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晖越大胆猜测:“燕寻大学要响应号召,进行对残障学子关爱的推广宣传?” 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 姜倾不再重复沈坠兔没有这个残疾的事实,她确认了人无法简单通过他人的语言立刻改变内心坚信的观点。她放下了杯子,干脆利索地背上包:“我走了。” 也不等吴晖越反应,门又升,压力差让姜倾的红发随着另一阵风扬了起来,发是软的,这红就曲折缠绵,肆意伸展,光影变换,蓝天之下,另一头的红,却是软得方方正正,毫不逾矩。那是一面旗。朱雀红旗下,沈坠兔佩戴校徽,校服端正,头发被拢得又蓬又高,安安静静地坐在等候位置上。 “其实我以为大学不会再有校服这种东西了。”沈坠兔突然说。 这个声音和周围人的紧张形成反差,而她周身却一个人也没有,导致其余人看了她好几眼,才发现她是在和肩膀上的兔灵说话。 兔灵越过反应,直接回复:“兔兔请加油,兔兔也请加油!”第一个是沈坠兔的昵称,第二个是对它的自称。沈坠兔显然认可这种天才设定别有趣味,很给自己面子,极其虚弱地笑了一下。 她怕热,好热。 风急过后,是烈日当头。 今日沈坠兔没有坐轮椅,出人意料地空落落站在一个角落里。这里有准备表演的舞蹈团的,正装以待的主持人和安保人员。她像一个被捧起来的异类。也有很多人在打听试探沈坠兔是谁,怎么直接从一个无名指人到燕寻大学面见总席的代表人物的,却依旧没人上前和她搭话,直到结束终排,舞裙翩翩的林云客来到她面前。 林云客轻声细语,拿出一张湿巾为她擦汗:“你热吗?” 沈坠兔“嗯”了一声,林云客正式舞裙的羽毛让她的皮肤很痒。她又轻轻眨了眨睫毛:“你热吗?” 林云客笑了:“要求如此呀。” 沈坠兔喃喃:“那为什么不是总席听子民的要求呢?” 这个问题很哲学系,林云客没回答。 直升飞机的降落声打破了这种只盘旋二人间的可怕的寂静,本来近乎寂静的操场突然涌起无数的人声,欢呼雀跃,迎接朱雀总席朱颜的到来。 若不身临现场,很难让人真正体会到可怕的号召力并不是几声欢呼,两句尖叫,而是一股浪卷起来的海啸。从古自今,人站在沙滩上,青年人以为靠滑板的桀骜,中年人以为靠轮船的科技,老年人以为靠天命的认知,他们就能征服大海。可真当海啸来临的瞬间,你会发现,原来人的渺小,在绝对信仰的海啸面前,是属于一只微不足道的虫子的渺小。 朱颜红唇黑发,英姿勃发,在浪的最高处,笑着招手:“南生朱雀,世事无缺!燕寻大学的学子老师们,你们好!” 现场的声又高了一个浪潮。 而沈坠兔却没有裹挟进去,就像叶公好龙,真临此日,她却轻轻皱眉,一种奇妙而锋利的恐惧从心脏裂向全身。此时,林云客也已经无暇再看顾沈坠兔,只匆匆和她打完招呼就离去了。朱颜的直升机比预定的时间早到了二十分钟,她们得立刻候场准备表演。 歌舞开门,接下来是大学老教授与朱颜的亲密会谈,再后面是总席与学子的十分钟问候。这是朱颜的个人秀,不同于其他领导年稿的冗长,朱颜的观点精简,亲民,锋利,不掉书袋。行文到最后,朱颜甚至不再看任何文件,面对面对在场众人进行演讲 “……所以,燕寻大学的你们,无疑是朱雀最给予厚望的大学生。最后,对燕寻大学和全朱雀的学子,我有三愿。” 透明麦克风全角度包围,朱颜毫无限制地在台上挥手、移位、互动。 “第一愿,愿广大学子珍惜时光,奋斗向上。” “第二愿,愿你们与朱雀区的理想并肩前行,永怀希望。” “第三愿,愿你们承朱雀区的最高信仰:可以被打倒,但不能被灭亡。” “火——自古以来,凡生命所在之处,是不灭的!” 欢呼声,掌声。 南生朱雀,世事无缺!南生朱雀,世事无缺! 终于到了沈坠兔的戏份。比起其他人的狂热,沈坠兔只觉得热。她一步一步登上了台阶最上方,作为燕寻大学总学生代表给朱颜送花,身后还跟着一个优秀毕业生代表和燕寻大学深造生代表,分别负责戴帽和献纪念徽章。 逆光而上,朱颜的脸在太阳下半明半暗。 她微笑着拥抱沈坠兔,和花一起,还亲切着说了什么,拍了拍她的背。 很不幸,沈坠兔没听清。她自顾自地坠入一阵了解离中,因为朱颜身上过于锐利的香水,和腻味的热混在一起。她现在是一种灵魂出窍的姿态,眼神无辜又天真地瞧着地板,仿佛回到了最幼小的时光。她就是用这种眼神往天上看的,看那棵童年的树,她期待着家人会出现在那颗树下,随后惊喜地上来看到她的素写画,拥抱她,鼓励她。 绝对不是这样的香和热。 沈坠兔僵直着,无助着,但这种表情一定不适合出现在新生代表上。她只能尽力带一抹笑,一直到朱颜松开她,与她牵手,合照。 沈坠兔光没有任何焦点,甚至都没有很场面地回搂朱颜,最后站在台上,用本能下意识地看向一台飞行的摄影机。 飞行摄像机另一端口的控制面,只穿了一件无袖和一条牛仔裤的红发女人依旧在无意识地不断咬吸管。这是第二杯果茶,姜倾出神地想,今天她绝对不能再点第三杯。 可是她的眼睛和她的大脑分道扬镳。 她盯着沈坠兔的眼睛看,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很正常,她却认为沈坠兔好像在求救。 就像一只悄悄红了眼睛,瑟瑟发抖的兔子一样。
第10章 珠面 结束后,沈坠兔去后台取了轮椅。 她脑子里充满了各种乱七八糟的情绪,剩下的精神力只能让她小心翼翼地沿着镜头边沿往外走,避免干扰离场人流。 已经分不清是真是假,她总觉得有很多人正在注视她。 她并不喜欢这种感觉。 后头还有几个表演,但怎么样都不会有沈坠兔的演讲。她用学生工作的便利,趁势早退去了主干路。 迎面来了个机器燕子,传的辅导员给她的信息,让她过会儿去教学红楼开会。说是开会,实则就是再多给个露脸的机会,算是这位沈坠兔从未见过的辅导员给她示的好。一个辅导员手下几百个学生,估计他现在也在一头雾水,这个沈坠兔是怎么上的名单。 沈坠兔没有回一个消息,直接放回了燕子。站得笔笔直的沈坠兔在管理员的帮助下,接过了折叠轮椅。她又坐上了轮椅。 不过,此刻管理员无论是震撼还是不解的眼神,都已经无法伤害到沈坠兔了。 她手动摇起了轮椅,顺着树下人行道往外走。 她没有去红楼的方向。 主干路高树开路,大学一直是绿植被覆盖率最高的地区。此刻的路冷清地有些格格不入,大部份的人都聚在了朱颜总席的开学礼现场。阳光洒下来,但沈坠兔已经没有了刚踏入校园的那份跃跃欲试,反倒是一种痛苦缠了上来。 太早,太快,太不对劲。 指腹摩轮椅胎,这是一个路的交错路口,她停下。 “你好。” 沈坠兔没有喊名字,只是轻轻地喊,身后的兔灵也跟着复读一句:“你好。” 树荫底下,姜倾无袖黑衣,双肩包,电子眼镜。她手上是一杯红色的果茶,和她的头发颜色护互为衬映。她听到招呼,像是轻微惊讶‘啊’了一声,侧过头:“这么巧。第三面了。” 沈坠兔的目光落在她的手臂线条肌肉上,突然又热了。她的脸有些红,一时找不到话来说,只记得林云客怎么问她,她就怎么问姜倾:“你热吗?” 姜倾喝了一口果茶:“热。” 接下来该怎么对话,林云客没教她了。沈坠兔飞速地再回想书中的?,前次用了言情小说的开头,上次用了明传奇的戏腔,这次又该用什么语气。 自幼以来,沈坠兔无法和人深入交流和维持长期关系。但她好像从来没有那么想突破一次,心里之前和朱颜拥抱那种裂开的恐惧,现在结疤,轻微的,又惊心的痒。 痒,是一种躁动。 “你晒吗?” 这就是沈坠兔转了千百回后转出来的新话了。 姜倾笑了一下,低头看了看装束,收放自如:“我以为我这样会比较有魅力。” 沈坠兔看上去有些迷惑不解:“嗯……看来你喜欢的异性,审美很特别。” 人的语言天赋部分也许不会因为缺少交流而退化,沈坠兔心想,她的锐利评价倒是比绞尽脑汁的寒暄接的快。 姜倾却自然地接下去:“哦,这个嘛,我其实比较想吸引女生。” 这回是沈坠兔笑了。她坐在轮椅上,笑得几乎直不起腰,甜蜜蜜的快乐从眼里溢出来,两人直接的一层无形的膜直接被勾破了。只是沈坠兔并不知道姜倾的满足感是从哪里来的,如果她没有感觉错,姜倾看到她笑,此刻的她比她还开心。 “怎么了?”姜倾又低了低头。 沈坠兔笑到最后,甚至轻轻擦眼泪:“姜倾,那你很有审美诶。” 沈坠兔念姜倾名字的时候连名带姓,咬字是软的。 很像兔子。 沈坠兔这边笑完,则又大大方方地又抬起头打量姜倾,发现她戴电子眼镜,显得脸很文静,知性,和身材有一种截然相反的气质。沈坠兔突然想起她是法学院的人。 姜倾慢慢走到沈坠兔后面:“你去哪里?” 沈坠兔煞有介事地刹死轮椅:“嗯……我可以自己来……” 而沈坠兔这边么,今天被迫穿的大学校服,是西服正装,短裙黑袜,上半身在这个天气显然是太热了。现在她已经脱了下来,剩了一件衬衫。姜倾已经把她往前推了,眼神自上而下落在她的头顶。她的头发又乌又亮,眼睛却总是含着一腔说不清道不明的水。古代女子是秋水含情,但沈坠兔的水是柔的,也是冷的。 姜倾一时没动,沈坠兔却又有些犹豫着开口:“如果你顺路的话,我想去黑馆,就是那个体能训练多功能室,长得像一个大烟囱。” 姜倾说:“好。”她又看到沈坠兔拿在手上的西服外套,“你是不是热?” 睫毛又动了一下,沈坠兔诚恳地:“嗯,刚才很多人,很热。” 还很难受。 听完,姜倾将果茶递给她:“我推你,你先捧着吧。” 被这么一打岔,沈坠兔倒没问姜倾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准备去哪里,又为什么这么要和推她同行。一路上,她们两都没怎么说话。这种安静的陪伴却并不尴尬,好像姜倾和沈坠兔已经认识很久,沈坠兔先前的心悸也平了下来,放空一样地捧着冰冰的果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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