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云边穿着白大褂,从她的脸上永远看不出疲惫和倦怠的神色,海医生总是精神饱满,总是包容天地。 傅回舟不知道她会不会累,耶稣都被钉在十字架上,海云边看起来比耶稣还要神圣,她会被钉到哪里? 不行,这个想法太恶毒了。 傅回舟摒弃掉刚才的念头,面对海云边询问她今天感觉如何的问题凝神回答:“我感觉还好。” “你的圣诞文案进度如何了?”海云边眉眼都是笑,很温和的关心她的进度。 傅回舟叹了一口气,下意识地去摸上衣口袋。已经掏出烟的时候她才意识到这里禁烟,闻了闻尼古丁的味道,傅回舟重新把烟放回盒子里,“唉,没有任何进展。我写不出来。” “圣诞文案具体是要写什么内容呢?” 是从这一刻开始,傅回舟敏锐又奇异的感觉海云边和暮风有些相似。 她们总是会在一些理所当然的场景下提出一些奇怪又一阵见血的问题,比如眼下这个。 傅回舟的指尖无意识的点着办公桌的桌面,却久久没有回答。 海云边不催,安静的等待。 时间流逝,海云边的办公室里竟然没有钟表。 傅回舟没有听到秒针滴答走动的声音,她有点儿不适应,有点儿不舒服。她想听到那个声音。只有秒针走动,她才会感觉到时间流逝,而不像现在,傅回舟不知道自己沉默了多久,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海云边的问题。 “不知道。”最终她选择了诚实。 舌尖在说‘道’字的时候舔过上颌,不安的感觉更浓了。 海云边摆出惊讶的表情。是摆出。傅回舟看见她的眉毛抬了抬,然后眼睛瞪大了一点点,最后嘴巴张开了一点点。她的每一个动作做的都很缓慢,像是特意为了让傅回舟能看清自己的惊奇而刻意的放慢。 “那你需要问一下同事吗?” “实际上。”傅回舟任由不安的感觉在心里放大,往四肢扩散,“这个文案的事情还是我同事告诉我的。在此之前,我一直以为我在给一个顶流的黑料做公关。” 不安是一股寒流,在傅回舟温热的身体里肆意很容易被发现。 傅回舟觉得自己的胳膊发凉了,紧接着指尖也发凉。 “老实说。”傅回舟不紧不慢地开口,“我根本不知道为什么我一个做公关的,要给圣诞节写文案,但我就是写了。” 海云边没有说话,带着鼓励的目光看着傅回舟,希望她继续说下去。 傅回舟如她所愿:“之前我不明白为什么,但反正是工作,交给我了,我就做。但是现在我想,是不是因为我有病了?是不是根本就没有这个工作,是我自己臆想出来的?” ‘嘭!’ 巨响在傅回舟的话落下后陡然响起,傅回舟的脚下发出猛烈地震动。她根本来不及思考,本能让她从椅子上跳开。 再抬头的时候,海云边不见了。办公桌、椅子、医院……都不见了。 她看到了熟悉的白色。 有一句没有说出口的话现在就来不及说了:“我印象里……好像曾经有人也问过我同样的问题。” 三个小时前。 傅回舟面对空荡荡的文档焦头烂额。 倪忍冬坐在她边上的工位折腾自己的鼻子。 她今天不贴双眼皮了,在网上找了一个教程,学习画高鼻梁。 傅回舟对她手机里女人抑扬顿挫的解说感到烦躁:“你怎么不着急啊?” “啊?”倪忍冬放下手上的阴影刷,“你在跟我说话吗?” “对啊。”傅回舟和倪忍冬之间仿佛有一道楚河汉界,一个心力交瘁,一个白胖快乐,“你不用写圣诞文案的吗?” “我不用啊。”对方用理直气壮的口吻回答,“我一个公关部的,写什么圣诞文案啊。” “我也是公关部的啊。”傅回舟感到莫名其妙,“那为什么我要写?” “对啊,为什么你要写?”倪忍冬看傻子似的瞥她一眼。 傅回舟登时感觉胸闷,有点儿喘不上气了。她的话从牙缝里挤出来:“不是你让我写的吗?” “啊?是吗?”倪忍冬的刷子在自己的鼻梁上扫了几下,眼睛往上看了很久,“哦……哦对对,是的,是我让你写的。” “那你为啥让我写?”要不是傅回舟足够信任她和倪忍冬的同事情谊,傅回舟肯定认为倪忍冬在故意整她。 倪忍冬对着手机屏幕扫阴影,也不知道她到底能不能看见自己画出来的成果,“不是我让你写,确实是要写的。一个文案嘛,你上网随便抄抄不就好了,干嘛这么认真。” 对啊,她干嘛这么认真。 傅回舟在漫天的白色里抱着腿坐下了。 到底是第二次看见这样的场景,有了第一次的经验,傅回舟很快熟练了流程。 她知道自己肯定是惊恐再度发作,外界的她已经对任何刺激没有了反应,而海云边肯定会再次用上镇静剂。 不着急。 傅回舟想,反正已经下班了,大不了就是在医院里再住上一晚。 也不知道如果只是过夜的话一晚上会收多少床位费啊。她最近看病真的花了好多钱。 叹一口气,傅回舟闭上眼睛。 这种精神类的疾病好像医保是可以报销的,如果可以报销的话就是最好了,但是这样又会留下痕迹。哪个公司会要一个有精神问题的员工呢……最后还得是她自认倒霉,自掏腰包。 想到这一点,傅回舟又希望自己疯的彻底一点,把‘精神分裂症?’的问号给去掉。这样她就直接发疯,逼领导报销,拿到报销款后轻松离职。 ……但是现在找工作又不好找。而且她如果留下精神类的疾病档案,恐怕别的公司也很难要她吧。 傅回舟再度叹了一口气。 好难啊,活着好难。 “阿舟。” 不对,不是暮风的声音。 “阿舟。” 暮风今天没有来,而且她正在惊恐发作,不应该有别人的声音出现。 “阿舟。” 是杜风眠。 傅回舟猛地睁开眼睛。 是杜风眠。 她穿着白底粉色格子的针织开衫,脖子上围着厚厚的白色交叉围巾,是她死的那天的打扮。 杜风眠看见傅回舟睁开眼睛,开心地笑起来。她的眼睛好亮,比夜里打开的白炽灯还要亮,几乎到了刺眼的地步。“阿舟,你醒啦?” 傅回舟没有说话,也不知道说什么,只能直勾勾地看着她。 杜风眠在傅回舟面前跪下,前倾上身,凑到她的肩窝,“阿舟,你怎么在这里睡觉呀?” 见鬼了。 傅回舟的脑海里率先蹦出的就是这三个字。 “阿舟,你怎么不说话?”杜风眠直起身,下巴往下压,嘴巴撅起来,眼珠往眼皮上翻着看她,露出大片眼白,是从前生气时经常会有的表情。 可爱。傅回舟那时觉得她这个表情可爱,现在她变成了鬼,她还是觉得她这个表情可爱。 “你怎么会在这里?”傅回舟没有回答她的话,反而反问了她。 杜风眠的气马上就消了。她的脑袋往两边转了转,“我不知道。一直以来都是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了。” “一直以来?”傅回舟抓住她话里的重点。 杜风眠点头,“对,从六年前开始就是这样。”说到这里,杜风眠笑起来,嘴巴咧开,露出两颗小小的虎牙,“我知道,你爱我,你忘不了我,所以哪怕我死了,你也总让我跟着你。” 傅回舟不合时宜地笑了,她的声音很温柔,像一朵轻飘飘的云,她分明想要责怪杜风眠,可说出话来又好像在夸赞她:“地狱笑话。” “陈述事实,哪里是地狱笑话。”杜风眠对她的温柔不买账,“你为什么忘不了我呢?我太可爱了吗?” “对啊。”傅回舟眼也不眨,“你太可爱了。” 可是杜风眠仍然不买账。 她笑嘻嘻地用手刮一刮傅回舟的鼻梁,“少来啦。和已经死掉的前女友说这种话不合适哦,你现在的女朋友会生气的。” 现在出现在傅回舟面前的杜风眠,比她最近几次见到的杜风眠都要快乐,都要鲜活。 鲜活到如果不是周围都是怪异的白色,傅回舟会真的认为杜风眠没有死,她们还在六年前。 “好了,别用这么深情的眼神看着我。”杜风眠伸手去捂她的眼睛。 眼前黑了,有一股力量自傅回舟的身后袭来,裹住傅回舟的腰背把她往后拽。 这种力量不陌生,也不足够熟悉。但傅回舟猜到应该是海云边再度给她使用了镇静剂。 意识的最后,傅回舟听到杜风眠活力十足的声音:“跑,阿舟,快跑,你要离开这里。” 我知道啊,只要海医生用镇静剂,我一定会离开这里。 傅回舟来不及说了,因为镇静剂确实已经开始起效了。
第14章 牛奶 傅来推开三零四病房的门。 这个房间是L形。它不完整,也不完美,凹进去的那一块让傅来压抑。她贴着房间的墙走,小心翼翼地避开不规则的形状。 正是因为这样,她没有在第一时间看见暮风在房间里。 “你今天又来拿什么?”暮风突如其来的问话吓得傅来的心脏久久不能归位。 傅来拍拍自己的胸脯,等到心跳逐渐平稳,她指一指床底,暮风坐着的病床底下,目标照旧是那个脏红色的行李箱。 “你说你每次来拿这个干啥?费劲巴拉换半天,不就是换个病历本吗?”暮风的话换回傅来一个警惕的眼神。 她立刻摊开掌心,“我可没有告诉你姑姑。我只是自己好奇打开看了看。” 傅来抿住嘴唇,无奈从她有些厚的嘴唇里流出。暮风想,她会叹气吗?她不会说话,她会叹气吗?她的叹气有声音吗? 傅来不给她答案。 从床底拖出行李箱,拉开拉链取出行李箱里薄薄的病历本,再把它和米妮书包里的病历本交换。傅来熟练的做完这一整套动作,拉上拉链把一切归位,然后就准备离开。 暮风含住她:“你怎么回去?正好我也要走了,我送你吧。” 傅来的双手握住了书包背带,摇摇头。 暮风双手撑一下床沿,做了个跳跃的动作,但实际上床离地面那一丁点距离实在让暮风跳不起来。 她站到地上,准备拦住傅来去路。 傅来发现了她的意图,往一侧闪躲一下。 “干嘛呀,我又不是坏人。我是你姑姑的女朋友,也总算你的半个亲戚吧。” 暮风像个坏人。傅来心想,暮风说话做事看上去都很不正经,也很不靠谱,姑姑怎么会和一个坏人谈恋爱呢? 傅来不应她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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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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