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同伴与單喜疏离,單喜就极度顺从地不去靠近,她当然记得是自己牵连了同伴,也记得同伴拉住她的手臂是好意。 此时,單喜看着即将见底的白瓷罐子,低着头,眼珠悄悄左右转动,偷看其他女子,她发现她们的雪花膏都不怕用完,猜测许是进宫前,各家母亲已为小女备足了物资……而單喜的母亲已亡。十四岁的少女想念亡母,她放好了雪花膏,轻手轻脚爬上床躺好,盖好了被子,闭上了眼睛。 擦好雪花膏,细心揉了脚掌,之后女子们围在單喜的床铺边上,窃窃私语,嬉笑打趣。 短短几日同床异梦,單喜听遍了这些风言风语,眼睫毛都没有颤动分毫,一副真正熟睡去了的模样。 众人虽有疑心,却也没有过多纠缠,哪怕明天终于不需再走数万步路,也还是大有活计要做,不如像單喜这样早早睡下罢了。 房中三盏灯火被吹灭,十几个宫女相继睡着,待房内再无少女轻声说话,單喜才睁开了眼,在黑暗中扭头,望向窗外的明月,今日是十六,月圆,很亮,轻轻地照亮了單喜那张脸,温柔地照光了單喜眼边的几滴泪。母亲去世三个月了,單喜至今还忍不住在想念时流泪。 十五十六月最圆,人与人啊,最相念。 穆王府中,瓜尔佳孜婠在月下舞枪。 她知道她父王还没有睡着,所以她偏偏要在父王寝院里起势舞枪,一枪枪划破虚空,舞出尖锐哨声,恍若催人上沙场。
第4章 绣房野花 單喜被安排在绣房工作,这很合理,單喜的绣工是出众的,十几年来,母亲亲手带着她学刺绣,一针一线,刺布绣红,穿花纳锦,她早已练就一双巧手。 只是没有想到,这次居然只让單喜一个人前往绣房,其他人都被安排了另外的去处,最少的,也有两人同行。 去绣房的路稍显曲折,單喜按着记忆里的路线,走错了好几回,时不待人,到僻静的地方,也是薛珠珠领路时曾大声说话的地方,單喜望着四周没人,便跑了起来,数次往返,單喜终于找到了绣房。 她气喘吁吁站在高大的宫门前,双手手掌交叠贴于小腹前,努力调整气息,一呼一吸间,她神游之:适才跑过那么多宫道,快步走过那么多宫苑,都与前几日一般鲜见活人,这皇宫中,人那么少么? 这样的遐想随着單喜一脚一脚慢慢步入深宫,终被打破。 绣房里,坐着许多喜笑颜开的绣女姐姐,大家穿着一样的素衣,朴素却不简陋,规整而不刻板,看得單喜满心惊奇。
“这是——新来的?”一女歪头,拉着嗓子问,女子的嗓音该是如此,细腻而婉转。 “是。”在一群将针线舞得动人的绣女前面,單喜被衬得只剩下一个“乳臭未干”的外壳,呆愣愣地应了一句,而她的魂,怕是已飘向大将军寻求抚慰。 绣女们齐齐地笑,绣房里顿时开满了鲜嫩又艳丽的花。 單喜眨了眨眼,她在宫外自己的家里时,可从没有见过这般阵仗,且不说娘亲极少让她与邻里孩童一起玩耍,就算有见过几个姐姐姨娘的,她也不曾见识过此处这样的婀娜多姿。 “我说我那个新来的怎么到现在还没有到呢,原来是你啊!” 單喜心惊了一把。 好在,这里的人居然全数都是和颜悦色的。 “什么新来的!”小门里走出来一个女官,女官佯怒,斥道,“那位新来的绣女,不巧染了风寒,今日是报到不了的!”她又转看向單喜,打量了几眼,说:“你应是前几天刚进宫的那批宫婢?” 單喜想,这应该不会有错。随即点了点头。 “噢……”女官拉长了声音,瞬间变脸,面带笑意,“你可认错了阵营呢!” “噗……”绣女们纷纷笑个不止。 單喜脸上的梅花红得艳艳。 是一位稍微好心些的姐姐告诉單喜:“她是说,你不是我们这边的,该是院子后面,喏,从后面这小门过罢,后面才是你去报到的地方。”说罢,大家又像被挠了痒穴,笑得乱颤。 好……好像是了,前几天薛女官带大家路过的是绣房的后门,刚刚进来的应该是正门…… 她们下等宫女,都是给上等宫女干活的。 單喜连忙点头致谢,在笑声中奔走向那道小门,脚步忙乱。 对此不为人知的过错,幸好日后有人可讲述,这样,單喜才有机会得知,原来她认为的“婀娜多姿”,只是诺大皇宫中,一处无人问津的野花丛。
第5章 一切安好 回到住处,單喜梳洗完准备睡觉,可还没有等到那位拿着棍棒来找她的薛女官,其他人就先主动与她说话了。 “單喜,你今天去绣房做得怎么样?” “挺好的,姐姐们都很照顾我。” “宫里不能姐妹相称难道你不知道吗?还照顾?你以为这里能拉帮结派?” 單喜转头看向这个说话的人,不认识,她面容凶狠,话却不无道理,在绣房里大家就已经告诉过單喜,不要姐姐姐姐地叫,宫里不让。 是以为大家终于愿意原谅她了,一时高兴才忘记了,没想到弄巧成拙。 人们都是成群结队去做一件事的,交谈的人不约而同地不欢而散。 看着各自散去的人,單喜拉过被子躺下,可惜不能成功入睡,因为薛珠珠终于带着罚尺来了。 “听说你还真的迷路了?” “嗯。” “绣房的人一个都没有为难你?” “对。” “迫玄道上不是挺能闹的?怎么,闹完又跟焉了的豆芽苗苗一样的,心里不舒服么?” “没有不舒服,是我错了,是我自己责怪自己。大家都不理我,虽然没有怨言,可我难受。” 薛珠珠眯眼,这话听起来真是有毛病得很,她却没有让單喜难堪,问:“既然觉得自己错了,怎么不跟大家赔罪道不是呢?” 單喜不回答了。 薛珠珠嘴角微翘,将單喜的脸看了又看,“也不知道将军看上了你哪点?” 女官的话总是胡乱跳,單喜的心砰砰跳,“将军?那日那位,是将军?” “哼。”薛珠珠听單喜这话,一下子才想明白了,小丫头是乡下来的土包子,一定没有听过瓜尔佳的威名,她偏故意吊着單喜,出出那日不能打她一顿的气,“何止是将军!” “女官,那她……她是男的还是女的啊……” “你希望她是男是女?” “我……” “你喜欢她?”薛珠珠二十有二,但对單喜打听八卦的模样就像与單喜同龄。 “我喜欢!” “哟!”薛珠珠表情揶揄,颇有等着取笑人的意味。 夜间房外凉,薛珠珠抱臂胸前取暖,说道:“是女子,不知道你会不会失望。而这个女子,还是我们当今朝中最年轻有为的将军。” “大……是大将军?” “是。你知道大将军?” “不……”只是听说过一回,那日邻居婶子来串门报喜,说大将军为国打胜仗,那时,娘亲当场吐出一口鲜血,所以單喜印象很是深刻。 “行了,我也就是奉命来慰问一下你,你暂且当什么都不知道,好好干活就行了。” “女官!”單喜叫住薛珠珠,“你……奉命?” 薛珠珠瞟她一眼,说道:“是啊,这整个皇宫,恐怕只有你,敢在大将军面前闹小性子,最不可思议的是大将军居然没有生气,反而低头笑了起来,我差点以为你们是旧相识。” “大将军那时笑了么……”單喜目光涣散如神游,说话亦如呓语,心里开心得不行。 看不惯这种痴女样,虽对当日一场对话感到万般疑惑,但说句实在的,这用不着自己忧心,于是薛珠珠起身,站在院中看了眼禁闭的房门,再看向稍稍缺了一点的月亮,临走前打了个哈欠,“噢对了,来,哭嚎两声,差点忘记了。” 單喜瞪大了眼睛。 房外,院里,仅有两人,薛珠珠拿着罚尺拍石桌,催促單喜快点叫出声。 “啪!”——“啊!” “啪!”——“啊!” “行了回去躺着吧,应该不会再让我劳心了,”薛珠珠摇了摇手里的尺子提醒道,“记得,瞒住所有人。” 虽还不能斩钉截铁说大将军对單喜动了真心,但薛珠珠还是心酸了一把:怎么我入宫那么多年都没有被哪个大官人瞎了眼看上? 回房躺下,單喜耳听又一次袭来的风言风语。 她不敢设想未来的宫中生活,只能默默向天上的母亲请求庇佑,佑她,捱过艰辛,平安出宫。 这一夜,半梦半醒间,母亲的脸与大将军的脸,轮流出现在睡梦间,相继显现于眼前,或哭或笑。
第6章 穆王毒女 雨打琵琶,珠帘响零零。 家仆装扮的下属才离开这院落,大雨便猛地压下,适才报来的讯息与以往无二,此时这雨下的,就像在嘲笑执着寻人却数年无果的瓜尔佳。 在家中依旧一身男子装扮的瓜尔佳孜婠,望着院内一片朦胧景,心生凄凄感。 事实上从某种角度来说,瓜尔佳氏父女,具有一样的心性。 瓜尔佳·佩钧,当朝异姓王,少年时期立下赫赫战功,又与当今陛下关系结好,被封为固伦穆王,三十年前战场上被奋国大将伤了一腿,再不能亲上战场。 同样在院子里看骤然袭来的雨,同样被影响了心情,也同样的,这父女俩,神色肃穆,不露真情。 “大将军呢?” “回王爷,大将军还在房中。” “让她出来,该练功了。” “是。” 只见雨的势头愈猛,难见收势。领了王爷的命,仆人匆匆从这边院子赶往那边院子,不敢举手挡雨,不敢收膀取暖,更别提撑起伞或注意脚下泥土。中途果真滑了一脚,也得硬撑;能不摔则若无其事地走,若真摔下,那就利落地爬起来,然后再若无其事地走。 大雨倾盆中,仆人终于离了王爷的视线,暗自松下一口气后,更加快了步程。 被派来催促的人刚要走进大门,就见瓜尔佳孜婠同是发旋面天、身无挡雨物,但她不显半分狼狈,是稳稳走来的。 “大将军!”下人低头。 瓜尔佳面无表情地照着路线走去。 自三十年前到现在,王爷立下的规矩都没有变化:练功不许在自己的院子里练,必须要到家仆都能路过看到的地方。那样才有人能作证家里小主没有懈怠训练。 冬季的这场雨下得很猛烈,幸好短暂。 瓜尔佳一直从雨下练武到雨停,又从雨停练到日出,最后直到日落。 从冰凉刺骨的雨水,到热乎乎的汗水,它们都使衣物贴在身上,突显那份孤寂。 雨幕朦胧在眼前,热气蒸腾而来的水雾朦胧在身边,这浴桶中的热水温度很高,天越冷,雾就起得越大,看满屋子雾气就该明了这日的天得多冷。不过既然瓜尔佳并没有觉得太冷,那也无需夸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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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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