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振看书案上空空如也,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下,占为己有。 许活轻声问他:“你为何在崇文馆?” 朱振坐得歪七扭八,豪爽义气地拍拍胸脯,“好兄弟同进退,我当然舍命陪君子。” 许活不感动,甚至无语,“……” 他没控制声音,整个殿内都回荡着他的声音。 前面有学生皱眉厌烦地看过来。 许活提醒他注意些。 朱振放低声音,得意地问:“如何,够义气吧?” 许活神色清淡,问:“你如何进来的?” “我在家撒泼打滚儿好几日,我祖父没法子,就使了力。” 他说的轻飘飘,可这个名额空置这么久,背后必然抢得激烈,靖北侯府肯定没少费力。 许活想象到朱振耍赖闹着非要来崇文馆的画面,再看他此时一无所知的模样,出于多年的交情,语气放温和了几分,“这里课业繁重,学士们教授很严格。” 朱振没当回事儿,天真地说:“国子监不也是吗?” 国子监有六学,他们这种勋贵高官子弟家得了名额入学,和那些正儿八经的举人监生们不一样,一来教授课程不一样,二来要求不苛刻。 崇文馆平均来看,学生们家世背景更高,朱振想当然的以为,跟以前没甚区别。 然而并不是。 “这是东宫崇文馆。” 许活另一侧的郭朝突然含糊地插话,满嘴点心塞得一侧腮帮子鼓起来,神情幸灾乐祸。 这是这些日子以来第一个搭许活话的人。 许活眼神微闪。 郭朝又高又壮,许活端坐着挡住了他半张脸。 朱振听见人说话,抻脖子瞅他的正脸。 许活仍然对朱振道:“崇文馆学规众多,每个学生皆要遵守……” 她来崇文馆便背下来了,此时一一念给朱振听,末了借着郭朝的话,总结道:“这是东宫,你只能遵守,若是不遵守……” “你就惨了。” 郭朝嘿嘿笑,又接句话,“我来之前我爹跟我说了,敢在崇文馆惹祸,就抽死我,向列祖列宗谢罪。” 朱振想起这几日祖父父亲的耳提面命,脸色变了又变。 这时,周寅学士进来,许活正色,郭朝也赶紧硬吞下嘴里剩下的点心,快速地擦了擦嘴。 朱振还在发懵。 周学士古板严厉的目光已经投向他,点名考较他功课。 朱振再次色变。 他肚子里那二两墨,根本经不起晃荡。 果然,周学士一问再问,朱振皆磕磕绊绊,驴唇不对马嘴。 周学士的脸黑沉,当场罚了朱振抄书,然后便看都不愿意再看他一眼,开始教授今日的课程。 放学后回去,朱振表露出不想抄书,想赖掉。 许活打破他的幻想,“若是成为被赶出崇文馆第一人,勋贵的颜面无存,你日后的月钱也不必想了。” 致命一击。 勋贵的颜面不能丢,钱更是不能少。 朱振后悔不迭。 许活眼里笑意一闪而过,故意问道:“日后还同进退吗?” 朱振萎靡,头一天就被罚抄书,脑袋上的头冠似乎都不亮了。 “小爷……小爷其实也没那么讲义气……” “晚了。” 崇文馆是想进就进的地方吗?显然不是。 朱振再如何后悔,也得熬下去。 他斗牛一样进来给好友增援,又落汤鸡似的开始狼狈抄书,日也抄夜也抄,在崇文馆也抄,在家也抄,叫苦连天,没几天就瘦了一圈儿,学服都松了。 许活读书疲累之余,瞧瞧他的苦楚,竟也颇得趣,更不理会其他学生的孤立了…… 又几日,崇文馆上武课。 许活读书上难以出类拔萃,武艺才是家学渊源。 骑射皆不在话下,轻松自如,如若呼吸。 实力展露无疑。 人皆慕强。 便是大多数学生不喜武夫粗俗无礼,也实在无法在这样的情况下挑剔许活。 而如郭朝这样父辈武将出身的,看着许活的眼神全是跃跃欲试。 许是没多久,崇文馆对许活竖起的屏障就会溃散。 陆峥如鲠在喉。 偏偏他回府后,兄长陆屿还会问及许活。 陆峥不是见不得人出色,他只是见不得兄长对旁人赞誉,自然越发看许活不顺眼。 既然暗暗地排挤孤立无甚作用,陆峥便开始明晃晃地在学业上与她争先后。 许活纵使天赋不如他,可从不畏挑战,也不怕输,不如便用加倍的努力弥补,力争上游。 陆峥原本还有些高傲松散,渐渐地越来越认真,势必不给许活出头的机会。 就像是平静的湖水里忽然游进了天敌,两个人搅得崇文馆的学生们都不禁紧张起来,学业上愈加专注。 朱振见到这一切,都快要疯了,欲哭无泪,恨不得重回到他撒泼打滚儿那日,抽自个儿几个巴掌。 而学士们全都乐见其成。 与此同时,方家族人和侯府大娘子许婉然皆进京了……
第22章 方氏一族是商户出身,巨富,原本有伯府,有权,有靠山,后来伯府爵位没了,状元出身、前途无量的方灏故去,权也有等于无了。 毕竟靠钱打通的渠道关系,总归不如自家人那么得力。 忠国公府势大,表露出对方氏族人的不信任和防备之意,方氏族中纵有不满,怕得罪忠国公府,自然也不可能非要来插手姐弟俩的事。 是以,这些年方静宁姐弟和族人几近断联,寄人篱下,只能依赖国公府。 这样的情况下,方氏族中突然收到方景瑜的亲笔书信,言明姐姐方静宁与平南侯府世子定亲,请族人入京,族人们皆惊异不已。 财帛动人心,尤其方灏夫妻还留下深厚的家底。 族中不少人原本都恶意揣测过,忠国公府许会觊觎方灏的家产,直接将方静宁配给国公府里的哪个郎君,等方景瑜长大随便打发了亦或是他干脆出什么意外,国公府好吃绝户。 他们万万没想到,方静宁竟然能和平南侯府世子定下亲事。 平南侯府可不是寻常人家,以忠国公府的作风,竟然会给方静宁定下这样好的人家,方静宁一嫁过去便是世子夫人,将来会是侯夫人…… “难不成咱们误会国公府了?” “到底是亲外祖母,当初满京城谁不说方灏媳妇儿在娘家千娇万宠,许也是诚心疼亲外孙的。” …… 这样的议论,族中自得到京中消息便极多,大多数族人还是觉得不真实。 但既然信送来了,无论是出于何种原因,族中皆得来人亲眼看看。 方家的族长原本是方静宁和方景瑜家这一支,上一任族长便是他们的父亲方灏,方灏去世后家里只剩下两个黄口小儿,族长便由与方灏祖父为亲兄弟的这一支接下来。 如今的方氏族长方源,辈分算起来,是方静宁和方景瑜的堂伯。 这一次,入京的便是族长夫妻与其子方景鹤,并几个在族中颇有地位的族中长辈。 方家接到信便收拾筹备,没有立即进京,十余天后,直接包下一整艘大船,从水路进京,抵京的时间和走陆路比也不晚什么。 这日一早,方家的船便停靠在距京城最近的港口,若是下船便赶路,当日便能到京城,只是船上东西太多,卸货装上马车也得大半日,方家人便打算在附近的镇上暂住一晚,明日一早再进京。 方族长等人先下船。 船夫和下人们搬货往传下抬东西。 方景鹤问:“爹,咱们明日是先安顿好再去找人,还是直接到国公府去?” 方族长沉吟。 方家四房老爷道:“咱们没拜帖,跟忠国公府也不甚熟悉,贸然上门,人家还不知怎么想咱们。” 方家五房老爷有不同意见,“静娘和景瑜就住在忠国公府,咱们每年的节礼也在送,又不是上门打秋风。” 说起这个,方四老爷又不满起来,“咱们每年都不少送,他们回的是什么,要不是看在是他们两个的份儿上,便是国公府,咱们也犯不上去热脸贴冷屁股。” 方家不是普通商户,虽说方灏去了,确实多了许多麻烦和不便,可在当地也是有权有势、有头有脸的地头蛇,地方官都有给几分薄面的。 国公府这样傲慢的态度,他们属实不舒服。 “港口人多耳杂,少说些吧。” 方族长制止两人,随即吩咐儿子:“先派人快马加鞭到京城送信儿,看那头如何回复。” 方景鹤点头,顿了顿,问:“爹,送信儿到忠国公府吗?” 方族长道:“送到方宅,有老仆去通报。” 方景鹤明白,立即去安排。 一骑一马行得快,刚过午,便到了京城方家的宅子。 方家旧仆得知族长等人到了,喜气洋洋地赶紧去忠国公府和平南侯府报信儿。 平南侯府早就交代过,若是方氏族中来人,便第一时间通知他们。 忠国公府—— 方静宁先知道了,立即就叫婢女去告知方景瑜。 方景瑜激动得读书都忍不住分心,下了学便赶紧到她屋里里。 “阿姐,咱们家的族人真的来了吗?” 方静宁点头,叮嘱道:“来的是族里的长辈,明日你得早早去迎。” “我一个人吗?”方景瑜紧张起来,“阿姐不去吗?” 方静宁不甘道:“我是想去的,只是外祖母说女眷不好抛头露面,并不赞同我出去。” 方景瑜失望。 方静宁道:“你是咱们家的男丁,虽是年纪小,也得立起来,一个人也不必怕。” 方景瑜深吸一口气,挺起不厚实的胸膛,郑重地点头。 他又期待地问:“族人们来了,咱们就能回自家住了吧?咱们什么时候搬回去?” “应该快了吧……” 傍晚,许活派了个小厮过来传话,说她也一并去迎方家人,若是方静宁也去,她会保证方静宁的安全。 长辈到来,晚辈相迎是礼数,许活一个未婚夫都如此说,老国公夫人自然不愿意显得太死板,但也以“未婚男女婚前不便相见”为由,叫魏二郎魏琮一并去迎,隔着些两人。 方静宁欣喜不已。 她只在意她能亲自去迎族人,并不介意旁的。 第二日,许活到崇文馆请了一日假,方才乘着马车到城门处,到时巳时中,国公府的马车已经在等着。 两家马车停的不远不近。 国公府的马车上,方静宁听到平南侯府的马车到了,一想到许活就在外面,便害羞心起,脸发烫。 方景瑜和魏琮在马车外,见许活下马车,便与她打招呼。 许活还礼,又隔着马车向方静宁问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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