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量全变,如山丘一般庞大,而又因吞噬了魇无拟,骨相皮相乱七八糟,周身笼遍黢黑魔气。 嗬—— 阗极重重呵气,腾身一跃而出,再落地时,无垢川坚冰俱碎,白晶迸溅。 胧明往后掠开,冷声道:“当心。” 众妖齐齐闪至远处,难以置信地望向阗极,眼睁睁看着他浑浊的瞳仁被黑烟占尽。 阗极已彻底魔化! 九天之上,灵龟落在天门前,一时怅惘失神,没想到记忆中的瑶台银阙,已变成这副模样。 那报丧灵鸠还在九霄上盘桓啼叫,不知疲乏,饶是听者耳朵都起茧了,也不停下。 天宫中仙法未熄,仙神们身形变换,如星行电征,疾疾往同一处去。 是那取替了珏光的魇妖,和那天律司的司主,还在四处奔逃! 五行术法到处横扫,原就岌岌可危的瑶京,已塌到只剩窄窄一隅,再这样下去,非得全部坍塌不可。 兰蕙身上的命誓还未消散,事情尚未了结,她万不能踏进瑶京半步,故而也不清楚宫中状况。 所幸她还能动用云雾水汽,给诸位仙友传音。 百年不见,此刻却还不便寒暄,她只道:“阗极化魔,还盼诸位速下无垢川。” 声音如空谷回音,荡向瑶京各处。 奔逃的半妖和天律司司主心道不好,猛朝凡间冲去,企图投奔阗极。 二者跃入天宫时,齐齐反身,朝瑶京地脉震去一掌。 积羽可沉舟,蚁穴可溃堤,这无疑是压垮昆仑瑶京的最后一道术法。 整座瑶京倾向凡尘,摇摇欲坠。 就在此刻,兰蕙又化作龟身,将这一隅天石稳稳托起。 众仙愕然,纷纷施出灵力,想替她承担天石之重。 兰蕙却道:“你等速速截下那二人,尽快赶往无垢川,莫再耽搁!” 天狐遽然现身,灵姿玉骨非同寻常,凫遥似仙,却又非仙。 她裙摆间露出八根绒尾,报丧灵鸠俯冲而下,啼叫不休地停在她肩头。 濯雪嫌烦,挥手将它驱远,唇是动了,却发不出半个音。 去去去,别来闹我。 她被胧明吓着了,还未缓过来劲,喉头还紧着。 报丧灵鸠只飞开一阵,又落向她肩头,歪着脑袋咕咕叫唤。 这鸟莫不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喉中能发出百种叫声,一会像鸽子,一会又像乌鸦,简直千变万化。 濯雪依旧只能听到灵鸠的声音,哪听得到兰蕙传声,她看见众仙纷纷飞向下界,便也跟着下去了,根本未留意到瑶京下的灵龟。 兰蕙却见着她了,遥遥望见一眼,心上波澜缓缓回落。 众仙奔那顶替成仙的半妖和天律司主而去,百道仙力汇成一束,冷不丁将那二人捆在一块。 只是方才在天上时,众仙与诸妖斗法斗了许久,现已几乎力竭,反倒是那半妖和天律司主,依旧神采奕奕。 五彩斑斓的锁链一下便被挣出裂痕,那半妖与天律司主就快要挣脱。 千钧一发之际,天狐吹出一簇狐毛。 皎皎狐毛迎风上前,轻悠悠覆上锁链,噌一声化作玉绳。 半妖与天律司主惊愕失色,使尽全力也无法挣开。 濯雪心下嚯了一声,没想到自己还有此等功力,忙不迭朝众仙狂使眼色。 她肩上的报丧灵鸠心领神会,竟成了传声筒,吐出人言:“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替天行道,除去这俩孽障!” 濯雪听到了这句,心道完了,这鸟怎还能读懂她的心里话? “完了。”报丧灵鸠替她说出口。 濯雪倒吸一口气,不得不放空思绪。
第69章 69 众仙也听得一愣,在瑶京多年,他们何曾听报丧灵鸠口出此等狂言。 虽说,这应当也算不得狂。 天律司主挣扎无果,没料到那狐狸才刚突破禁制,就能拥有如此境界。 他怒目看向身边半妖,话已尽在眼中,一为仙躯妖魂,一为仙魂妖躯,两相对比为何判若天渊? 那一同被捆缚的半妖悚然:“为何,为何如此!” 天律司主扬声:“仙妖从古至今是为宿敌,你等今日听信狐言,来日……” 他未能说完,便被打断。 报丧灵鸠振振有词:“讹言惑众,罪加一等!” 这也是濯雪的心声,濯雪忙不迭转过身抓耳挠腮,装作什么也不知道。 她还盼报丧灵鸠此前没这学舌的癖好,如此一来,在场仙神必也不知道,这些话全出自她心。 “贼鸟背主,本以为只要将鸟尸困在天律司内,便能安然度劫。”天律司主冷嗤,“没想到瑞光照耀半月,这死魂也未被侵蚀殆尽。” 何其残暴无情。 濯雪不由得心疼起肩上的灵鸠,伸出一根食指挠它额羽。 报丧灵鸠舒服得微眯双眼,嘴上丝毫没闲着:“现在你也只能在棺材里放屁,阴阳怪气两句了。” 濯雪不挠了,也收回了怜爱之心。 她耗费一条狐尾救活这玩意,这玩意却想要她的命啊。 天律司主发指眦裂,不知此鸟怎变得如此伶牙俐齿,定是妖狐所为。 “此鸟已被妖狐荼毒!”天律司主冷笑。 报丧灵鸠已过千岁,它在昆仑瑶京度过的年月,比在场许多仙神还要多,饶是众仙陨落,它向着瑶京的心也未必会变。 灵鸠怒嘎了一声。 天律司主嗤笑:“灵鸠莫非要将妖狐奉为仙首,那瑶京当真要完了。” 濯雪心里突突两下,她何德何能,分明是因为阗极出事,众仙群龙无首,而她又是这鸟的救命恩狐,鸟才跟她。 她转念又想,不对啊,灵鸠爱跟谁跟谁,这恶汉德不配位,已没资格出声指摘。 报丧灵鸠:“蝙蝠身上插鸡毛,你算什么鸟。” 濯雪故作平静地拂开肩上灵鸠,是灵鸠自己说的,与狐无关。 天律司主挣得身上满是血痕,也未能挣开。 “我只问一句,你为何向着阗极?”有仙问。 “他提携我。”天律司主神色阴沉,“鸟向明处飞,人往高处走,此等道理,诸位仙家还需询问旁人?” “你——” “再说,阗极领着仙族蒸蒸日上,与魇族为伍,不过是阗极的计谋。”天律司主厚颜无耻,“阗极扶魇族登帝,是要让魇无拟变作他的傀儡,他好借魇无拟削弱妖族各方势力,倒是你们,竟要将瑶京拱手让妖?” 诸仙被阗极蒙骗多年,此刻抚今而追昔,才知瑶京因仙首作恶,已酿就多少大错。 凡人百年前因疫疾陷入水深火热,如今天石崩坍,受困于人间炼狱。 这一切,本都不该发生。 江心补漏,为时已晚,但更不应该继续纵容阗极与他手下的一干人等。 “与魇妖为伍之人,竟最忌恨妖族,可笑。”有白眉老仙怒斥:“仙妖本不该为敌,三界亘古亘今是为唇齿,唇亡则齿寒。是仙族得幸被天道捧高,惯来睥睨万物,未曾将下界放在眼里。” “何为拱手?瑶京本该由三界共同执掌,但仙族只容得下凡人登天,而将妖族拒之门外。” “仙妖修行皆离不开日月精华,独独妖族惧怕瑞光,瑞光是如何来的?” “瑞光并非出自天道,它由仙神精魄凝成,仙神殒没后,精魄被用在此处。” “倨傲,太过倨傲。” 又有仙淡声:“下界之苦,诸位有目共睹,但何人曾施以援手?” 不曾。 昆仑瑶京眼空四海,将下界的灾难祸患视作天理循环,视为天经地义。 众仙惶恐而彷徨,被报丧灵鸠的一声惊啼唤回心神。 报丧灵鸠嘎嘎出声:“到嘴的鸭子要飞啦,一个个长的都是聪明相,这时候怎就拎不清了呢。” 濯雪差些就要抬手拭汗,喉头紧得很,当下为自己澄清不了半句。 死鸟,快住嘴啊! 众仙微怔,当务之急是要龚行天罚,而非站在此处辩论何为天经、何为地义,他们差些就被天律司主绕进死胡同。 “诸位,还请助我一臂之力!”白眉老仙倏然运转周身灵力。 老仙余下的神力已然不多,却依旧能令风云变色。 众仙纷纷使出浑身解数,掌中灵力如百川奔泻,汹涌湍急地赴向东海。 风云从四面八方汇集而来,百道霞光穿过浓云,凝成耀目光束。 濯雪抬臂遮至眼前,赶忙震出一掌,为此诛罚加添一力。 霞光斑斓闪耀,在添了濯雪的一力后,浊如太极二色,一如天狐内丹。 光束轰地穿过那半妖与天律司主的身躯,二者来不及痛嚷出声,便消融到连灰也不剩,已是魂飞魄散。 霎时间,此间寂静。 报丧灵鸠冷不丁张口:“红红火火,比爆竹还要响。” 濯雪对着自己的心口,锤下轻飘飘一拳头,劝告自己莫再胡思乱想,省得又被灵鸠窥走心绪。 众仙纷纷看向天狐与报丧灵鸠,半晌,竟齐齐躬身拱手。 只一躬身,仙神齐齐奔向无垢川,一刻也不再耽搁。 濯雪跟着飞去,肩上的报丧灵鸠歪头看她,似是不解,天狐的心绪怎忽然就空了。 它黑豆般的眼珠子转溜不停,尖喙一动:“咯咯哒。” 这不是母鸡的叫声吗,母鸡好啊,母鸡的肉质更加滑腻,炖汤极香。 天狐快绷不住心神了,有些欲哭无泪,好端端的,她怎就沾上这东西了? 无垢川上坚冰尽碎,霎时化回奔涌的浪,令那庞然魔物无法站立。 阗极被狂浪掀翻,歪身倒入水中,冷不丁将水底白骨一掷而出。 数不胜数的骷髅恰似阴兵,身上魔气腾腾。 魔气似是它们兜头蔽脚的大氅,又似成血肉,将它们周身白骨齐齐遮上。 骷髅不似提线傀儡,反倒好像有了魂灵,纷纷攘攘地攻向各路妖主。 昆羽凭空取出本命法器,那是一张白骨所就的弓,弓上撘着一杆黑亮的箭。 她拉动弓弦,黑箭将数个骷髅穿成一串,令它们动弹不得。 怎料,那刺入骷髅的黑箭,被魔气腐蚀成烟,骷髅又舞爪前来。 昆羽愕然,连法器都不足以抵挡魔气,一身血肉更是脆弱不堪! “莫要与魔物近身缠斗。”胧明也看到了,挥臂令万道水链伸出水面,将骷髅捆作骨塔。 水容万物,能将魔气裹在其中,而不受噬食。 曳绪水中,阗极踩着水下碎骨起身,川河只没过他的胸膛,不足以将他完全淹没。 他企图跃出曳绪水,但水中升出数道水柱,将他的手脚牢牢捆缚。 阗极的身形大如崇山,他的手脚壮若游龙,已不知将多少曳绪水挤出了无垢川,而为了将他制缚,水柱也足有凡间十八弯的山道那么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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