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啦,這個顏色剛好。」少年拿了金蔥條便又蹲下來,沙發完全擋住他的身軀。他把金蔥條紮住聖誕樹的後端,再逐漸盤上。 「嘿,你嚇到我們的老師了。」派翠克輕聲訓斥,語氣卻一點也不嚴肅,「我以為你在布置二樓,你剛剛就在聖誕樹後嗎?」 少年在聖誕樹後,悶哼回應,慢條斯理地替聖誕樹掛上飾品。 「話說回來,魁登斯在哪?我們的新老師想認識大家。」 「還能在哪?」少年不耐回應,他轉身走到沙發區旁的另一個空間,那裡擺放一張足夠六人坐的長桌,看起來像是用餐的地方。餐桌右側又是三扇相連的窗戶。外頭可見一片白中帶綠的小花園。少年輕輕敲了敲窗戶。 沒有任何回應。少年聳聳肩說:「如果不在花園,那就是正在下樓中。」 「凱文。」聽到柯林喚他,凱文這才正眼看他。柯林心想,如果魁登斯在樓上,那他就一定是凱文了。 「看來我們的老師已經認識我們了。」他抓抓頭,和派翠克同樣捲曲的瀏海幾乎遮住另一眼,有點漫不經心地走到沙發,一屁股坐下去。 「老師請便。為什麼大家都站著?」凱文解開胸前兩顆鈕扣,神情輕鬆卻刻意疏離,「所以你來這裡做什麼?」 不是很客氣的語氣。派翠克收起笑容,偷偷瞄了柯林幾眼,有些支吾的要開口說些什麼時,柯林反倒先走到凱文旁邊坐了下來。他全程直直盯著凱文,神情從容。 「我還需要了解你們更多。你們父親並沒告訴我太多資訊,我唯一確定的是他希望你們有美好的假期。你需要我教你什麼呢?凱文。」 凱文瞇起眼睛,似乎很認真地思考著。他的側臉宛如派翠克的複製版,然而少了派翠克那總是含著笑、甜蜜的嘴角,多了幾分冷淡和莫名的氣焰。 柯林深知這種氣焰,打從凱文完全不打招呼和對話時總不看人眼睛開始,他就知道。那是過於年輕而無畏無懼的氣焰,他也曾經擁有過、經歷過,憑著這股氣焰幹過不少愚蠢又後悔莫及的事。直到遍體鱗傷,這把火才在灰燼中重燃,恰當得宜地溫暖自己也溫暖身旁的人。 所以當他面對凱文或許是無意、或許故意的「無禮」,他完全不以為意,也不覺有減損到他半分尊嚴。凱文越是這樣,他越想了解他,即便是以挑釁的方式予以回應。 「唔……我先說,我需要你幫忙的地方太多了,我被當了好幾科……」派翠克走到凱文身旁,坐在扶手上,明明在說一件應該煩惱的事卻說得興致高昂。 「我不知道你能教我什麼。」凱文理所當然地打斷派翠克,看起來很苦惱:「如果以派翠克的標準,我不知道你能教我什麼,先生。」
說罷,便親暱地將頭枕在派翠克手臂上。「我比較需要睡個覺,我昨晚熬夜幫班上那群付費請我寫報告的白痴,成全他們的假期。抱歉派翠克,我能晚點再幫你布置客廳嗎?」 此刻凱文的表情與方才截然不同,他像小貓一樣蹭著派翠克的手臂,討好似地望著他。派翠克似乎早就習慣凱文捉摸不定的脾氣,他一臉沒輒的嘆口氣說:「你只是在告知我,不是詢問我。不過我還是要答應你。」 他揉揉凱文的頭髮,這副情景彷彿媽媽在溺愛她單純無害的男孩。柯林沒搞懂這副情景,不過至少搞懂一件事:即便兩人有一模一樣的臉、一模一樣的身高,但他往後絕對能分辨出兩人,因為他們的性情徹底不同。 「我既然來了,就絕對能教你。例如禮貌。」 「好啊。」凱文聳聳肩,很快地接話。 「好熱!」派翠克突然站起,口氣有些急促:「是暖氣的關係。話說回來,魁登斯怎麼還沒下來,我得……嘿,魁登斯。」 柯林循著派翠克的視線看向客廳大門,只見同樣一張臉的少年,有些駝背,低著頭站在門口,猶豫不決的樣子。 待派翠克一呼喚他,他才勉強抬起目光。柯林再次感到茫然,因為同一張天使的面龐,沒有派翠克的快樂、沒有凱文的冷漠,只有說不清的渴望和淡淡的哀傷。 *** 柯林總覺得魁登斯似曾相識。說來奇怪,明明他和派翠克、凱文有一樣的面孔,卻只有他的神情能勾起柯林的熟悉感。 魁登斯不知道站在門口多久了。他穿著一件在柯林看來過緊的深綠色針織衫,看起來過於小心翼翼,雙手緊緊地捏著衣角,僵硬地站在那裡,彷彿只要頭再低一點,呼吸再淺一點,就可以把自己藏起來。 若不是派翠克熱情地呼喚他,柯林都要懷疑站在門口的是否只是一具幽靈。魁登斯看起來太衰弱了。 「你穿了我送你的褲子!」派翠克走過去搭起魁登斯的肩,把緩步移動的魁登斯拉過來,開心地說:「太好了,我以為你不喜歡。」 「你哪來的這件針織衫?」沒了派翠克的手當枕頭,凱文乾脆仰著頭、後腦勺完全靠著沙發,斜眼看著魁登斯,以一種喃喃自語的音量問。 「我只看過你穿一次,後來你還是繼續穿你的舊衣服。看來你不是不喜歡,而是要挑場合穿。噢,今天有人特別打扮。」派翠克抿抿嘴,挑著眉看魁登斯。 近看魁登斯,柯林才發現他的髮型實在詭異極了,像是有人拿剪刀隨意理他的頭髮,使得髮線看起來歪斜且凌亂毛躁。他不明白魁登斯怎麼會允許有人把他的頭髮弄成那樣,尤其他已經先見識過他的哥哥們光亮鬈曲的黑髮。 「嗨,魁登斯。謝謝你的小草小花,我得說你把我房間弄得很舒適。」柯林試圖以最溫柔、最和善的語氣對魁登斯說話,他看起來實在太害羞,他想讓他自在些。 魁登斯有些不自然地微笑,低垂的眼簾一下看地板一下又回到柯林身上。他沒有回應柯林,反而回了一句不相干的話。 「那是今年的聖誕禮物,你和派翠克都有一件。」魁登斯小小聲地對著凱文說。 「喔。」凱文聲音慵懶到近似嘆息,他伸伸懶腰並站起身來,「我忘了,他的例行公事,他從來沒搞清楚我們的衣服尺寸。」 「畢竟我們很久沒見到面了。」魁登斯吞吞口水,有點畏懼地接著回。「至少爸爸還寄了禮物過來。」 「是啊,生日禮物、聖誕禮物……。不過不重要,我就是討厭那件針織衫。」 凱文朝柯林撇了一眼,便拖著步伐往門口走去。 「那件針織衫的確有點小件,我後來也轉送了。」派翠克飛快地接下去說:「說真的衣服質料不錯,送走時我還有點傷心。柯林,你別在意。他說話就是這樣,他其實心腸很軟,他是好人。」 儘管派翠克試圖轉移話題,但其實柯林根本沒在聽他說話。此刻他腦袋裡轉著派翠克和凱文無意間透漏的訊息:畢竟我們很久沒見到面了……至少他還寄了禮物過來……生日禮物、聖誕禮物……。 他突然想起三胞胎的父親對他說過的話:「帶給我的男孩們快樂。」 柯林不禁感到困惑。他的話聽起來多麼感人。可是,既然希望孩子快樂,又為何長期不見面?三胞胎又為什麼特別需要「快樂」?他突然想起視訊中那個忙碌的生意人,根本不在乎他是誰,只想快點結束面試便把自己丟給三胞胎。 不管柯林去多遠的地方、去多久,在特別的日子總會回家。如果辦不到,絕對想盡辦法讓他的家人感受到他的思念和愛。然而這個屋主和他的孩子顯然不是這種親密的關係。 柯林還記得初到這裡,詢問路人這棟房子的去處時,路人用一種曖昧令他不解的眼神看著他。離去前,路人忍不住開口說:「那裡很少人出入,已經很久沒人拜訪那戶人家了。」 柯林還聽到一些傳聞。這棟房子已經有上百年歷史,屋子代代相傳。曾經有一段時光,這裡幾乎天天敞著門歡迎新客人,數不盡的派對、聚餐,音樂和讀書會交織著形形色色的男女,在這裡愛情、友情肆意且璀璨的蓬勃綻放。 直到了三胞胎的祖父,他很年輕就離開了小鎮,從此大門深鎖。時間久到足以讓人們遺忘這棟房子和它燦爛的過去。有天,三胞胎的父親突然回鄉,他不是自己一個人回來,有人看見他身邊多了一位美麗的黑髮女孩。 後來,三胞胎就出生了。柯林不是很清楚接下來還發生了什麼事,那名路人斷斷續續說,像在謹慎拿捏內容。像是,還有些未完的話。 而現在柯林只知道,這個父親在今年聖誕唯一做的,就是找了柯林,另一個以長者姿態的男人,去陪伴他們。 「柯林?你在想什麼?」柯林回過神來,才發現派翠克正關切地看著他。 「沒什麼,我只是在想……有沒有一些熱的,或是吃的,我今天早上才吃了一個三明治。」 派翠克像是等這句話等了非常久,他如釋重負般地拍拍大腿,說:「當然有。」 看著派翠克天真無憂的模樣,柯林決定不要再想下去。他只是來教書的,安默斯特鎮只是一段短暫的旅程。把故事留給他們,他才能毫無偏見且毫無負擔地,當一個稱職的過客。 *** 課程進行的比想像中困難。三胞胎的程度和需求完全不同,柯林非得三人分開授課。或許不能用「授課」來形容,因為根本沒人按照規矩來。 派翠克天性活潑、好動,他拿著他的成績單可憐兮兮地說他非常需要協助,卻老在課程中打斷柯林。最令柯林懊惱的是,他完全無法生他的氣,常常不知不覺跟著派翠克的話題走。等到他意會過來,他們已經聊了整整兩小時。 「我是收錢來上課的,派翠克。」柯林板著臉但語氣溫和得像在安撫情人一樣,「我們至少得搞定數學,好嗎?」 「晚餐我想煎牛排,我們可以一起去超市,你還沒去過這裡的超市吧?順便晃一晃,其實這裡沒什麼好晃的,但畢竟是我當地陪,我絕對不會讓你感到無聊。」派翠克雀躍地回,他盤腿坐在客廳的地毯上,手肘撐著客廳桌,瞅著坐在沙發上的柯林。 「派翠克。」柯林放下手中的筆,哭笑不得地回:「不要逼我變成你最討厭的那種……無趣的老師。還是我已經是了?」 派翠克眼神刻意飄向天花板,裝模作樣想了想,點點頭。 「很嚴重的控訴,我犯了哪些大錯?」柯林彎下腰湊近派翠克,饒富興致地問。在他瘋狂的人生中,「無趣」兩字從未寫入他的人生字典。 派翠克站起身來,煞有介事地說:「法洛先生,您犯了,明明會彈琴,卻直到現在沒為我彈一首曲的罪。明明會跳舞,卻直到現在沒有邀請我跳一支舞的罪。」 他邊說邊慢慢走到鋼琴前坐下,向柯林揚一揚下巴,彎彎雙眼勾著柯林的目光。 「你想證明清白的話,就過來。」 最後柯林勉勉強強趕上進度,因為派翠克答應他,只要他彈一首歌,他就算一題;唱一首歌,就算兩題;如果和他跳舞……他可以整夜不睡。不管是為了算數還是跳舞的緣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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