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我玩阴险的?养老险还不让人卖了?还是说我卖了就必须请示你?” 尹春梅白了我一眼:“我可受不住你的‘请示’,一下卖出去十几单,谁知道刘课的人吃的谁家饭?” 我料定孟晓阳是看不下去这些的,果然,她听了这句一拍桌子腾地站起:“尹课长,你说话也得有个度吧。” “呦,那您都张嘴了我还敢说什么?”尹春梅歪了歪头说,“老金,怎么不是刘课长对下边人好呀,这不是善有善报了?” 战火已经转移,我硬拉着小孟坐下了。尹春梅很清楚大客户的千金她得罪不起,这回轮到金卫国了。我估计金卫国正琢磨着怎么溜呢,不料一下被牵扯进来了。他摆摆手说:“我说尹课长,咱们都消消气。我们都知道你这回失误是因为病,你也不想得这破病——谁都不想得病。” 病:好大一口锅。 金卫国转向我们两人:“咱们安课长和刘课长关系好得很,咱们都别吵,哈。” 安萧先我一步冷冷道:“关系好谈不上,刘课长别背后多言语就行。” 我简直气笑了:“安课长,话不能这么说,我们小黄工位就在你门口,我找他聊工作在你这成了八卦你了?” 小孟不希望我和安萧吵架,我能感觉她也想加入拉架大军了。而尹春梅仍然是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如果这是一场战斗,她一定很喜欢安萧的战斗方式——她现在看向安萧的眼神中有极其罕见的欣赏。 安萧噼里啪啦地敲着电脑,我也不知道她这会儿还有什么好忙,她边敲电脑边说:“刘课长,要是我天天在你办公室门口待着,你恐怕也不舒服吧?” “我是看明白了,”我点着头看一眼安萧又看一眼尹春梅,“二位今天是合伙弄我是吧,成了成了,这会我看就到这吧。” 我起身拎着电脑走了,只和金卫国打了招呼:“老金,这屋我待不下去,我先走一步了哈。” 小孟赶忙跟上我,金卫国也随之起身:“我那儿还一堆事……” 我真不懂冯总搞这个“小组会”的意义,每个季度的总会开完之后她要求我们每个小组展开一次“课长大会”。这在别的组可能真能起到交流经验的作用,在我们组简直就是“二战现场”(一战是拼业绩)。但我今天是开心的,这个会开完尹春梅估计觉得我吃瘪了,实际上整个会议吃瘪的只有她自己。 “刘姐,”孟晓阳快步走了几步,走到我旁边,“你和安课长什么时候开始有仇的?” 我蹙眉看了她一眼,她找补道:“我就是好奇,我以为你们是同龄人应该挺聊得来的。” 我停下来看着她,认真道:“职场上是没有同龄人的,在同一块天花板底下,再聊得来都白搭,懂了?” 她点点头,开口却说:“不懂。” 我叹了口气接着往前走了:“教不会你。” “咱们课一直比安课长厉害吗?”她换了个问题。 不过这个问题可以说是戳到我痛处了,我和安萧平时大概三五开吧,剩下的二是尹金二人。 “你别管一直,你只管以后。” “哦……”孟晓阳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我打开办公室的门走进去,她后脚跟着进来了。 我好笑道:“你还有事?” 她摇摇头。我说:“那去你那儿忙,赶紧把总结给我写出来。” “啊,什么时候交来着?” “今天下班之前。” 我颇有些无奈地坐在座位上,说实话我觉得我和孟晓阳像过家家一样,她每次从我这领到的活儿都是带饭、报表、发朋友圈这种,我每次都用“她是来体验生活的”安慰自己。其实本来也是,她这样的人学卖保险似乎也没什么意义,我也没指望她真的给我卖出去东西。 今天的太阳雨下得很突然,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下的,总之下班的时候雨势仍凶。我站在大楼门口看着外面这奇怪的雨,抬头阳光正好,地上黑色的斑点既像雨滴也像雨的影子。这期间很多个二十二楼的人和我擦肩而过了,而我还站在原地没有动。我在等安萧。 她打着那把小花伞从我身边经过,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塞给我一把彩虹伞。我看着她潇洒的背影哭笑不得,她那副紧张兮兮的样子就好像我手上是什么重要情报一样。我撑开那把伞随之离开了,其实我和安萧有特别多伞——无一例外都印着我们公司的logo。但这些伞都因为太丑或者太花被我永久地放在储物柜里了,不料想今天还得靠它救命。 我坐上地铁,安萧发来一条消息:“你的帅伞在家里供了一个月了。”我欲哭无泪道:“谁知道今天会下雨。”我那把伞是某著名特工电影的周边,长柄伞而且可以拄着走,黑得发亮,伞面的材料还特别好。唯一的不足就是它现在只在屋里打开过。 我和安萧相比,有时候幼稚得像个小孩。我也曾为这件事担心过,我害怕安萧知道了我并非表面上那个完事周全的“大人”之后,会因我的幼稚感到厌烦。但我后来发现并不是的,安萧好像完全接纳了我,接纳公司的我,也接纳会蹲在路边吃车轮饼的我。时至今日,我倒觉得我们这段来得有些突然的感情真的能长久下去,安萧让我敢于去做这个梦了。 晚上她坐在床头敷面膜,我脱鞋上床,钻进被窝里。 “诶,没问你,那小子这两天没再犯事儿吧。”那小子自然指的是冯见拙,我的观察下他倒是真消停了,不知道安萧面前的他如何。安萧摇摇头说:“没,他现在怕我怕得紧。” 我笑起来,戳戳她面膜上的褶皱:“怕你啊,我们整个组谁不怕你。” “你怕我?” 我侧过身去环住她的腰,枕在她的胸上:“我不怕,我喜欢你。” 其实我们之间是不常告白的,告白这种事对我们而言更像是一种信号,说出来了就代表关系发生改变,仅此而已。但我发现这句话说出来就像是放烟花一样,炸完之后我心里暖暖的。 安萧笑着捏捏我的耳朵:“受什么刺激了?” 我不知道她指的是不是上午小组会上吵的那一架,但我想说和那一点关系也没有。 “没,就突然想说了——趁着在家里赶紧说点好话。” 我开个玩笑,倒是把自己逗笑了。 “诶,”我换了话题道,“冯总是不是跟你说什么了,你这么维护她。” “没说,我也不是专门维护她吧,我就想让大家脸上都好看点。” 是,尹春梅平时闹得再欢,她那种摆在明面上的闹其实不丢脸,真正丢脸的是这种大家都掩着嘴说的事。 “你是真菩萨。” “冯总啊,她其实什么都知道。” 恐怕这句话背后才是安萧做这件事的真正原因,我和安萧都并不想止步于此,而直系领导有着我们职位调动最大的话语权。安萧平日里并不给人一个会巴结领导的印象(我才是我们组最让人觉得会巴结的人),实际上她在冯总那里的好印象不比我少,这是她的厉害之处。 “对了,你的小助理今天来找我了。” 我闻言支起身子来,带些惊讶地看着她:“又去了?我看她跟你干去得了。” “什么呀,”安萧摸摸我的头,“她来劝我别跟你吵架。这小姑娘……你是不是给她的活儿太少了,她给我列了个表格说你有什么优点,说你一定是个很好的‘同龄人’。” “啊,”她补充道,“还说我们肯定很合得来。” “呦呵,”我垫着手掌躺下了,“她说的还蛮准。” 她好像确实太闲了,可我怎么也没想到她会找到安萧那儿。我感觉好像忽略了什么,把安萧的话从脑子里又过了一遍之后找到了:“她都说我有什么优点了?” 安萧略显嫌弃地挡住我好奇的目光:“夸你不像表面上这么刻薄。” 厉害。 “你别说,这孩子还真放了点儿心在公司。”我颇有些感慨,且不说效果如何,她竟然真的开始为课间关系建设操心了。 安萧不置可否,我伸手拍灭了床头灯:“早睡。” “好,”我听见她在黑暗中说,“我也马上了。”
第7章 阴 天空灰蒙蒙 ,却灰得通透 周末,今天我着实做了一件大事,我回了一趟家。我是月山人,月山到凤萧大概一小时车程,一小时里我坐在公交车靠窗的座位上,一路没有一点困意。我此行是打算告诉爸妈我和安萧的事,他们已经知道我喜欢女人,却从没接受过我的任何女友,我希望他们能接受安萧——这种愿望似乎一直就有,但从未强烈如今日。 我很忐忑,此行的目的我没告诉任何人,安萧也是,她只知道我回家去,并不知道我有事要说。因而在这种苦恼构成的空间里只有我一个人,我是孤独的。 公交车无论怎么转弯都没有阳光照进来,我才反应过来今天就是阴天了。不是早晨七点还没升起太阳来,就是一整天阴天了。 下车之后我没坐在村口,村口是一个你只要坐在这就能遇到人把你捎进村的地方,我暂且还没敢坐在那儿,我的心还没买票。我突然发现我对这件事有多害怕,前十年里他们不接受我就没什么所谓地跑出来,如今真有自己活下去的本事了,反而在这片村庄越扎越深,我心底有个声音说:必须要接受她啊,必须要接受她。 有个年轻女人坐在我对面,她看着很年轻,圆圆的一张脸。我低头看个手机的功夫,再抬头她的指间竟然已经夹了一根烟。我有些不好意思看她了,烟吐出来,她就变成我的同龄人。是呀,可爱的女人为什么不能抽烟呢?那女人为什么不能爱女人呢? 我那时没发觉自己已经陷入了碰壁的溃败中,离开再经过这里时才恍然大悟,我踏上公交车、我刚从床上睁眼的时候,谩骂和巴掌就已经到了我脸上了。 家里唯一迎接我的是那条狗,然后我父亲走出来,要钱没有,他是这么说的。我知道我的家庭从来不需要我这个女儿,但我从来都对这里有深深的感情——因为是刘旭升出生那年,我才反应过来自己究竟是什么地位。我父亲说要钱没有,那一刻我立马就明白了,我不该来的。 但我还是硬着头皮说了,我母亲又走出来,我说我不要钱,我活得很好,我和另一个人一起生活,你们能接受她吗?然后我的父母走回屋子里,锁上门了。 “随你,你爱怎么活怎么活吧。” 回去的路上我大脑空白,我看着熟悉的街景满脑子都是憋住泪水,不接受我就不回去好了,像之前一样而已,我是这样安慰自己的。打开家门就会有安萧的话,那个破烂村子回去干什么?不管怎么说,走出那个村庄的是我而不是他们的好男儿。不是我死在外面,而是他们烂在里面,我想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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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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