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他留过学,眼界开阔,思想开放,你明天打扮像样点,穿洋装去赴约。过两天我再让夫人带你去街上各个款式买几身新的。” “是。”喻音瑕在这个家里的处境,用卑躬屈膝来形容也不为过。 可又能如何呢?她和亲人的命被喻正清拿捏得死死的,没有回头路可走,也没有后悔药可吃。 她只能硬着头皮,昧着良心,去做他让她做的事。哪怕,违背自己真实的意愿。 每一条路,每一个选择,都要付出相应的代价。有得有失,天上不会无缘无故掉馅饼。 别做白日梦。 因为梦醒过后,迎接你的将是万丈深渊。 …… 剧院大门外,安镜站的挺直,老远就在人群中认出了喻音瑕。 喻音瑕当然也第一眼就看到了安镜,内心雀跃,但未表露,对身旁的絮儿说道:“就到这里吧,你和司机先回去。” 絮儿不解:“小姐,我应该在剧院外等你。” “不必。” “可是小姐……” “我说了不必。”喻音瑕有些着急,着急去见那个她想念的人。 “哦。那,那您别太晚回来哦,不然又要挨夫人骂了。”絮儿的担忧不无道理。她伺候的这位小姐跟她一样,都经常被夫人骂得体无完肤。 …… 安镜穿了一身卡其色骑马装,黑色长靴。喻音瑕穿了白色荷叶边衬衣,红白格子长裙的小洋装。 两人站一块儿,绝配。 “镜爷,安少,抱歉,久等了。”喻音瑕表达歉意。 “没等多久,你也没迟到。如月那丫头比你还晚。”安熙贼兮兮地往边上走几步,举起他新买的相机找好角度后喊道,“姐,喻小姐,看这边。” 她们的身后,是上海最大最宏丽最有名的明珠剧院。而她们的脸,在夕阳的映照下格外明媚。 安镜吞咽着口水,很想夸一夸喻音瑕人美装美,但又怕显得自己像个浪荡子。 也不知紧张个啥。 “镜爷?” 喻音瑕面露羞色轻轻唤一声,就是喜欢看安镜被自己迷得魂不守舍又故作镇定的模样。 安镜听到喻音瑕的声音抬头,两人目光撞了个正着。 浅浅的笑意在彼此的脸上晕染开来,谁都没有再讲话,就那么静静地望着,羞色和紧张也都一一化开在对方给予的笑容里。 现世安稳,岁月静好。 瞬间即永恒。 …… 扎着高马尾的戚如月最后一个到,笑着和安熙击掌打了招呼。 然后拉着喻音瑕的手:“音瑕,好久不见,一切都还好吧?你父亲的寿宴上,我都没机会和你说说话。” 喻音瑕礼貌地保持微笑:“一切都好。” 如月又转向安镜,认认真真地鞠了个躬:“久仰镜爷大名!喻伯伯寿宴上,我爸妈管我管得紧,郁闷得我都没敢跟您讲话。姐,我能和安熙一样,叫你姐姐吗?” 安镜笑道:“你都叫上了,还问我?安熙经常夸你性格好,人品好,活泼开朗,今日一见果不其然。” “一句坏话都没说?” “没有。” “算他是个非礼勿言的正人君子。” 安熙用手指弹了戚如月的头:“你迟到了,让我们三个等你,你还不道歉!” “又打我头!”戚如月白了一眼安熙,连着说了三句“对不起”。 …… 由于买票的日期不同,四个人的座位也就没在一处。安熙和戚如月的位置挨着,安镜和喻音瑕挨着,在中间靠后。 几日不见,安镜和喻音瑕变得稍显生疏,两人安静地坐着,没人开口打破奇怪的氛围。 明明是想念的想见的,可见到了,千言万语又无从说起。 话剧开演前,安镜挤出了今晚对喻音瑕说的第一句还不如不说的话:“喻…音音,你也可以像如月那样,叫我姐姐,亲切一些。” 喻音瑕叫不出这个“姐”字。这场“约会”,从她接到安熙的电话就知道,是安镜有意为之。 她问:“你的伤……好了吗?” “差不多了。” 两人,再无话。 有个词怎么说的来着?近乡情怯? 也就这意思吧。 …… 雷雨是个悲剧。该死的不该死的,都死了。 喻音瑕心情很沉重,她眼神空洞地望着舞台落下的帷幕,手指掐出了印记。 安镜转头看她,温暖的手握住她的手,抚平她的不安:“文人墨客胡乱编写的故事,不必当真。” 喻音瑕反握安镜的手,牢牢握着。掌心的温度,也传到了她身体的每一处。 她抿了抿唇回望安镜:“如果我当初没有踏入喻家大门,会不会过得比现在轻松?可如果我不是喻正清的女儿,我这辈子都无缘和你相识。” 剧终散场。 安镜起身将坐着的喻音瑕拥入怀中,轻轻抚摸着她的柔软发丝。 “早知道这剧凄凄惨惨又大吼大叫的,就不带你来了。” 要是有早知道,你何止是不会带我来看剧。 喻音瑕心下悲凉,悲剧情,悲自己,也悲造化弄人:“镜爷,别对我太好。” “我想对谁好就对谁好。音音,我们之间抛开安熙,我也是真心实意拿你当妹妹看,所以你……” “可我,不想要姐姐。”喻音瑕整理情绪,脱离安镜的怀抱。 …… 四人离开剧院,安镜原打算带他们去高档餐厅大吃一顿,安熙和如月嚷嚷着去搜寻街边小吃。 如月拉着喻音瑕,在夜市里欢快地逛着:“音瑕你帮我瞧瞧,这个耳环,好看吗?还有这把梳子,这支簪子……” 看她们开心,安镜也开心:“喜欢就买,有我结账。” 喻音瑕手里原本正拿着一支木簪,听安镜一说后就放了回去。 “姐姐,我们去吃汤圆吧,团团圆圆,还暖胃呢。”如月选好了一对耳环,又把喻音瑕放下的那支木簪拿起来,“谢谢姐,我们就要这两个!” 安镜给了钱,如月自己收好耳环,却将木簪塞到了安镜手里:“姐姐莫怪,音瑕素来不喜与人亲近,姐姐主动一些就好啦。” 买完了东西,吃完了夜宵,安熙叫了黄包车送如月回家,老赵开车送安镜和喻音瑕。 一路上,喻音瑕心事重重,未说只言片语。 直至车窗外的喻家大门映入眼帘,她才俯身趴在安镜的腿上:“镜……对不起,我也不知道自己今天怎么了。” 安镜只当她是为今天的状态不佳而内疚,未多想,将木簪插入其发中。 “没关系的音音。我长你十岁,你在我面前就是小妹妹,你可以撒娇,可以任性,可以有脾气,我不会责备你。你有心事也可以和我讲,憋在心里难受,就哭一哭,我在的。” 喻音瑕没有哭。 好多年了,她其实鲜少流泪。 在喻家,她没有资格撒娇,没有资格任性,更没有资格发脾气。在喻家,她听到最多的就是责备。 二十年来,安镜是唯一一个无条件纵容她的人。 安镜是个女人。 自己也是女人。那又怎样呢? …… 喻家。 将近九点,喻音瑕一进门,站在二楼的郁正清就问道:“谁送你回来的?” 强烈的压迫感。 他想听自己说镜爷还是安少? 喻音瑕撒了谎:“安少。” 喻正清:“安家少爷近日跟戚家小姐多次私下见面,你正好假装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去安老板面前卖卖惨。” “是,多谢父亲提点。”如此一来,她又有正大光明的机会与安镜相处了。 越和安镜接触,她愈发深陷其中难以自拔。 攀上安氏姐弟的过程比她想象中的举步维艰容易太多,真不知该欢喜庆幸,还是对方亦有谋算? 她故意让喻正清产生错觉,让他以为自己运筹帷幄掌控了全局,只有那样,他才不会步步紧逼,逼得她喘不过气来。 喻音瑕在这个家里,没睡过一晚的安稳觉。 她进到一楼自己的房间,关门时多看了几秒门锁。连一道锁,她都没资格落。
落了,轻则被骂,重则被打。 无数个夜里,她独自舔舐伤口,从起初痛恨命运不公,到后来期望能拔丁抽楔,再到现在心如止水。 不,她的心止不了了,她的心又活过来了。 她的心在见到安镜时,会小鹿乱撞般跳得格外欢快,提醒着她,或可绝处逢生? …… 安家。 安镜在客厅喝茶,等到了安熙:“送戚如月回家,一去一回只需要四五十分钟,你却花了将近两个小时。说吧,中途还去哪儿了,干什么了?” 安熙脸上挂着笑:“戚老板盛情邀我进屋坐了会儿。姐,我是成年人了。” “你也知道自己是成年人,成年人就要成家立业。自由恋爱,我不反对,但这与你学着打理生意并不冲突。” “谨遵姐姐教诲!”安熙立正站直行了一个军礼,“镜爷晚安,明天我自己去烟厂见习。” 同个屋檐下生活了十几年,他对自家姐姐吃软不吃硬的直性子了如指掌,耐心哄一哄,万事大吉。 安熙了解安镜,安镜又怎会不了解安熙? “你回来也有差不多一个月了,我没约束你是想让你轻松过渡,不是让你游手好闲,坐吃山空。安熙,男人要有男人的志气和担当,没有事业,何来担当?” “姐姐的良苦用心我都明白,我呀,全记在心里了。”安熙挽住安镜的胳膊,往她肩上靠了一下,“姐,你是家里的顶梁柱,这几年辛苦了。” “少跟我打感情牌。”安镜推他的脑袋,“多大的人了,还跟姐姐撒娇。” “甭管我二十岁三十岁,在姐姐面前我就是长不大的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 镜爷情商堪忧?!
第11章 醋吻 被撒娇的安熙打败,安镜问道:“相机呢?” “相机?”安熙挠挠头,“如月就要去报社当记者了,相机是我买来送她的礼物。” “安少出手阔绰,怎的,掏心窝子了?”看来是八字有一撇了。 “姐!你这话听起来好酸!你不是也挺喜欢如月的嘛?戚老板和戚夫人也都好相处,我觉得吧,掏一掏心窝子也无妨。” 安熙跟戚如月掏了心窝子,那喻音瑕……? 自己作为局外人都看得出安熙和如月眉来眼去互生情意,像极了青梅竹马的恋情,棒打鸳鸯着实不厚道。 “照片记得冲洗了给我。” 安镜说的,便是剧院外夕阳下,安熙抓拍的她和音音的照片。 安熙一副“我就知道你要问”的欠揍表情:“我没忘,已经跟如月说了,过两天拿给你。” 安熙上了楼,安镜看了看时间,快到十点。 她拨通了戚家的号码:“戚老板,麻烦你把跟安熙商量的方案再同我说下。” 戚老板客气道:“安少很有想法,刚才啊,又和我说了好些他在国外学到的新思路,对我经营广告公司大有裨益!这回真得感谢镜爷让他来跟我谈生意了,戚某受益匪浅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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