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倾带了一点好笑的神色:“下楼就这一个大楼梯,你还能走到哪里去?” 沈坠兔起立,背起轮椅,风风火火哒哒哒往下跑了,很快就没影了。 姜倾更是大为惊诧,笑想:不仅是只蘑菇,怕不还真是只兔子转世了! 她不紧不慢跟在后面往下走,又心底疑惑她为什么非要不吹头发就来这里借书,难道是赶着闭馆前非要拿到这本象棋书不可吗?她记得,朱寻树似乎也很爱下象棋。 说起象棋,还有件趣事:朱寻树的姐姐,现任总席朱颜,曾经在中学时象棋四区联赛一举夺魁,导致朱家一下注意到了这个小女孩。后来,朱家对朱颜一路倾心培养,最后不负众望,成为了现任总席,已经连任到了第二届。 因为这个典故,象棋曾经很风靡过朱雀区一段时间。不过,在现代科技这么多娱乐中,象棋这种爱好还是显得有些过于复古和吃人定力了,最后也不不可能成为家家户户普及的娱乐项目。 所以,是因为朱寻树吗? 还是她就是喜欢这个? 姜倾心里过了千帆,却步伐不慢,等她回神,已经到大门口了。 在这时,早上放了她鸽子的吴晖越,消息却终于姗姗来迟。姜倾耳朵里的内置信号扣震动——最新的通讯工具,她总是很愿意花钱尝试一些新鲜又溢价的小东西——她拿出手机: “抱歉,突然大雨,学生证意外丢失,忙于补办,忘记给你来信息了。” 没多久,又跳了好几条。 “你也不催我。” “我估计你自己已经跑了吧哈哈。” “好吧,你别生气,其实我还助人为乐了。” “我推了一个双腿不便的新学妹过桥。” “她长得好可爱,能考到这里说明读书也好,真可怜。” “所以你会原谅我鸽了你一起练箭吧(流泪.动画表情)” 姜倾打了个电话回去,电话很快被接通了。 她站定在图书塔的门口,半字不提早上他这么大雨的失约,只说:“吴晖越,我没生气。就是你说的那个学妹我应该认识,她没有残疾。” “啊?”电话那头都震撼了,“那她坐轮椅上干嘛?” “我是个尊重他人个人隐私的人。” 姜倾认为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她早上不催吴晖越,也不问吴晖越。 “看不出来啊。”吴晖越顿了一下,又有些释然“你方便的话我明天中午请你吃饭吧,就当赔罪了。顺便,我还想和你聊聊‘嗣生’选拔的事情。” 姜倾说了句嗯,通讯双方就很默契地都挂断了。 另外一头,吴晖越放下手机之后,神情却突然是放松下来了。他正坐在一张长椅上,面前不远处的地方,有几个女生在排练舞蹈。最中央的女孩衣着最素,眉眼柔和,裙摆缀羽,柔软洁白,像一只仙鸟,排的是朱雀区的特色区舞。 音乐停。 她和周围几个女孩打完招呼,径直朝吴晖越走了过来。好像她身上带了天然的引力,众人的目光都跟着她。她朝吴晖越示意:“你真的不要紧吗?” 吴晖越摇头,下意识避开她的目光:“没关系,我说了半个实话,姜倾不会怪我的。你排练去了校医院,我怎么都要问问你。” 那女孩笑了笑:“半个实话,也是假话,你有时间再好好和她说说吧。嗣生选拔在即,我先过去了。”她在后面人叠声喊“林云客”的声响中回头,又往远处跑了。树形花朵摄像仪跟着林云客的身影一起移动,此时此刻,沈坠兔正在纸上不停地打个素描的草稿。 最坚硬的笔要画出最柔软的羽,承蒙童年,沈坠兔画画一直是个好手。蚂蚁洞内,沈坠兔布置过后的软装依旧简洁得近乎渗人,唯一增添一些活人气息的,竟然是兔灵的播报和沈坠兔画画工具的七零八落。她抽出另外一张纸,前方,大屏幕在大白墙上,切取监控投影的画面,她却已是意兴阑珊,只是随手写下了“林云客”,“吴晖越”和“朱寻树”几个名字。 “朱寻树”那边,又带了个“喻明戈”。最中心的人物,名字却不是文字,只用红笔画了个老虎头,下面人物关系线划来划去,她又把目光放回了“林云客”这个名字身上。 她又抬头,用近乎复杂的眼神看向林云客的背影。 像一片云,来也柔,去也柔,和她记忆里的一样。 当晚,沈坠兔做了一个梦。梦里面,她也在一个雪白的房间里。兔灵成为了她的母亲,同时也是她的父亲。她坐在轮椅上,身体健康,却怎么都不肯站起来。那个心理医生是林云客的脸,但是沈坠兔知道,林云客并不是她的心理医生,只是她绕来绕去不知道绕到哪里去的表姐。 沈坠兔的父母在直升机在横跨太阳湖时,因为“太阳黑子异动”,直升机意外坠落死亡,连驾驶员一起无人生还。案件后续,还扯到了与青龙区的区域纠纷,导致这件案件直接被压下,连热闻都没怎么上。那时候,沈坠兔十二岁时,因摔下楼梯腿伤,需要坐轮椅上。 父母就出门一天,她就在别墅阳台抱着画板练画。 她想记录下父母回来的那个场景。 兔灵绕在她身边飞来飞去,最后成为一个兔耳朵头箍趴在沈坠兔头上。 她从天黑等到了天亮,最后等得累了,也不睡觉,只以为她记错了时间。 当时,窗台门口有一棵大树。它以惊人的毅力在岩浆一样包裹它的空气中抽出几根绿条为沈坠兔伴舞。沈坠兔无聊了,就和它说话。她举起左臂,举起右臂,上下,似怀抱,似海浪,却因为脚伤生根在了轮椅上,比起舞,更像是在施什么神秘的魔法。她等啊等,等得不耐烦了,忍不住在晨光中画下了那棵树。 终于,沈坠兔等到了她的表姐林云客带来的噩耗。 十三岁的林云客当时是乘着日出未出的天光来的。 她只比沈坠兔大一岁,但现实的龙鳞已经长在她的脸上。她长相显出了一种如玉如瓷的美,往那里一坐,就像一尊还未成型,但已有韵的艺术品。林家与总席朱家有了攀亲,家门显贵,她又有艺术特长,优异成绩,美丽品行,是未来只需要毫不费力地去过一种标准人生的模版女孩。 对比之下,沈家与林家虽然曾是亲属,却落魄很多。到沈坠兔父母那一代,却是少有来往。自小到大,沈坠兔父母就只和沈坠兔过他们小富即安的日子。他们甚至溺爱纵容沈坠兔不去读书,自由发展,自然,沈坠兔就成了那个偶尔被对比议论的“废掉的女孩”。 就是这样的一个表姐,来告诉了她这个噩耗。 但林云客偏偏不是坏人,甚至连一点坏心没有。 她只是接受了父母一个任务,并且执行:照顾不幸的妹妹。 沈坠兔自此事后寡言少语,也不上学,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坐在轮椅上,唯一的娱乐就是自己和自己下象棋。 门响了。 只有林云客会敲门了。 林云客仗着她那张十三岁的,就是所有人人很难舍得朝这种小女孩发脾气的脸,走到了沈坠兔面前。沈坠兔恍若未闻,只行棋,但是也没忘记用摇轮椅这个举动说了千万遍的“有何贵干?” 林云客不说话,只看,沈坠兔就也不赶走她。 她知道林云客也可怜。有的人没有父母,靠着回忆拥有父母。有的人拥有父母,却不如没有父母。林云客就属于后者,才让她少年老成,近乎没有叛逆期地度过了沈坠兔和她同渡的整个青春。 树抽新芽,门又响了。 “我想和你下棋。” 十七岁的林云客对沈坠兔说了第一句多余的话,是关于象棋的:“燕寻大学有全区最好的象棋联队,我有个仰慕的人,他很擅长下象棋。我想赢过他。你能不能教教我?” 我想赢过他,而不是我想吸引他。 沈坠兔行到中局,被这句话勾起兴趣,她终于回头,接了话:“可你很没礼貌,每次都‘不应而入’啊。” 林云客笑笑:“那你就可怜可怜我,给我这个特权吧。” 林云客把沈坠兔推到位置上,自己接着下了另半边的棋。沈坠兔也不推不傲,就这么闲闲散散地和林云客下,连计时按钟的频率都控在一个恰到好处的频率。 一开始,林云客看上去苦心思索,步步为营,一直被制;最后,却是沈坠兔输了。 沈坠兔却不恼怒,把手一抬:“闭门造车果然不能长久。你这水平,可不是来拜师的。” 胜负已分,林云客暗笑不语。她又仗着沈坠兔不肯下轮椅,就这么直接在沈坠兔不抗议不拒绝的表情中推着她下了别墅,进了小花园。 那棵被沈坠兔入画的树,如今已大到能直直盖在她的头上。林云客推着她的车轮穿过层叠落下的枫叶雨,碾过交错堆叠的落叶土,就这么推着推着,推开了朱雀盛夏的两行窄缝。 十六岁的沈坠兔拿着几叠乱涂乱画的再生黄白纸,把它们一张张撕开,随意丢到地上。她把这种行为称作“雪过枫海”,封为世界最新的一大奇迹,惹得林云客笑得直不起身。 一阵风过,黄叶作饰别在了林云客的一头黑发上。 万物都静。她轻轻俯下身,说:“兔兔,考上燕寻大学吧。你不能一辈子躲起来的。” 画面破碎扭转,沈坠兔又坐在了轮椅上。梦境里,林云客这个心理医生并不是来安慰她的,她慢慢逼近她,却是给了她一针活路。一年辅导,奇迹考学,沈坠兔却从始至终都没有站起来,也没有能力反抗。她醒过来,大汗淋漓,梦境镜头停在那棵树上。雪白的蚂蚁洞,兔灵正默默修整充电。她还是现实世界的外人。沈坠兔在幽寂之中,对兔灵干涩着说:播放新闻,放点新闻,太安静了,放点朱雀区新闻吧,兔兔。 暂别【珠面】旧事 后接【蛇心】
第6章 蛇心 【蛇心】 散会之后,沈坠兔从朱雀行政楼出来,坐在一楼的停机坪的直升机上发呆。飞机被下了命令,十分钟后才起飞,这十分钟就是沈坠兔的黄金发呆时间。她用这段时间来清除冗杂多余的回忆,和,加深一些冗杂多余的回忆——是的,关于姜倾。 沈坠兔身上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和姜倾相关了。 在切除关系的时候,沈坠兔才发觉从前她的衣服审美,会无意识贴姜倾的喜好;她的会议时间安排,会让姜倾的工作时间与她同步;还有,一些没有用的零碎的小东西,手表,防弹衣,项链,飞机的型号排版,这些东西里面,竟然都会姜倾的影子。 “如果姜倾是个演员,那么这个敬业程度,我该把总席位相让。” 那时59区还未亡区,她当众人面,对着战争局部电子信息图,信誓旦旦,情真意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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