯息。艾伦嘴唇微启,却最终什么都没说。男人的话,和他呼出的带有淡淡烟草味道的暗涌,就像伦敦的雾,弥散进他未来的每次呼吸。
第三章 “无论投生于哪条线上,你都避不开他。” “你也不愿避开,反而他永远是你选择的。” 1882.3.31 London 午后一点钟,艾伦整装好准备前往城郊工厂区,刚下楼就看到已经有一架马车停在了自家门口。他站在门口往前迈了一步,还在犹豫要不要上前询问的时候,马车里下来了一个人。来者虽然是妙龄女子却没有选择长裙,而是穿着干练的骑马装。他很快认出了她——正是昨日在西敏寺碰见的人。 “又见面了,耶格尔探员。” “您好,请问……” “我知道您有很多疑问,请先允许我自我介绍。我是佩特拉•拉鲁,利威尔先生的执事。此次前来是奉利威尔先生之命带耶格尔探员去城郊。” 这番介绍结束,艾伦的疑问自然消掉了大半。 “那就麻烦了。”他谢过,上了马车。 这倒是省了不少事,艾伦不由得重新打量这位女执事。去掉了长裙和一些繁琐的首饰,佩特拉显得精神并且开朗。行程不到一个钟头,路上他们聊了些琐碎的话题,从日不落帝国最新的政治经济消息,到伦敦大街小巷的趣闻。虽然有些自来熟了,但是并不让人反感,反而有让这位年轻探员放松一些的善意意味。佩特拉言行温和,驾驶马车的男人衮达·舒尔茨也一并加入聊天,看上去很好相处。他们与利威尔给人的第一印象截然不同。 “昨晚与利威尔先生谈的如何?” 艾伦本想避开这个话题的,没想到沉默了一阵之后,佩特拉主动提了出来。他耸了耸肩,表示并无多少收获。 “别看利威尔先生常板着个脸,他其实是很温柔的人。” 艾伦默认。就利威尔安排人来接他这点,的确很值得道谢。城郊的工厂区范围很大,马车到了一定距离就不能再前进,如果要找到R名下的范围,估计还要花一番功夫。 “并且……” 佩特拉把目光从窗外移到了艾伦脸上,收了些笑容。 “有件重要的事,在耶格尔先生与利威尔先生还要打交道的前提下,我不得不事先说明。” 看着突然严肃起来的执事,艾伦点了点头。 “利威尔先生他晕血,非常严重的晕血。所以在他没有主动提出的情况下,请不要让他见血,各种意义上。” 》》》 据说还有别的事务在身,佩特拉与衮达在把艾伦送到目的地以后便离开了。艾伦打量着周围的环境,这里的空气并不好,高耸的烟囱向空气中排放着黑尘。在快速发展的工业时代,被金钱和荣誉围绕着的大英帝国上流社会,拥有了一个可持续运营的工厂就拥有了数不尽的名利。艾伦看着眼前清一色以R字挂牌的厂房,不由得感叹这个男人比自己想象得还要不简单。 看到利威尔的时候他正在跟别人说话,周围搬运材料的工人们很自觉的绕道走。男人面对之人穿着艾伦熟悉的深棕色大衣,是埃尔文探长,他居然也来了。艾伦想着上前打个招呼,而埃尔文正好后退一步,正有离开之意。 “利威尔,你别忘记我们的约定,这并不好玩。” 埃尔文的表情看起来很严肃,而接下来利威尔回答的话让艾伦有些惊讶。 “不,埃尔文,这很有趣。至少,耶格尔比你和你的过往部下要有趣许多。你说,如果——” “不会有那样的如果,你我心知肚明。” 被点名的人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想了想还是轻咳了一声。埃尔文抬眼看到了他,并招手让他过来。 “这两天辛苦你了,艾伦。” “应该的,埃尔文探长。” 其实他们之间早该省去了这些嘘寒问暖的话,此刻的埃尔文更显得很无言,因为无言所以随口寒酸几句。他向两人简单的告别,就戴上他标示性的帽子,转身离开。 气氛有些奇怪,或许只是艾伦单方面感觉有些奇怪。很想开口问些什么,但他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多过问。一边是自己的上司,一边是才认识一天不到的……人。 ——艾伦无法找到个合适的词来定义利威尔。 突然想到了什么,艾伦对着走在自己前面的利威尔说了句谢谢。利威尔回头看了他一眼,就继续带路。 “谢谢您派人接我过来。” “小事。” 要不要这么冷淡……不过说起来艾伦真的开始对其有了一份其妙的好感。他见过不少富甲,比起那些油光满面,一个个带着面具炫耀示威或是阿谀奉承的人,眼前的小个子男人显得比谁都要真实。 也许他真的是看透了世事,也许他就是对所有事漠不关心,所以他才面无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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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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