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锁链垂落的阴影如巨兽獠牙咬住青石地,昀佑与风轻,容国一文一武两个镇国之基,一同走上了刑台。昀佑的甲胄随步伐铮鸣,仿佛困禁战魂在铠甲里发出不甘的长啸。 风轻跪在一侧,眼睁睁看着昀佑的甲胄被一片片剥落,当最后一层软甲褪去,单薄中衣下,数不清的伤疤若隐若现的在日光里晃动,竟比刑架的铁光更触目惊心。精钢锁扣啮咬住昀佑腕骨,“咔嚓”一声,整个上半身被铁链绷直,一层层叠着旧痕的后背暴露在刑具之下。昀佑仰头望向天际流云——当年未落下的第二十杖突然在旧伤处灼烧,仿佛景冥公主的玄色披风正掠过她颤抖的脊梁。 “昀帅,得罪了。”执刑护卫的嗓音发颤,刑杖举到半空竟凝滞不动,汗珠顺着他的护臂滴在昀佑旁边的青石上。 “难道要本帅教你怎么用刑?“昀佑的声音很轻,却让整个刑台为之一震,唇角扯出的冷笑尚未成形,突然厉喝:“动手!”声线里淬着当年挑破敌将咽喉的锋芒。 执刑护卫对军令形成的身体反应,让第一道刑杖挟着罡风砸在昀佑后背。 “一!” 顿响骤起,风轻在一旁猛然攥紧双手,指甲抠进刑台地面的缝隙。他看见昀佑的脊背猛地收紧,冷汗溅上青石地面,竟与当年泗国使臣冷汗坠地的轨迹重合。 “十!” 昀佑回忆着自己所受的三次刑罚,从擅闯军营到苦肉计再到如今,后背早已无一块完整的肌肤。 “二十五——” 染血的中衣下,北狄箭簇撕咬的沟壑、沧澜暗流冲刷的裂谷、狼骨峡刀锋劈砍的断崖……每道疤痕都在杖责下苏醒,将她的脊梁鞭挞成血染的万里疆域图。 “五十——” 骨裂声脆,昀佑的肩胛骨被生生打断了。风轻倒吸一口凉气,昀佑微微侧头,吞下了悲鸣,也制止了风轻险些脱口而出的惊呼。风轻知道,她怕景冥失控——此刻那曾托起山河的骨骼,正在刑杖下化作碎片。 “八十——” 跪在一旁的风轻官服被汗水浸透,仍挣扎着挺直脊梁讲星象:“紫微垣在北斗北,翊卫……” “闭嘴……”沙哑的嗓音混着闷响,棍杖加身间,昀佑气若游丝地笑,“你抖得……比我还厉害……” “九十——” 景冥立在垂帘后,指甲掐进掌心。二十年帝王生涯教会她藏起软肋,此刻却痛恨这该死的自制力——她多想冲出去抱住那个伤痕累累的躯体,替她抗下所有残酷的刑责,就像当年城破时昀佑护着她杀出血路。 “一百!” 最后一杖落下,又一根肋骨应声而断。景冥看见昀佑散落的发丝粘在渗血的唇边,指尖微微颤动——暗号,三下即“安心“,随后人事不知,像死了一般…… 风轻看着太医慌乱的围上来,知道这凌迟一般的刑罚结束了,竟也支撑不住栽倒下来。最后看到的,是女帝抱起那具破碎不堪的身体,让人带着自己,不知去了何处…… —————— 为避免行刑过于密集伤了昀佑性命,100杖责的刑罚足足进行了一天。帅府内,昀佑被向前侧身俯卧放在榻上,后背从肩至腰一片狼藉,如同被剥去了皮肉一般,两侧肩胛碎裂,三根肋骨震断,内腑受创,口鼻不停的流出血来。 暮色染红帅府檐角,府内弥漫出血腥与药香,刚刚消毒清创过的昀佑虚弱得仿佛风一吹就要散了,续命的银针插进多处要穴,无意识的吞咽灌入口中的止血散。 门外传来急匆匆的脚步,昀佑无力回头,任由带着龙涎香的身影笼罩过来。景冥的指尖颤抖得如同寒风中最后一片枯叶,那曾被她吻过无数次的蝴蝶骨,此刻如同混着血沫的刀山,稍一触碰就会刺痛心扉。 景冥的泪砸在她脊背,烫得伤口痉挛。昀佑惨白的唇正艰难的无声翕动。景冥颤抖着扣住榻沿俯身贴近,听见那破碎胸腔里溢出的气音,裹着断龙坡夜风般温柔的颤意:“阿冥……别哭……“尾音被肋骨折断处涌出的血沫吞没,化作二十年深宫里最蚀骨的雨,淋湿了帝王绣着日月纹的襟口。 整整三天,昀佑才慢慢恢复神识,刑伤在后背燎起一团火,将她的气息烧成难抑的低沉痛声。 痛苦的低吟惊醒一边伏案而眠的帝王:“现在知道疼了?”景冥端了药晚逼近床榻,“西陵救民时不是英勇得很?” 昀佑侧头望着枕边染血的纱布,试图勾起惯常的笑意:“若重来一次……”一声轻咳,又牵动伤口凌虐神经。 “你还敢!”景冥照着昀佑后脑勺就是一巴掌,“只是你可曾想过,若你因此丢了性命,朕该如何是好?” 昀佑忍不住抬头,对上了景冥痛彻心扉的目光——原来,人痛到极致,是会红了眼睛,泪反而少了。 昀佑侧头轻笑,唇色惨白如纸,“陛下,我们这样的人,早把命押在江山棋盘上了。” ——— 更漏声穿过窗棂,同被安置在帅府的风轻扶着墙瘸着腿退出庭院。 天际星河璀璨,恰如那夜她们在帅府屋顶看到的模样。 风轻忽然明白,为何史书从无明君名将善终的记载:因为最动人的传奇,从来不在青史笔墨间。 ——— 朝阳又一次遍洒容京,昀佑仍伏在榻上,后背叫嚣的刑伤已经能够被阳光安抚。榻边锦褥尚有余温,却已不见景冥身影。 昀佑叹了口气,想起昨日景冥的相伴,一时又觉甜蜜。 “来人,倒水来。” 昀佑平日不喜欢人服侍在侧,可现在动不了,只能喊侍女。 “护国元帅要什么?” 熟悉的调侃让昀佑指尖凝滞。景冥玄色常服沾着朝露,冕冠未戴,青丝间缠着金簪,像是从奏折堆里匆匆抽身。 “臣……”昀佑慌忙要起,却被帝王按回软枕。白玉盏抵在唇边,温水混着龙涎香滑入喉间。 风轻拄着乌木杖进来时,正撞见这一幕。 “此事透着古怪。”风轻用乌木杖顶住尚在疼痛的膝盖,“虽说已经知晓是户部带着工部作乱,可是,西陵郡至圣京七条官道,他们怎么知道昀帅走的哪条路?流民又怎会那么准的找上昀帅?”景冥让风轻坐下说话,令人给他倒了杯茶,“现在兵部尚书是陛下与昀帅亲选的,会故意泄露军情害她?” “确实不可小觑,这人此次害你们二人,下次便是卖国。”景冥将茶盏放回桌案,目光凝重:“户部那姓苏的老狐狸,我们暂时没有确切证据治罪,倒是可以先将他的触手拔掉一些。” 昀佑挣扎着攥紧枕衾:“军中交于我……”她喘息着扯动嘴角,“新制的兵器需试刀——就拿那些吃里扒外的臭虫开刃。” “朝中蛀虫由我清扫。”风轻放下茶盏,“那些发霉的陈年旧账,也该晒晒太阳了。”
第23章 晨雾未散,伤愈大半的昀佑伏在案前,正在摆弄一个新制的军情密匣,青铜锁扣上映着她乍看平平无奇却棱角分明的面容。风轻踏入暖阁时,正见她将五色令旗插进沙盘——新兵、老兵、将官、斥候、粮道,层层叠叠如蛛网覆住容国疆域。 “这套'一带五'的传讯法,怕是连飞鸟过境都要留下爪印。” “总好过让人在眼皮底下偷梁换柱。”昀佑将最后一枚黑旗钉在一个关隘,“‘一带五’启动十天,兵部就找出七个吃空饷的蛀虫,昨夜已斩首示众了。” 景冥到时正听见这话。她解下大氅罩住昀佑肩头:“朕的昀帅倒是雷厉风行。” “不及陛下心细如发。”昀佑反手扣住她欲抽离的腕子,“工部新呈的矿脉图,陛下为何压着不发?” 风轻适时呈上密匣,机括弹开的刹那,三人都怔住了——本该存放矿脉图的格层,静静躺着一卷舆图复制卷。 那是景冥还是护国公主的时候,花了整整七年心血绘制的舆图,上面有些只有她们知道的细节——那是曾经昀佑发誓,就算被千刀万剐、挫骨扬灰也要护住的,独一无二的,景冥的舆图。 景冥声如冰裂:“昨夜子时,有人将一个一样的摹本塞进朕的枕匣。” 暖阁陡然死寂。 “军中‘一带五’竟未截获?”风轻蹙眉。 “除非......”昀佑攥紧舆图,“传递者走的是你我当年私设的暗道。” 风轻心内警钟大作——帝帅之间有个只有她二人知道的秘密,泄露了……苏家曾经曾送来的泗国密函,他当夜就交给了景冥,可景冥看过,并没有销毁,而是默默地放在某个格子里。如果帝帅之间不再无虞,那么他最担心的事,终于要发生了吗?可从她二人以往的情形来看,应该不至于一击即溃吧…… 面前的景冥正在轻笑,笑意未达眼底:“昀卿倒是提醒朕了。你做中郎将那一年冬至,为送军报凿一密道……” 昀佑的心重重沉了下去——泄密的舆图昭示着一个可怕的事实:唯有通过她们二人知晓的、发丝般隐秘的暗纹,对方才能在军中传递密信竟能瞒天过海,直抵景冥枕边。这两桩深埋多年的秘辛,若非帝王亲口透露,世间怎会有人知晓?这般行径...分明是赤裸裸的挑衅! 然而更令她脊背发凉的是,当年凿密道送军报的旧事,连近臣风轻都未曾透露分毫。究竟是谁能同时窥破这两道绝密防线,还能精准地刺向她们之间的软肋?这已非寻常的离间手段,分明是要将她们生死相托的信任,淬成随时反噬彼此的毒刃。 昀佑喉咙里仿佛塞满了南野铁盐,好一个离间计!将她与景冥生死相托的情分,悄无声息的化作时刻威胁彼此的毒刺。 “昀卿你先回去。”景冥又转向风轻,“风轻你留下。” 昀佑耳畔响起翁鸣——第一次,景冥议要事,是与别人,而不是昀佑。 “臣告退。”喉间滚着千钧重的诘问,出口却只是轻柔如往昔的三个字,昀佑俯首行了个礼,默然离开,留下一脸错愕的风轻,在暖阁的灯影下碎成万千光斑。 — 烛火在暖阁内爆出细碎的噼啪声,景冥玄色广袖扫过案头密报,冕旒垂珠在眉宇间投下阴影:“连你都觉得朕疑她?”帝王低声问风轻。 风轻广袖轻振,松香混着墨气在两人之间缭绕:“臣只知陛下为护昀帅周全,连太庙自戕三剑的旧伤都瞒了十年。”他目光扫过景冥下意识护住心口的左手,“倒是昀帅方才告退时,看上去像要为陛下赴死。” 景冥猛地攥紧假舆图:“那莽货!后背杖刑的伤还没长硬就敢上蹿下跳的折腾——”话音戛然而止,帝王倏然背过身去,帝冠玉珠撞出凌乱脆响,“早知道该连她的腿一起打断!” “陛下舍不得。”风轻看着那杯尚温的鹰嘴梅茶,白雾氤氲了眼底精光,“正如当年南野十六部叛乱,昀帅宁可受五十鞭刑也要替陛下扫清后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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