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瞥向他,就见乌拉诺斯眼神瞟向摩伊莱们,盖亚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看见摩伊莱们面上几乎藏不住的犹豫。地母垂下眼眸,暗色闪过,才最终闭上了嘴。 三位女神守护在将启的门扉之前,她们面面相觑,最终最为理智的克罗托咬牙开口,可还未等她再度反对萨若汶的提议,一道混沌不清的声音便打破了她们的犹疑。 那声音从她们身后而来,无形无相,席卷而来时却犹如万根细针穿过身躯,摩伊莱们捂住耳朵迅速后退一步。 一瞬间的疼痛转瞬即逝,她们连忙低头以示敬意。 “阿南刻……” 萨若汶捂住自己的仅剩的那一只金眼,只觉得它随着那悠远的声音响起后,就像被丢进熔岩之中灼痛难忍。 但地母却眼睛发亮,她向前走动,几乎忘记了身后乌拉诺斯的存在,她等待这一刻太久了。 “让他们进来吧,我可怜的小摩伊莱。” 那声音无视着所有人的反应,说出的话像直接在人的脑中刻写一般,被点名的摩伊莱们却没有一丝被主神呼唤的惊喜,反而满面愁色。 克罗托还想说什么,却被实在看不下去的后两位拦住了,后两位对她摇摇头,她紧闭双眼不得不放弃了。 她们依偎着站起,不再磨磨蹭蹭,一下拉开了通道。 “你们进去吧。” 克罗托的声音像是把他们咬在嘴中细细咬碎时发出的。 不过,不管她如何想法,命运女神的话音还未落,盖亚便先所有人一步走了进去。 萨若汶落后了一步,他感觉着自己的眼睛,觉得它总算舒服了点儿后才慢慢睁开,视线恢复之时便看见一直保持沉默的乌拉诺斯没有跟着盖亚进去,而是隐晦地看向他。 他朝对方微微点了点头,两人会意后,再一前一后地向阿南刻之所走去。 通道里还有一段的路程,萨若汶抬眼,看着盖亚毫不动摇的背影。 他的双眼因为刚刚的灼伤感起了些生理性的水雾,使得视线还有些模糊,看着盖亚的背影如墨水般化开。 就在这水蒙蒙的视线之中,恍惚间,他回忆起了那个梦里他真实的过去。 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就是接过了维护命运的职责,接替摩伊莱姐妹们以及许多冥神维护着往后不知道多少年的世界命运。 在空无一人的冥界。 失去了神明之后,世界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他透过自己编织出的银线,能够窥探到外界日新月异的发展。 他看到明明曾经实际存在的变成了虚无缥缈的神话传说,一些毫无根据的幻像反而成了人们的信仰,无数“伪神”升起,又在一声声质疑之中倒塌。 时间似乎能抹平一切,他听到后世人甚至开始遗忘他们的先祖,连他向来引以为傲的叛逆思想放在他们眼里也成了一个老古董。 周围是荒无人烟的寂静,但他手中的银线还能传来无数种声音,不论是笑声、叹气还是惨叫哀嚎,在看不到头的长河之中让他有了时间在流逝的实感,也让他不至于忘记所有记忆。 而在那段时间,他不想望向外界的某些时刻,他才渐渐摸索到了冥土的特殊性,甚至与它交流起来。 可惜那时候的冥土的意识过于微弱,只偶尔才能回复他一两句,它说若不是为了支撑命运编织的场所,它说它也该在冥王消逝之刻跟着消逝。 所幸——萨若汶现在回忆起,也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惋惜——这样的状态他没有持续到他所想象的世界终末。 后来某一天,本该封闭至世界终末的冥界大门被一个穿身黑袍的异邦人找到,对方说着他听不懂的语言,用一些他看不太懂的法术把他带了出去,他这才再次和外面相联系。 最后他和救他出来的那人,还有其他异邦人,跟着驼铃去了很多地方,算是度过了一段可谓痛快的时光。* 不过那一次打破常规的“出来”自然引来了灾祸。 没有了冥界的限制,沉睡之中苏醒的盖亚找到了他。 身为大地的化身,她躲过了注定消失的命运,但失去所有子嗣的代价让她无以伦比地愤怒。 白发青年望着身前并不宽阔但一眼就能让人感到威严的背影,这个背影自然并不是他第一次见。 意外来的是多么的突然,仅仅在某一天他返回住所,打开门的一刹那,这个背影便立在他房间的窗台前。 诸神黄昏的时候,这些古老的神祇们大多陷入了沉睡,所以当时的萨若汶并没有见过盖亚。 但对方那明显的、来自远古的、磅礴的气息一下勾起了他的回忆,他的本能在告诉他,那是因为神祇,本该彻底消失在世人面前的神祇。 银线的织者到退一步,手中出现了那一柄银光流转的长剑。 但他不知道,那个时候他处在大地之上,处在这位大母神的领地之中。 哪怕那个时候,残存的零星几个神祇对世界的掌控大不如前,但自创世之时就诞生了的神祇,总比他这个本职吟游诗人的人战斗意识要高不知道多少点。 一把土石所组成的匕首从后面插进了他的胸口,和他捅进无数个神祇的时候一样。 大地的女神转身,一瞬间,山岳向他涌来。 “你们怎么敢的?在我沉眠之际,杀死我的孩子!” 火山回应着女神的愤怒,高声的嘶吼冲破大地的边境。 银丝在高山面前多么羸弱,人在大地面前多么渺小,那个时刻,命运的最后织者别无他法—— “萨若汶……盖亚……” “多么熟悉的场景啊。” 他们终于踏出通道,来到了阿南刻之所。 ——萨若汶当初,也把盖亚带到了阿南刻之所。 但那一次是失败的,盖亚的目的本就不是杀死他泄愤,她只想救回自己的孩子,而如何救回早已死去数千年的孩子? “上一次,你拨乱了「我」。” 看不到边际的神殿中心,阿南刻漂浮在一束通天的光之中。 她没有具体的形体,看见她的人一会儿觉得她是一个标准的立方体,一会儿又会发现她是一个毫不规则的平面图形,一会儿又感觉那束光里什么都没有。 只有那一道空灵混沌的声音从那里飘出,让人肯定她就在那束光里。 阿南刻对盖亚说道:“上一次,萨若汶带你来到这里,你拨乱了「我」,来到了现在。而现在,你、你们又要做什么?” 救回早已死去的孩子,多么简单,把时间往回倒转就可以了。 远古神祇的思维向来直接,萨若汶孤身一人,亦无法阻止对方的行为,但就算倒回又能改变什么呢?只能让时间再走一遍,诸神再消逝一次罢了,那个时候的萨若汶还抱着这样的想法。 但现在,回想起他在哈迪斯的身躯之中睁开眼睛,回想起他改变的所有命运,以及心境的完全改变,他总算是知道了盖亚在扭转时间的那一瞬间想到的各种东西。 萨若汶并不觉得在那个时刻他回忆起这些事是个巧合,是阿南刻的手笔也好还是盖亚自己的影响也罢,那一段记忆给了他太多的……额外视角了。 他右手动了动,一直注视着盖亚的乌拉诺斯朝他这边走近了几步。 “我以为你刚刚已经听得很明白了?”盖亚望着那束光里的东西,阿南刻的辉光占据了她所有的视线,让她暂时注意不到身后的情况。 “把所有神祇的神性剥离,让他们成为人类活下去。” 阿南刻慢悠悠地说:“但克罗托也已经提出了疑惑,你们连神权都不愿意交出来,现在,又如何让我相信让你们交出神性呢?” “是给所有神祇一个选择剥离神性的机会。”萨若汶开口补充道:“要么死亡,要么剥离神性,我想让他们这么选择,都能达成目标。” “投机取巧。”阿南刻对他嗤笑了一声,但并没有直接否认这个想法,反而不明所以地笑了几声。 “你不同意?”盖亚走近了一步,挑眉道。 “我如果不同意,你的刀就会毫不犹豫地对向我。”阿南刻说,“盖亚,卡俄斯给了你太多特权。” 地母对此不置可否,“我只想要一个我满意的结局。” 既然这么说,那么阿南刻是同意这个提议了。 一瞬间,萨若汶一直高悬起的心突然落了地,但他依旧关注着地母盖亚的情况。 “萨若汶啊,”阿南刻呼唤他的名字,“过去的你为我猎杀诸神,而如今,我恳求你,再次举起你的手吧,只是这一次不是银刃,而是你钟爱的琴弦,去宣告我的预言,去告诫不听话的神祇,去达成你们那梦想的结局。” 她的无形无相的形体变换,一道光闪烁着落下,萨若汶如有所感,伸手接住它,看着它在自己手中化为一只里拉琴。 他如过去第一次遇到借摩伊莱之躯的阿南刻时般承诺: “好的。” “如此就好。”阿南刻疲惫地闭上眼,她本不该接待这么多人。 盖亚任性地拨乱她的命运,对她来说,也不是完全没有影响。 她打开返回的通道催促道:“你们该走了。” 他们已经撼动了最固执的命运,阿南刻的口谕已经到手,接下来,就是实施了。 萨若汶正要转身,余光之中,便见盖亚冷笑了一声。 “你为什么会认为,你同意,我就不想杀死你——” 远在虚空的神殿应当不会受到任何震动,但这一刻,神殿却剧烈的摇晃起来。 中心的光束闪烁,萨若汶转过头,似乎看到了战火纷飞的荒野,百余巨人与神搏杀,鲜血横流,而这一切倒悬着朝他们压来! “盖亚——” “乌拉诺斯!” 阿南刻和萨若汶的叫声同时响起,呼唤的名字却不尽相同,前者恍若未闻,后者早就在等待这个时刻。 一柄长剑刺穿神祇的胸膛,天空之神双目如两轮金阳,虹光从他身上炸开,那是调动全部神力的表现。 而被刺中的盖亚,瞪大双眼,转过头看向身后的乌拉诺斯,这个她最初的孩子。 “嘀嗒” 闪着金色的鲜血滴到了地板之上。 阿南刻的神殿重归平静。
第96章 当天空第一次从大地之上诞生时, 盖亚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抬起头,心里怀抱着赞叹地去注视一个事物。 那和她一般无垠的天空,和她一般空茫的神祇。 世界之初, 甚至到克洛罗斯登上神位前一刻, 天和地都出奇地相似,一个在上一个在下, 无边无际, 了无生机。 但到了现在,大地已经是无数生命的居所, 可天空,依旧空茫一片。 利剑依旧插在她的胸口,陌生的痛楚从那里传来, 盖亚没有往后倒下,隆起的土地支撑住了她摇晃的身形,她瞪牢牢抓住剑柄的天空之神,冷笑道:“你以为这样能杀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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