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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为誓:双凰御九霄

作者:AS风小雅   状态:完结   时间:2025-05-08 03:00:10

  “这个时候了,风相还在查账吗?”阴影里忽然转出个矮胖身影,户部一仓部郎中搓着手凑近,“下官听闻风相在查军粮旧案?早年的文书早被虫蛀了,下官这就让人……”

  “王郎中倒是体贴。”风轻侧身避开他欲接卷宗的手,灯笼光晕里,对方指甲缝里沾着的灰泥令人作呕,“只是本官记得,年初你还在沧州当仓曹,怎的对京中旧档如此熟悉?”

  王有德干笑两声,袖中突然滑落一枚铜钥匙。风轻俯身欲拾,却被他抢先踩住:“风相小心脚下!”一个晃神,王有德仓皇没入夜色的背影。

  次日朝会,景冥的冕旒珠帘遮不住眼底寒芒。风轻捧着连夜整理的疑点奏报,却见户部尚书苏炳仁抢先出列:“陛下,西陵郡守奏请增拨赈灾粮,臣以为当从临郡调……”

  “不可。”风轻突然截断话头,“临江三郡去岁遭了蝗灾,存粮仅够自给。各处仓廪除存粮外均有后备粮,臣建议启用西陵粮仓余粮。”他故意将最后四字咬得极重,然而苏炳仁没有表情的脸让风轻有些没底。

  景冥的指尖在御案轻叩,似笑非笑地望向风轻:“风相倒是把陈年旧账算得清楚。”然后看看苏炳仁,“那么苏卿,你去查下西陵的仓粮,与风相共商后续救灾之事吧。”

  退朝钟声里,风轻被五王爷景禹拽到僻静处。向来嬉笑的亲王难得肃了神色,往他掌心塞了块沾着机油的铜片:“昨儿修连弩机时,在工部废料堆里捡的——瞧瞧这纹路。”

  风轻就着日光细看,铜片边缘的狼牙纹与前北狄金矿的铸印完全一致。景禹压低嗓音:“皇姐让我查工部,结果挖出堆掺了铁砂的铜锭。你猜这些废料最后去了哪儿?”

  “军械司?”

  “错!全熔成了户部的量器——那些称军粮的斗,每斗足足少了半斤!”

  风轻瞳孔骤缩。他终于明白军粮账目为何混乱——有人用掺假的量器偷天换日,再将克扣的粮草神不知鬼不觉运出。而那些空了的粮仓,正好能吞下今年的赈灾粮!

  三更时分,风轻潜入户部地窖。火折子照亮成摞的漕运单,最新一页的“西陵”二字还洇着潮气。他正欲细看,头顶突然传来木板吱呀声。

  “风相夜访,怎么不点灯?”苏炳仁提着琉璃灯拾级而下,灯影将他肥胖的身形拉成扭曲的鬼魅,“您找的可是这个?”他晃了晃军粮调拨令,火漆印竟盖着景泰王府的私章。

  风轻按住袖中短刃:“苏尚书好手段,连谋逆皇子的印鉴都留着。”

  “风相说笑了。”苏炳仁突然将调拨令凑近灯焰,“旧朝余孽作乱,烧了多少要紧文书。就像这西陵粮仓……”焦糊味腾起的刹那,地窖深处传来闷响,二十口贴着“军粮”封条的木箱被撞开,滚出的却是裹着泗锦的北狄箭簇,“呀!怎么会这样?”苏炳仁故意惊讶:“不得了,得赶快奏明陛下,工部有人在户部做手脚!”

  风轻疾退三步,袖箭钉住苏炳仁的官袍下摆:“原来工部熔铜锭,户部运箭簇,你们倒是分工明确!”

  “风相怎的无凭无据的污蔑本官?不过您不妨猜猜看——”苏炳仁突然狞笑,“明日押送西陵赈灾粮的,会是哪位?”

  寒意顺着脊梁攀上后颈,风轻终于想起:三日前景冥敲定的押粮人选,朱笔批的赫然是“昀佑”——有人要用空粮仓逼昀佑动军粮,再以“擅动军资”的罪名折断容国的护国利剑!然而此时,昀佑已经出发五日了。

  ———

  残阳将西陵驿道染成血色,昀佑率军押着粮车碾过贫瘠的黄土。道旁枯树上栖着数只秃鹫,猩红眼珠随粮车转动,仿佛嗅到了死亡的气息。

  昀佑勒马回望,天际线蒸腾的热浪里,忽有黑压压的人群如潮水般涌来。

  “元帅!是流民!”副将话音未落,枯槁的手已抓住粮袋。昀佑勒住缰绳,望见尘烟中蹒跚而来的身影——妇孺褴褛的衣襟下肋骨嶙峋,婴孩吮吸着干瘪的□□,老人浑浊的眼珠盯着粮车,如同饿狼见到血肉。

  昀佑斩杀过无数敌军的利剑,此刻被死死的按在肋下。

  怎么办?看不见也就罢了,但如今灾民到了眼前,她做不到剥夺他们活下去的希望。容国各地都有粮仓以备天灾,若赈灾粮不足,好歹还能开仓应急。昀佑心里默默给西陵粮仓估了个数。最后决定:

  “分三成赈灾粮。”攥紧马鞭的手背青筋暴起。

  副将急道:“若到灾区不够……”

  “本帅自有计较!”银甲将军翻身下马,亲自解开粮袋。当粟米倾泻而出的刹那,流民眼中迸出的凶光令战马惊嘶——那不是感恩,而是更深的饥渴。

  三日后,昀佑站在灾区龟裂的河床上。本该盈满的粮仓空如鬼窟,提前分发的粮食如同杯水车薪。她望着跪满荒野的灾民,闭上眼睛:“开军粮仓!”

  护粮军士齐声应诺。远处秃鹫振翅而起,带着不详的预兆飞向远方。

  —

  这边,风轻还没来得及让景冥追回昀佑,景冥便已经捏碎了八百里加急,奏报上“擅动军粮”四字渗着血渍,像把利刃捅进心窝。

  “传风轻!”

  风轻踏着漏夜入宫,官靴沾着朱雀大街的晨露:“流民来得蹊跷,臣疑心……”

  “朕要听的不是疑心!”帝王广袖带起一阵风,“明日早朝,御史台的唾沫淹了议政殿之前,你可有办法保下昀佑?”

  “陛下,给臣一刻钟,容臣细禀……”

  五更鼓响,昀佑风尘仆仆撞开宫门。甲胄未卸便闯进勤政殿,正听见风轻请罪:“臣愿与元帅同担军法。”

  “胡闹!”昀佑掀帘而入,战袍上的风尘扬起景冥眼前的雾,“那杖责岂是你能受的,你是文臣!”

  景冥霍然起身,冕珠撞碎帝王的冷静:“你倒记得他是文臣?动用军粮时怎不想想自己是武将!”

  风轻广袖中的算筹簌簌作响,却将声音压得如同太庙香灰般平稳:“陛下,《容律·军资疏》有载,失军粮者斩立决。纵使天子剑能劈开御史台唇舌,这军粮的缺口终是悬在西北防线的铡刀。”他忽然振袖露出掌中玉圭,将裂纹对准漏刻投影,“若以臣的户部渎职之过与昀帅同罪,恰如千钧重枷劈作两半——按《九章刑典》,死刑便可降等为刑责。”

  昀佑甲胄铿然撞上金砖:“即便降等,按律文臣不可刑责。”

  “元帅莫忘永和廿年工部旧案。”风轻突然用玉圭叩响蟠龙柱,震落梁间积尘,“当年兵部侍郎与少府监同担军械案,不正是《容律》第三疏'权责相济'之例?”他转身向景冥行叠拜礼,拇指距额前三寸的弧度精准如量过礼器,“臣身为尚书令,岂能见擎天玉柱独折于宵小算计。”

  景冥的指甲在龙椅螭首抠出血痕,冕旒珠帘后目光如淬火刀锋扫过二人:“风卿当真要与这倔骨头共赴刑台?”

  “陛下——”昀佑刚欲开口,却被风轻截断话头。“不是共赴刑台,是共守山河。”风轻忽将青玉螭纹佩按在昀佑染血的护腕上,儒雅笑意里藏着锋刃,“陛下与昀帅受过多少刀剑,如今臣不过效仿先贤,用这七尺之躯为社稷添块垫脚石。”

  五更鼓恰在此时破窗而入,风轻躬身退向殿门:“陛下,离早朝还有一个半时辰,容臣去做些准备,必保昀帅性命。辰时正,刑部会在议政殿外设一个可容两人的刑台,臣与元帅到时候该去沾沾晦气了。”他最后这句说得极轻,却震得景冥手中朱笔坠地,在鲛绡帐上溅出凄艳血痕。

  昀佑伸手欲拦,指尖只触到风轻官袍掠过的松香。转身望见景冥掐进掌心的指痕,她终是将劝谏咽回喉间,默默托住帝王微颤的手腕。


第22章

  风轻没说错。朝会上,御史中丞拿着笏板咄咄逼人,一句句“按律当斩”让议政殿杀机四伏。

  风轻带着松香的广袖轻振:“中丞大人可知,今早朱雀门外有三百老弱跪求元帅活命?”他展开绢帛,密密麻麻的血指印惊得群臣吸气,“这是灾民咬破手指写的陈情书——'宁食观音土,不饮昀帅血'。”那是风轻在早朝前以迅雷之速将昀佑不顾一己之身开仓救民的故事传遍京城,将所有逃难进京的灾民拢到一处得来的请命书。

  “风相是要以民乱威胁朝堂?”工部侍郎突然阴恻恻插话,“当年景泰便是这般挟民意逼宫......”

  “放肆!”景冥的镇纸砸在御案,十二旒珠帘撞出冰裂之声。五王爷景禹突然自殿外转出,随从将新制的容器抬上殿来:“侍郎这般熟悉景泰旧事,莫不是留着前朝的《逼宫策》当枕边书?”满殿哄笑中,那侍郎惨白着脸退回队列。景禹抚摸着新量具:“诸位,赈灾粮亏空多因量器有误,所以不能将罪责加于昀帅一人自身。”

  御史中丞额角青筋暴起:“臣请三司会审!若放任武将擅权,我容国与北狄蛮邦何异?”一语诛心,刺得昀佑猛然抬头,玄甲鳞片刮过金砖的锐响里,她望见景冥掐进龙椅的指尖已泛青白。

  风轻高声陈情:“沧澜江私道暗河水患,昀帅率兵入水救三万灾民;北疆暴雪,她带亲卫队踏着冻尸给边关送炭——”他转身直面御座,声音陡然凄厉,“这样的护国元帅,若因护佑灾民便要问斩,臣请陛下先斩了这些量器都量不准的昏聩之眼!”

  御史气急败坏:“你!……”

  “都住口!”景冥霍然起身,帝服垂带扫落满地奏折。冕旒珠帘后,女帝的目光如淬毒的箭矢射向户部尚书:“苏尚书,你掌天下粮仓,西陵郡的存粮当真撑不到秋收?“

  苏炳仁的朝靴微妙地碾过风轻的袍角:“回陛下,按户部账册......”

  “谁同你说账册,”景冥突然抓起昀佑的军报掷下玉阶,染血的“易子而食”四字险些摔在苏炳仁脸上,“朕问的是实情!”老尚书扑通跪地,风轻敏锐地捕捉到他向御史中丞使眼色——那御史立刻捧出《容律》哭嚎:“祖宗法度不可废啊陛下!”

  风轻即刻跪奏:“既然诸君诟病武将擅权,那么必知《容律》高于《军律》。”抬起头,目光灼灼却略带焦急的看向帝王,“西陵粮仓有失,是因量器有误,乃臣为政不善所致。按《容律》所述,责其首时当参其从,因此昀帅罪不至死,而臣亦当领罚!”

  朝堂死寂如坟。景冥的指甲在龙椅螭首抠出血痕,她看着风轻袍摆暗绣的忍冬纹——那是风轻以“隐忍”之意自省。此刻忍冬枝条却随他颤抖的身躯扭曲成带刺的荆棘。

  “护国元帅昀佑,杖责一百。”帝王嗓音似从齿缝挤出冰碴,“尚书令风轻......跪观行刑!”

  御史中丞还要争辩,却被景冥森冷的目光钉在原地:“朕的暗卫近日在泗国边境,倒是见着些有趣的商队——”她突然轻笑,惊得苏炳仁官袍领口洇出深色水渍,“中丞若有闲心,不如替朕查查那商队的三十车'丝绸'里裹的,是蜀锦还是未登记的枪头!” 耽美小说 www[.]fushutxt[.]cc 福书 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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