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珠面 【珠面】 燕寻大学提供地下独栋宿舍,中央空调模拟通风,同校友都笑称燕寻大学的宿舍为“蚂蚁洞”,因为不设置窗,全模拟通风,模拟阳光曾受到过很大的争议。燕寻大学也提供了正常大楼的多人宿舍,只不过多数人还是会申请蚂蚁洞。多数时候,一人居住的思考深度,会相对长时间在未经筛选随机分配的人群更加丰盈和独立。 久而久之,大家也就习惯了。同时,燕寻大学给了学生自由选择的权利,可以住宿舍,也可以住蚂蚁洞,大校的资源充足让它对外胸怀坦荡,不会对学生强制分配或者摇号优先,于是蚂蚁洞的黑称转黑为红,反而成了得到学生称颂的独特大学住宿制度。 所以,自红楼,黑馆,图书塔之后,蚂蚁洞宿舍也成为了燕寻大学的一个外人都知道的经典标志。 沈坠兔也是选择蚂蚁洞的那一个,她通过电梯下到3层,轮椅推进门户,开始整理房间。蚂蚁洞人人平等,每个人的大小都是一样的,没有多加钱就能大一点的房间这种说法。一居室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硬装分配,软装自由。 当然,学生也还有第三种选择:不住宿。只是,燕寻大学的落座相对市中心区域还是过于偏僻了,能够坚持不住宿的,家境多是会远胜于同龄人一截。 书放在桌上,人躺在床上,其余都没有动,沈坠兔直直进入冥想。 她是一个高效的人,也是一个喜欢找方法偷懒的人。等到晚饭结束时分,她坐着轮椅到了黑馆,进入了象棋房。象棋房里没什么人,现在的大学生很少有以下象棋为爱好的。沈坠兔知道自己在象棋室里很显眼,因为所有人的眼神都迎了上来,还好她已经习惯了。她用轮椅的吸引点代替了容貌和性别,让她在人群视觉中心不再变扭,不再僵硬。 所以,这个轮椅是她过往的心理医生推荐给她。最初就是为了避免她因为过度关注而感到焦虑,但久而久之,沈坠兔爱上了轮椅,因为懒惰。 象棋房内,她摇着轮椅,随意停到了一男一女对弈的旁处,周围零散的观众也给她让出了一个空地。大学生不太会上前攀谈,他们看上去合在了一起,实际上还是安静地活在了自己的世界里,留给周围的人一个合适的隔膜。 正在对弈的一男一女,则是馆内对沈坠兔视若无睹的特例。男棋手背对着她,看不清脸,而这个女棋手也是很特别的风格。简而言之,她留短发,外貌并不像朱雀区的女生打扮,这和装扮特别又是另一码事。沈坠兔留神了一会儿,发觉这个男棋手风格偏静,很静,很爱以逸待劳;而女棋手则主攻,局势目前对她有利,她习惯以攻代防,但面对男棋手这种软绵绵的防御风格,时间线一旦拉长,则一定会落入下风。 棋局在十几分钟后结束,他们和了。 短发的女棋手起身,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和他握手。而男棋手则遗憾更多一点,也很礼貌的进行回握。在他们对弈的期间,沈坠兔没有出过声,周围的人也没有。所以女棋手说第一句话的时候,像是把室内的结界给瞬间敲破了:“承让,我还以为我会输。” 男棋手侧过脸的那瞬间,沈坠兔认出了他,也明白为什么有这么多人聚在这里了。他面上则有一种如释重负的快乐:“你说这话让我无地自容啊,分明是我全程被你压着打。” 女棋手倒是坦诚地笑:“要不是前期我乘乱多吃了你双马,以血换血,你早就赢了。论实力我还是远远不如你的。这次,不过是乱拳打死老师傅,不对,不对,分明是乱拳打平老师傅!能有幸和朱总席的弟弟交手,很过瘾。” 朱寻树听到最后一句话,沈坠兔留意到他眉头几不可闻地皱了一下。不过,他心底应该还是认可这当是一句夸赞,所以他低笑着,客气着又和那个女棋手寒暄一阵,最后收尾道:“喻明戈人如其名,风格杀伐果断,明刀明血,下次见面,你可小心,我可就熟悉你的棋风咯,会留防一手。” 围观人群听到这里,也跟着哄笑。大多数人都跟着朱寻树散去了,余下几人也各回了自己的棋局,而喻明戈却坐到了原地,对着棋盘的残局进入了一种入定沉思的状态。沈坠兔坐在原地,她靠近另一个棋盘桌,以一种在等人的姿态观察喻明戈。 喻明戈黑色短发,脸部长阔,眼睛大,其余五官却不突兀,都成了那双眼睛的配角。她整体乍一眼看上去是好相处的性格,白衣黑裤,脚上还穿着一双便鞋,像是随处可见搭上肩背就可以一起去黑馆运动健身的女学生。而她却随着思绪收敛集中的状态,生出一种静默的锋利,尤其是在她抬手着棋开始复原棋盘的那一刻,沈坠兔把容貌生出来的固定印象都推翻重归了。 这当中还有插曲。她看着喻明戈,却不知为什么想起了姜倾那张脸。姜倾,那张脸是冷的,再热的笑也是冷的,就像一把刚炼出炉扽刀,热腾腾的烟直冒,摸到本质还是冰的。而喻明戈不同,喻明戈更像枪,一把好枪。脸像,棋风也像。所以喻明戈和姜倾两个刃长得可谓毫无共同之处。也许,沈坠兔心想,是她们身上都有一种只吸引女生的独特引力。 沈坠兔对喻明戈的兴趣仅于弄棋,她对那副棋局的复盘远远胜于对喻明戈本人的好奇心,所以她就更琢磨不定,为什么现实仅有一面之缘的姜倾,又突然在此刻出现在她的脑海里。她还将人家莫名拉来暗生对比,好像非要生出个高低不可。 不是吧…… 在喻明戈摆棋了一阵后,像是发觉沈坠兔一直看她而未走。前些时候,沈坠兔还在看棋,喻明戈就任她去了,自己复盘。没想到要摆完了,那人却好像看入定了,直直出神,叫喻明戈也忍不住唤她一声:“同学?” 沈坠兔抬头,甚至略带怯怯地笑了笑:“抱歉,我看入神了,没有打扰学姐吧。” 喻明戈摇摇头,又低下头看棋盘:“朱寻树已经走了。” 沈坠兔“啊”了一声,反倒叫喻明戈又抬了头,又光明正大地看了看她的脸和她身下的轮椅:“你行动不便,来这里不应该是特地来追看他的么?我们学校刚来就自带关注的风云人物,总席朱颜的亲弟弟。”前面这个反问句显然是表示沈坠兔肯定为此目的的意思,而不是真的有所怀疑。 沈坠兔却反而半是无奈地摇摇头,把轮椅摇到了桌子面前:“朱总席是朱总席,可我不认识什么朱寻树。学姐,不介意的话,我想和你来一把。” 喻明戈的手悬在半空:“你怎么知道我是学姐,你也是新生么?” 沈坠兔用一个问题回答了这个问题:“学姐喜欢先手后手?” 没有得到答案,可她也没有再多言。喻明戈把旧局扫散,摆好新的一局,待她入座稳后,行了先手。 而我们得把视角给到另一头,姜倾也已经整理完了自己的住宿。蚂蚁洞下到三层,迎面走廊毛笔字龙飞凤舞:工蚁成穴,集力成学。姜倾走到这层走廊的最尽头,门感应而开,迎新字贴和周边都已经放置桌上。比起沈坠兔的毫不在意,姜倾却一个人默默把它们拆开,分装,收集或处理。她打好一排整齐的挂钩,将学生牌等挂置完毕,又拿出放置毛巾等必要洗漱用品,最后关上一只行李箱,又打开第二只。里面全是密密麻麻的从姜家带过来的书,姜倾对着书柜一本本的塞——对别人而言,其实这是一个多功能柜,只有姜倾把它全用成了书柜——不多时,分门别类,整齐放置完毕,甚至还兼顾了一些色彩学,直接让书本成为了她最好的软装。 镜灯亮起,她的红发在灯光下像被定格的火焰,反倒让她的脸蒙上了一层暗暗的影。第一天入校,从健身黑馆,到会见熟人,整理行李,姜倾相较她平时的速度,略有些慢吞吞换上了新衣服。 图书塔晚上会亮建筑周身灯光,暖调的橙色将这栋建筑蒙上了一层温馨的纱。姜倾从正门走进图书塔。图书塔正门横跨整个三角体底部三侧面,分为正,东,西,其中,西门是教职人员和工作人员的专属。姜倾从正门入,投影仪的图像依旧是朱颜的肖像,她经过的时候,一步都没有停留,包括一楼的欢迎仪式布展在内,而是径自走向了中央的“扶摇梯”,那副字出现了在她的面前: 并非触手可得,于是方得珍惜。 图书塔的自动扶梯只设上行,不作下行。但扶摇梯是普通楼梯,自然是你想上下随意。这个只让人轻松地上楼,不让人轻松地下楼,看上去多余却让燕寻大学图书塔名扬四区的招牌设计,让沈坠兔是背着轮椅,一步一下,回头看它;姜倾却是气息平稳,抬头正对,仰视于它。 姜倾看了这幅字一会儿,身边人来人往。她此刻内心什么都没有想,只是涌出一股沉甸甸的充实。 不顾众人目光,她没有选择自动梯,而是前往了普通的扶摇梯,一步一步往上走。
第5章 珠面 【珠面】 图书塔不同楼层所借书目类型不同。既然为塔,自然越往上走,空间越小。大热书籍都在一二楼分陈完毕,而姜倾却已然爬到了五楼。 她终于又到平地,推门进去,是外区原本书汇集的房间。人少灯暗,只有姜倾来到某个书架前,内设藏灯才会亮起,据闻是朱雀独有的省电策略。白虎民风多朴,文化方略以民俗见长,虽四海通文,可语言文字也有变形和惯用的区别。姜倾捧着一本以雪为题的现代诗书籍,倒是默默在柜前站了良久。 偌大整个不设座位电口的外区室,在图书馆夜晚即将关门谢学的前息,也只剩下了姜倾一人。从前,她曾经在语言学习中写了千遍想念故土的公式文字,直到这股感情真正伴着黑暗一起向她包裹而来的时候,她却千言万语再难写成具体的一个字,一行诗。 闭馆前十分钟,姜倾终于再往下走。在四层出口接近的地方,姜倾停步。 四层平地透明栏杆旁,沈坠兔坐在轮椅上,抱着一本又厚又旧的象棋书,应该是刚刚借的。她披着半湿的头发,像是刚刚洗完头,不吹干就赶过来了。抬头,沈坠兔对上姜倾的双眼,眼神亮亮的,说话和唱戏一样,故意吊高了嗓子: “今日此刻,我不是红蘑菇,却是兜兜转转,遇见了红老虎——原来老虎也会来图书塔啊。” 姜倾又下了几步楼梯,来到四层:“为什么是红老虎?” 自下而上这个角度看过去,沈坠兔的回答很没气势:“那你早上为什么叫我红蘑菇?” 姜倾想了想:“像,因为像。” 沈坠兔于是笑了:“那我也是因为像。其实因为我是一只大象,所以能看出来你是一只老虎。”精妙的比喻让原主知道,还算扳回一局,沈坠兔心满意足,“要闭馆了,我就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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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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