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萧有一个习惯,她不冷静、面对突发情况没能立刻想出回话的时候,就会先下意识摆出笑容。别人或许不怎么了解,但我对此相当清楚,从我们还只是竞争对手的时候,我就对此了如指掌。 我清晰地看到她吞咽一下,然后她开口了:“我出门的时候,还是晴天。” 我知道自己的猜测大概对了,但还是不敢松一口气。我那时候更期待回家了,导致后面什么都没做,只坐在办公室里消磨时间。我期待安萧告诉我她确实在骗我、没有做那种错事。 为了让我心安理得地留在原来的位置上,为了自然而然地让自己成为那个去寿康的人,情急之下,安萧或许真的能撒这种谎。 我们对峙,就在门厅。安萧先一步走到客厅里去,把西装外套脱在沙发靠背上。 “我们一定要谈这件事吗?”她一边说一边叹气。 “为什么不谈?”我追上去,我们站得很近,“我们今天和客户聊商业内奸的事,你知道这种事有多严重吗?一旦被发现,你就完了,安萧,不是你丢工作的事,你整个人就完了!” 积压了一下午的恐惧在这一刻终于得到释放,我一下午都告诉自己不要胡思乱想,可是各种各样的结果还是争先恐后地跳出来。 “那是犯法啊安萧,你到底知不知道它是什么情况?你万一真进去了,你爸妈怎么办?我怎么办?” 不知不觉,我竟然已经把安萧视为自己在这个城市生活的某种支柱。从前我的支柱就只有活着,现在的我,或许有一种更奢侈的支柱了吧。 可是一旦见过安萧,我该怎么再回到从前。 “哦对,你认识我之前就已经是寿康的人了是吧,对,哈哈——” 我没想到自己会哭,安萧很慌乱,她原本是强硬的,走进这个家,她或许决定要一口咬死之前的说法。但至少此时此刻,我看到她变得手足无措了。 她抱住我,我试图挣脱了两下,我似乎还骂了她几句,但我最终脱力了。我靠在她肩上,最后问她:“为什么要撒这种谎……” 我不再哭了,可泪好像还在流。我不能接受失去安萧,也受够了这段时间以来我们之间的动荡,我渴望解开我们的芥蒂,渴望一个坦诚。 “安萧,你懂不懂两个人在一起是一件什么事。就算你一直退让,一直包容,也不一定真的能让我们变好,你明白吗?” 她松开我了,她帮我擦泪,衬衣的袖口湿了一片。 她没有否认我说她撒谎的事,可是也没有承认,那时候我还是在想,为什么不给我一个确凿的说法让我安定下来?为什么还是要给我这个忧患主义留一点往坏处想的缝隙? 她开口,很温和:“如果你开心了,稳定了,心想事成,一切都很顺利,那不就……” 她顿了顿才接着说:“那不就更依赖我了吗。你依赖我,我让你看到我值得依赖,那不就有安全感了吗。” 老天…… 我真是被她“蠢”笑了,好傻的安萧,我笑,可是新的泪水流下来。我这算是剖开安萧的心了吗? “你这样想?” 她点点头。 我忍不住想抱紧她,想亲亲她,我真想紧紧和她合在一起。讨论现实的时候讨论爱,爱就会变得这样具象。 “不行啊安萧,人是会变的,人都太贪婪了。只是顺利、只是稳定,一开始是好事,后来就厌倦了啊。”我真是个彻头彻尾的忧患主义。 她蹙起眉来,但她没想问我,她应该在想那要怎么做才能始终有新鲜感,她总是在想她要怎么多做一点。 “所以你不要不让我做出‘牺牲’,我这人很欠,必须得我有所付出了,我才能觉得安心。” “关系”是什么意思?两个人形成“关系”、维持“关系”,是什么命题?我说不清这样大的课题,只能说我自己。我自己的话,我要一根有来有回的绳子,来是能从对方身上获得什么,回是甘心为对方付出的东西。 我需要直接从外界攫取的能量,但是如果爱一个人,那就需要从自己对她的付出中获得一种类似自我满足的快乐。这两个通道都打通了,或许我才会真正安定吧。 安萧被我说沉默了,但她肯定理解了我的意思,她这样不折不扣的给予者,不会不明白付出的重要性。 “你想和我过下去。”她只是说。 “你想和我过下去吗?”我反问她。 我们看了彼此很久,然后都笑了。我终于上前抱住她,我们像是天生适合拥抱的两个人,嵌合在一起,我枕在她肩上,像我本来就是从这里被剥离一样那么自然。安萧啊安萧,安萧有比我高半头那么高,有比我宽一点点的肩膀,比我柔软一点的腰。 安萧啊安萧,真想这一抱就到老。 作者有话说: 为生活留出爱的缝隙,爱会还给你一整片天空
第20章 小雨 细雨霏霏,初夏渐来 天气已经有点儿热了,现在出门一个长袖就可以,不需要再穿外套。 今天我去高老板那儿打印东西,竟然已经有别的男顾客光着上身了。这里是办公楼还是菜市场?高老板这里鱼龙混杂,我以后还是少来,反正有“副手”了么。 很精彩的副手角逐,最后钱峰胜出了,说实话我此时已经后悔之前答应选副手的事,因为,现在看来,我好像真的要继续留在安吉了。 我和安萧,那晚聊了很久很久。我以为我们可以“公平竞争”谁去寿康了(或者去别的地方),但她先发制人和我说了一大堆东西。她说她已经和寿康那边的人聊过了,她的业绩很好(在这边连续拿了两年的销冠,其中每年稳定大于等于两次季度冠军),和HR也谈得很好,过去之后简单培训一下,能直接上岗“大课”。 我没有她那样漂亮的业绩,虽然还没和别人具体谈过,但按照安萧的意思,我或许真的没有她合适跳槽。果然,人的能力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干我们这一行的,卖出去就有业绩、卖不出去什么也别谈,没人认可。 “而且你在安吉也有金钱上的投入,冯可临这次没带上你,她总归得再还你点儿什么。” 安萧这次的确打算开诚布公了,她既没担心能力上的差别会让我自尊心受损,也没担心挑明我送礼的事会让我难堪。挺好的,这样的安萧,竟意外地让我有种家人的感觉,我们是“两口子”,会围在一起分析“家里有什么优势”,那种感觉。 我承认,她说得很对。我们没有吵闹,但正因为她的冷静,我一点点被说服了。 “所以这就是最好的决定,我拿着我的履历去寿康,你在安吉等着你的东西生效。虽然安吉可能红火不了几年了——” 她说到这里,我当时想,原来她也这样认为。 “——万一安吉真不行了,到时候你再来也不迟。” 我心里已经知道了这场商议的结果,却迟迟不肯点头。她抬着眉看我,最后我问她:“所以你之前的确是撒谎是吧?” 她愣了一下才笑起来:“我要是真干那种活儿,现在早就买上房子了。” 胆小如我,心里的一个担子终于落了地。我摇着头笑,后知后觉,是啊,这一点我也早该察觉才对。 今天本来一切如常,下午快下班的时候,郭震的助理突然下通知让课长和组长一起去KTV,这通知太突然,有几个实在走不开或者已经是老菜皮不在乎郭总看法的人跑了,剩下的都叫苦不迭地应了下来。 安萧本不用去的(她已经谈好了下个季度入职,还应酬这些干嘛呢?),但她估计是不想我自己去吧,也在群里接了龙。 郭震给发了定位和房号,但是让九点集合,他大爷的……下班到九点之间的这段时间他是要让我们干什么去?在大街上当野鬼吗?而且哪有这种老板,订了晚上的聚会但是不管晚饭,他真是独一份。 我和张粤再加另一个女课长一起吃了顿饭,接着在综合体里逛了一会儿。这整段时间里,我只有自己去上厕所的时候给安萧发了两条消息,我是担心这两人意外看到我在和谁聊天。虽然安萧就要离开了,但其实,我们的关系变得更不能被发现,这一点我很清楚。 安萧在公司一直没出来,她吃了泡面,估计这会儿正在追剧。我们三人已经百无聊赖,但是又都死尸一样懒得动弹,就在这一层楼的公共长椅上坐下了。 终于熬到八点五十,我们乘电梯去了顶楼。我才发觉这是一家高档KTV,我们对视了一眼,在这个眼神里我知道张粤和我想得一样——郭震本来打算招待客户,但是不知道怎么搞黄了,才把我们这些人拉来。 哈,领导的慷慨不过这么回事,见怪不怪了。 我们进包间的时候已经有几个人在了,我一眼就看到安萧,安萧低着头看手机,似乎没打算抬头看我。我若无其事地坐下,我们中间隔了五六个人。 我和我身边的人攀谈,她一如既往地沉浸在自己的手机里。在我们这群课长之间,安萧一直就是这样独来独往的形象。我还没有像这样认识安萧的时候,也曾暗中参与过“安课长这人真独”的议论。 郭震姗姗来迟,然后责怪我们没先提前开始……算了,这件事我懒得吐槽了,写它干嘛呢?总之一切很普通地进行,安萧和这个局几乎没有任何关系,我被人拉上去陪着唱了一首歌。只有在我唱歌的时候,安萧放下手机开始不断地喝水,她的水杯被拿起来又放下去,就在这一拿一放里,我们没留心就已经对视了好多次。 安萧这个人,和KTV的这种糜烂灯光完全不相符啊,安萧一身工作装坐在沙发最边上,好像她是来谈生意的一样。 我一笑,词就唱错了。他们起哄我罚酒,我心想这也太苛刻了,词错也要罚。张粤帮着我说了两句,他们也就不强迫我了,反而是我主动把酒拿过来。我可能也是一时开心吧,虽然这场聚会的开始有很多不情愿,但我们这些人也很久没这样一起释放过心情了。 说实话,工作之外的话,我还是挺喜欢和这些人待在一起的。我们总是在各种各样的竞争里把对方骂得狗血淋头,但竟也不妨碍我们“相依为命”。仔细想想,这还挺神奇的。 我发誓真的不止我喝,我也绝不是第一个这样被罚酒的,但是安萧肉眼可见有点儿不开心了。又过了一两首歌,她起身上厕所,我佯装接电话跟了出去。 我大概有点儿微醺,追过去的时候看到她那个小隔间还没关上,我当即就推开了进去,在她目瞪口呆的表情里背身锁了门。 “你……?” 我没有在意她的惊讶,而是被厕所的豪华震撼到了。这个隔间整洁明亮,又大又宽敞,马桶之外的空间里站我们两个完全不拥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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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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