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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娜也没办法，抱着胳膊看哥哥瞎折腾。 王耀本来还打算请三个美国出版商吃晚饭，一看伊万和阿尔这宇宙大战架势，又怕这俩气势汹汹的小青年互扔核弹把饭店的屋顶都掀了，只好找了个托辞取消了晚餐的安排。 一行人在神武门前的广场告别。 王耀笑着和美国朋友们一一握手： “艾米丽、阿尔、艾伦，今天很高兴一起逛了故宫。希望你们这次在北京玩得开心，之后我们在国际书展上见。” 艾伦代表大家伙感谢了王耀的款待，送给中国朋友一张他们公司养的缅因猫“米咪”的照片和钥匙扣周边。王耀看了看，觉得这小猫咪周边做得精致又可爱，建议艾伦他们以后试着多出一些米咪的周边售卖。艾伦觉得这是个不错的主意，就记下了。最有活力的艾米丽还没玩儿够，她看到身后的景山公园，跃跃欲试想继续去爬山，转身就去买票了。 阿尔也高高兴兴地和王耀握手告别，邀请王耀下次来洛杉矶书展找他们玩。 两人正说着，阿尔发现站在一边的伊万一脸铁青。 “诶，布列津斯基，别那么不开心嘛！” “看见你我就浑身难受。” 阿尔友善地笑了笑，向儿时的伙伴伸出手：“十年后竟然在异国他乡遇到小学同学，这难道不是一种天谴报应吗？算了嘛，都是小时候的事都过去了，我们还是和好吧。” “遇见得不好，以后不要再遇见了。” 伊万叹了口气，还是决定妥协，也伸出手打算礼貌地回应美国人的问候—— 时隔多年，两人终于要握手言和。 “布列津斯基，说实话，这么多年过去了我终于觉得……” 就在两人即将握手之际——说时迟那时快，阿尔忽然改成了向伊万竖起中指，让对方的手握了个空！ “你还是那么好骗，哈哈哈！”恶作剧得逞的美国青年开朗地笑起来。 俄国青年的脸色瞬间更加难堪！熊仔呲牙正要发作，王耀赶紧就趁势握住了伊万的手，试图缓解他此刻的尴尬和怒火。 “万尼亚，今天谢谢你，你真好！” “……” 伊万平静下来。他深呼吸，看了一眼面前的王耀……最后还是无可奈何地笑着和王耀握了握手。 阿尔看着两人，终于也认真起来： “布列津斯基，说起来，你竟然真的来中国了……这也算是实现你小时候的心愿了吧。” “心愿？我说过吗？”伊万蹙眉。 “说过的呀，你小学的时候不是经常嚷嚷着你要去中国玩儿吗？你忘了？”阿尔耸耸肩。 “我不记得了。” 阿尔一副受伤的样子：“那之前我们逃课出去玩儿，你还被老师抓回来罚站的事你也忘了？” “忘了。” 伊万摇摇头。 阿尔马上指着伊万向王耀控诉：“大哥哥你看，俄国人就是这么对待朋友的。曾经说好的事转头就背信弃义，可不能相信俄国人的友情。你可小心提防他，说不定俄国人用花言巧语欺骗你。” “你不许叫王耀‘大哥哥’！”伊万恼怒起来。 阿尔做个鬼脸：“怎么？你叫他‘大哥哥’，我就不能叫吗？” “你不许叫！而且谁他妈的是你的朋友？你刚刚不是还说做我的朋友就像吃屎吗？？” 阿尔笑起来：“薛定谔的朋友，有必要的时候可以是，没必要的时候就不是。俄国人，你什么时候才能学会灵活地处理利益往来？傻瓜，略略略。” “……滚！我才不需要学会美国人‘按需吃屎’的灵活做派！” 阿尔也不生气，反正今天他已经玩够了，就像精力无限的小狗出门玩闹放电之后变得温和且心满意足：“算啦无所谓啦~不过看到你这么有精神，还实现了‘来中国’的愿望也挺好。十年了，伊万·布列津斯基，我们都长大了。” “嗯……是的，我们长大了。” 伊万平静下来，他沉思片刻，再次向阿尔伸出手。这次美国青年没有拒绝，爽快地握住了他的手。 “嚯，来这个？”阿尔潇洒地笑了一下，狠狠用力捏伊万戴着皮手套的右手，越来越使劲儿想弄疼对方。伊万也不甘示弱，大手像铁钳一样死死捏着阿尔的手和他较劲。王耀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决定随便这俩小男孩胡闹。 “喂，布列津斯基，你小时候的心愿算是实现了吗？你这么执着要来中国，一定是对南方的土地有所企图，王耀，这家伙小时候的愿望是要统治世界呢。你可得小心了。” 伊万赶紧说： “小时候的愿望都是瞎说的！别当真……反正你不是也没当上美国总统？” 阿尔耸耸肩：“哈哈，那是早晚的事！不过说起大家小时候的愿望啊，真让人怀念……马修的愿望是有一只小白熊布偶，所以我每年圣诞节都送他一只。真好啊，朴素的愿望容易实现，朴素的幸福更真切。” “你小时候的好朋友呢？亚瑟·柯克兰……他以前不是想……” “哈哈那个死脑筋当然没问题！他现在已经顺利在剑桥念博士了，研究莎士比亚和园艺学。咱们小时候总管他叫柯克兰教授，亚瑟以后就要成为真正的柯克兰教授了，是不是很棒！” “也不错。”伊万笑了一下。 阿尔想起来什么，从书包里掏出两本漫画晃了晃：“对了，你还记得咱们的同班同学菊吧？” “嗯，那个喜欢看漫画的男孩子。” “他后来真的做了漫画家哦，菊和他妹妹一起创作了挺多高人气的作品呢！我们这次还出了他们兄妹的《绮丽银河尽头的阿基特》的英文版，我很喜欢。我本来要给王耀带他的样书，结果不小心带成了菊的作品。” “挺不错。” 伊万从阿尔手中接过漫画，翻看了一下。 “你那个托里斯呢？他后来不是也去俄罗斯搞音乐了？小时候总看他和你混一起玩。” 伊万低头笑了笑： “托里斯现在是一流的音乐家，和我是同事，不过他大概还没有实现童年的愿望……毕竟有的事情别人干涉不了，只能自己去面对。不过我相信他可以，他是顽强的人。” 阿尔越说越来劲：“那你还记得咱们的小学校长弗朗西斯·波诺弗瓦吗？以前我们总叫他‘诗人’。后来那家伙不搞教育了，竟然真的转行去做了电影导演！还拍了挺多获奖影片啊。” “校长？真的假的？” “真的啊！回去我把他电影的链接发你。哦对不起我刚刚把你拉黑了，现在把你放出来……操，你怎么把我也拉黑了？” “好吧，那我把你也放出来。” “你还是那么混蛋啊！俄国钢铁大畜生。” “彼此彼此，太平洋警察。” 王耀看着两个男孩聊天，心情也放松了不少。他之前真不知道原来他的出版合作伙伴阿尔弗雷德竟然就是当年和小伊万打架打得昏天黑地那个美国小男孩。在他记忆里，那个美国小家伙就像幼年期的金毛小狗一样喜欢到处惹祸、扑人、在泥地里到处打滚，几乎是一种小型迅猛龙。十年过去，阿尔弗雷德也做了年轻有为的出版商和朋友们一起创业做喜欢的事。 时间会改变很多事，也会见证很多人的成长。 谁能想到面前这两个牛高马大的金发青年就是当年那两只嗷嗷怪叫着互殴、扯对方头发、互扔鼻涕虫的野生小动物？王耀不由地笑了笑。 或许他也一样。 想到这里，王耀抬起相机，又给几个小青年拍了几张照片—— “诶呀，这张还挺不错呢。”王耀捧着相机笑起来。 相片中，来自不同国家的年轻友人们在黄昏下谈笑。 他们身后景山有如历史中一段沉重的剪影，周围夜色中的车流灯光也匆匆繁忙。 而照片上青年们此刻却是如此轻松、快活，友谊仿佛是可以天长地久的，青春也仿佛黑胶唱片中的歌曲是可以一次次重来的…… 朋友们笑着，说着一些之后就会遗忘的小事，分享着彼此生命中最年轻的时光。 “……” 王耀看着相机里的照片，在这瞬间他感到了一种微小的幸福，或许这就是摄影师的意义……他可以帮助人们留下飞逝的时光中某些珍贵的东西。 在照片上所有的笑容之中，有一个人的笑容尤其让他心神不宁。 王耀把照片放大了一些。 他才发现，原来伊万在和朋友们说笑的时候，眼睛始终在看向他这边……仍然最在意他的反应、他的心情。 「如果一个人喜欢你，当他和朋友们说笑时，总会下意识地望向你。」 姐姐曾经这样说过，现在王耀似乎明白了。 “……” 看着那张相片，王耀心中升起一种奇异的、暖洋洋的感觉…… 熊仔仍然和小时候一样真诚可爱，红润的脸颊，高挺的鼻梁，长长的睫毛。当年的点点熊已经长大了，那双葡萄般明亮的眼睛现在属于一位热情健硕的青年人，就像骄阳属于正午，一颗热烈的心属于他的所爱。 看着伊万的照片，耀觉得心脏好像被小猫毛绒绒地轻蹭了一下。 “耀。” 有人轻轻呼唤他。 “嗯？” 王耀一抬头，发现伊万此时此刻竟然真的在看着他……青年紫罗兰色的眼睛恰如他们头顶上那温柔如歌的晚霞。 伊万冲他笑了一下。耀仍有些茫然，像个孩子般认认真真地望着伊万。 他们望着彼此，在晚秋漫天的红霞之下…… 葡萄醇熟的季节快要过去了，宫墙下落满银杏叶，恋人们并肩散步，一切都在醇酒的色泽中轻飘飘地沉醉。晚风吹拂，两人相接的目光就是他们心照不宣的秘密。 趁着朋友们都没注意，伊万无声地说了什么。王耀没听见，却看懂了他的口型。 “呀……” 耀紧张得抿了抿嘴唇，赶忙拽了拽自己的小黑猫衬衣的下摆，假装低头整理衣服，试图把不好意思的表情藏起来。 （真的可以这样吗？真的可以吗……？） 耀不明白，他觉得自己好像在某种光亮又过于模糊的念想中灼烧，令他困惑不已……为什么会这样呢？ 但是……嘴唇那柔软的触感，那个人的洗发水的香味，风轻轻吹拂脸颊的感觉……他吻他的那个夜晚又在记忆中变得鲜明，耀的脸颊烧得更厉害了。 耀不知道，那究竟是怎样一种感觉呢？ 在他胸膛中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燃烧，近在咫尺的，又叫人难以分辨……就好像一颗初升的星星，预兆了整条即将在南天璀璨的银河，在某个人的爱与思念中流淌。 在那一刻，他似乎依稀明白了一点伊万的心情。 「见到你真好，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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