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曳绪水源源不断,只要不将海眼堵上,便不会枯竭。 胧明飞身靠近,震出一掌,竟连阗极身上的半片鳞甲也撼动不了。 阗极仰天大笑,声震万里,无垢川外山峦颤动,鸟雀惊飞。 一声嗔叱从天上来。 “我当是谁这般得意,原来是矮子踩高跷,真以为自己比天高。” 此话自然是出自报丧灵鸠的嘴,那与它同行的狐狸,只想快些刨个洞将自己埋了。 濯雪一眼就看到胧明,眼前那虎妖还是遍体鳞伤,好在生息未减,脸上死气已散。 这顷刻间,她的心软化了成无垢川里的一瓢,没想到分开才片刻,她就好想胧明了。 她急慌慌想飞到胧明身边,却见阗极挣脱了水柱,一跃便腾至百丈高。 阗极是奔着她来的! 她忙不迭将余下八根尾巴笼在身前,她暂还不太会还击,自卫倒是有一手。 尾巴才笼成个罩子,便被一股力掳到边上,她霍然拨开尾巴,冷不丁看到胧明那神色冰冷的脸。 “魔气会侵蚀躯壳,碰不得。”胧明冷冷道。 濯雪心有余悸,若不是胧明来得及时,她定已被腐蚀一净。 报丧灵鸠还停在濯雪肩上,脑袋一歪便道:“好想胧明了。” 濯雪耳根发烫,忙不迭捏住灵鸠的尖喙,这东西怎光复述前边的话,不提后边的,还只提半句! 胧明微愣,她从不知道,报丧灵鸠如此热情,还自来熟。 不过一转念,她便想通了濯雪与灵鸠间的关系,这灵鸠得了濯雪的一尾,还未完全化为己用,暂能与濯雪通达心绪。 濯雪猛摇头,与狐无关,是鸟自说自话。 “与狐无关,狐不知道!”报丧灵鸠嘎嘎叫唤。 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远处阗极欲壑难填,墨黑的眼直勾勾盯向濯雪,如若夺得天狐内丹,天又能耐他何? 濯雪被看得心里发怵,才知众仙急急奔向无垢川,是因为阗极变成了这副模样。 破碎的水柱重新凝结成形,杂乱无章地缠向高处魔物。 趁着这间隙,胧明低声:“走!” 濯雪掠出无垢川,身后劲风袭近,她堪堪甩尾避过,不料魔气从地里穿出,凝成鬼面朝她扑近。 她滚向一边,化作狐身奔开,未奔出一里便如堕烟海,茫无头绪。 她万不能往人间去,那还能奔向何处? 阗极再次挣脱曳绪水的束缚,跟着踏出无垢川,一步三百尺,一个足印抵凡间半个村落。 “困住他!”有仙大喊。 妖仙各显神通,灵力结成高壁深垒,拦在阗极面前。 濯雪也转身甩出灵力,为了使屏障更加牢不可破。 却见那庞然魔物,毫无畏惧地撞上前。 随之,众妖仙周身一震,眼前天旋地转,似有一股无形之力,循着灵力撞入他们的躯壳。 乾坤颠倒了吗? 濯雪的神思被拧成乱麻,就连身边灵鸠也晃晃悠悠。 她变回人身,接住栽倒的灵鸠,再一睁眼,眼前成了瑶台仙境,她一时忘了自己姓甚名谁。 一只青鸟躺在她手上,看模样已经一命归西。 她浑浑噩噩地走至远处,蹲下便开始刨土,想将鸟尸葬入泥地。 似有哪里不对劲,青鸟当真死了? 她捧着鸟尸寻思了良久,指腹贴向青鸟胸口,想探寻脉搏。 隔着羽毛,一时还不好分辨,她索性翻开鸟羽,一翻才知,鸟肚子竟是秃的,此处不长羽毛。 这倒是和抱窝时候的鸡有些相似,抱窝的鸡要下蛋,这样的鸡她是不吃的。 狐狸的思绪更乱了,这不是昆仑瑶京吗,她上哪儿吃的鸡? 烤鸡、炸鸡、焖鸡、炒鸡。 清蒸鸡,叫花鸡,红烧鸡和黄焖鸡。 她不光吃过,还吃过不止一只。 晃神间,眼前景象又变,竟成富丽堂皇的人间市集,只是市集上渺无人烟。 濯雪醒过神来,方才是魇梦幻境,如今是在枕红尘中。 她踏进了真正的枕红尘,仰头能看见倒悬的屋舍,那才是她曾出入过的街市。 一声巨响,砖瓦破碎,齑粉飞扬。 阗极也被拉至枕红尘中,一脚便将此地踏作废墟。 妖仙们纷纷回神,只见凉梦立在高阁的飞檐上,气息奄奄道:“此地还是头一次迎客,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她虚弱闷咳,接着道:“阗极吞了魇无拟的魂魄和妖丹,将魇术也学去了,我用枕红尘压制魇梦,至多只能支撑半炷香。” 胧明冷声,“鳞甲间绝无可能连一道缝也不遗,拨开他身上的魔气看看。” “魔气连法器都能侵蚀,要如何拨开?”有仙问。 妖仙面面相觑,无计可施。 “除非能将魔气吞去。”昆羽道。 此话说得轻易,妖仙们的灵台如何承得住魔气? “他独独一魔,我们却是成百上千。”胧明虚眯双眸。 众喣漂山,成城可断金。 凉梦一翻掌,坍塌的屋舍垒回原样,它们堆叠成山,飞快挪移,将阗极夹在其中。 阗极挥臂将砖墙击碎,砖墙立刻又叠作峦嶂,峦嶂飞旋,他如坠梦魇,晕头转向。 阗极身上的魔气,藤蔓般漫散开来,却并非他主动施出,而是被各路妖仙分而食之。 魔气浸身,灵台转瞬便混沌不堪,连内丹也被侵蚀,躯壳近要化作一滩鲜血。 妖仙们痛苦难忍,俱是面若死灰。 此刻,魔物犹被剥去一层灰衣,身上鳞甲尽显,果不其然,他心口处有一片逆生的鳞,因不同寻常,而显露空隙! 濯雪的目光陡然定住,身形急如掣电,爪甲骤长。 胧明只愣了一息,不得不忍住疼痛,震出所剩不多的灵力,以遏住阗极的喉咙,缚住阗极的手脚。 天狐一爪划破魔物脆弱的逆鳞,手穿入其中。 好像霹雳惊雷凭空而现,丘峦崩摧。 阗极血肉飞迸,灵脉俱断。
第70章 70 蕴藏在阗极灵台内恣肆无忌的魔气,随着他躯壳爆裂、魂灵崩殂而冲荡开来。 黑魆魆一团,有气冲云霄之势,可惜这里是枕红尘,不论它如何冲撞,也见不到天日。 此间放眼望去一片红,阗极的血肉溅得到处都是,诸位妖仙还血流不止,皮囊像那破了口的水袋。 妖仙们席地而坐,纷纷盘腿调息,以守住将倾的灵台。 唯独胧明没有调息,她气已近竭,快要撑不住身,却还是伸出双臂,想接住那当空跌落的天狐。 濯雪被横飞的血肉糊了满脸,眼前猩红一片,有些惘然无措。 暴长数寸的爪甲缩回原样,她垂眸看手,手像是刚从染缸里拿出来的,红得很。 她方才其实不知该怎么做,只是仗着自己有八条尾巴,便莽莽撞撞地扑向阗极。 旁人剩下的半条命不知够不够用,她还余下八条,怎么也得够。 扑过去后,她猛掏阗极心窝,手穿入其中搅了两下,忽然有所领会。 该让灵力绞断阗极的血脉,还要侵入他的灵台,将那枚魔化的内丹彻底捻碎。 报丧灵鸠迎天腾飞,环着那团魔气盘桓不下,令之无法乱窜,只能停在一处逐渐消散。 濯雪轻飘飘落下,眼前一会是那倒悬的黄粱梦市,一会是前世流离失所的凡间百姓,一会又是白骨遍地的疆土。 她终归还是救到了人世,前世今生百折千回,殊途而同归。 她也救到了自己,那延续了百年的怅惘和不甘,在此刻烟消云散。 濯雪双眸锃亮,近要跌到底时,忽然变作天狐兽身,稳稳当当落在胧明面前,八根狐尾跟风中的狗尾巴草一般,甩得起劲,洋洋得意。 胧明微愣,嘴角才勾出个弧,便歪下了身。 那秀颀身影倒地不起,成了江边弱柳,经不起风吹雨打。 濯雪慌乱凑近,两次看胧明倒地,两次都被吓得心颤,喉头才刚松了一些,又不由得憋紧。 她潮湿的鼻尖凑到胧明颈边,以为胧明没了脉搏,差些就用兽身给胧明渡气。 幸好胧明的气息和脉搏俱在,只是微弱了些。 那灵台呢? 濯雪改而探查胧明的灵台,只见那灵台皎如月盘,却有一缕乌黑的魔气在恣意冲闯。 她不假思索地吃去那缕魔气,想留胧明一个清净。 吞入自身,才知阗极的魔气有多霸道,难怪不少妖仙被毁去根基,只余一息尚存。 周遭妖仙盘腿不动,各色灵力交织在一块,竟不互斥,亦不互相吞噬,比天上瑞光还要绚烂。 凉梦冷汗淋漓,紧阖着双目道:“魔气冲撞,枕红尘快支撑不住了。” 昆羽将掌心覆向她后背,施出灵力助她缓解不适,怒道:“不必管它,你先稳住灵台。” 左右观望了一眼,濯雪叼起身前大妖,想寻个地方替对方疗伤。 她才刚将胧明衔起,天地忽然震颤不停,倒悬的黄粱梦市像极了地脉坍毁的瑶京,已在崩落之际。 一声巨响。 眸中视线像被割据成千百块,整座枕红尘分崩离析。 天摇地动,乾坤又在颠倒。 枕红尘隆隆垮塌,而天上那地脉全毁的瑶京,早在灵龟的托举下,稳稳悬在天边。 天石未再继续坠往人间,浓云尽散,紫电隐没,凡间乍然天晴。 盈千累万的天石遍布四野,一些城廓被毁于一旦,一些未完全毁去,但城中已是空无一人。 凡人闻声而逃,可惜肉/体凡胎终归还是跑不过下坠的天石,活活被压成碎骨烂肉。 天灾过后,幸存者胆战心惊地露头,仰天望了良久,才确信灾难已过。 有人在废墟中惶惶翻看书页,颤声道:“凡尘上一次遭逢灭顶之灾,已是百年以前,那时是无名疫疾,疫疾不知因何而起,又不知因何而止。” 著书人匆匆在断壁间翻出笔墨纸砚,将这一异闻仔细记下。 “天石如星陨,或大如郡县,或小如拳头,不计可数。民舍垮塌,山崩地裂,人间尸横遍野,死伤……死伤多少?” “数不胜数。”边上有人应声。 “太多了,大抵和百年前一般多。”著书人摇头。 远在妖界,凉梦使尽全力送诸妖仙离开枕红尘,而将阗极的魔气困在那世外之地。 妖仙们眼前骤变,一眨眼已回到无垢川外,待他们回过神,哪还见得到濯雪和胧明的身影。 救虎一命已是迫在眉睫,天狐叼起胧明就跑,径直奔进无垢川。 报丧灵鸠不依不挠地跟她,她无暇搭理,八尾胡乱甩动,将灵鸠驱至远处。 灵鸠不解,歪着头嘎嘎叫唤,自己寻了一处屋檐呆着去了。 也不知无垢川内哪一处较为隐蔽僻静,濯雪火烧火燎,遥遥望见一处宫殿,便赶紧窜进门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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