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羽让没有多问,只是将她的眼泪擦干,执了她的手走在前方。宽大的衣袍遮住了两人牵在一起的手,寒风被他高大的身躯遮挡着。 他带着她回到了自己的寝宫,牧野正当值,瞧见二人立刻上前施礼。萧羽让摆了摆手:“今日不许任何人打扰。” 二人进了屋,身后的门被牧野关上。凌锦韶低头要脱下鹤氅,忽然一只手捏住了她的下巴。她下意识地躲闪了开来,捂住了自己的脖子。 萧羽让的目光落在她的脖颈上,忽然开了口:“怎么受了伤?” 凌锦韶垂眸:“与人意见不和,打了一架。” “赢了么?” “扎了那人一簪子,算是赢了。” “没死就不算赢。” 他斟了杯热茶递到她手中。凌锦韶捧着茶盏喝了一口,身上这才重新暖了起来。 萧羽让抬起了她的下巴,指尖触碰到了她脖颈处的淤青:“我原以为你这张脸生得太招摇,平白容易惹人觊觎。却没想到你这性子更是招摇,去一趟东宫还能与太子打起来。” 凌锦韶差点笑出声来,心中不免又有些担忧。王爷的毒不会是进了脑子吧?这眼神是愈发出了问题了。若真是这样,以后她还指望谁来对付萧念? “王爷不觉得他很欠揍么?” “觉得。” 两人四目相对,凌锦韶止不住露出了笑容。笑着笑着,肚子忽然咕咕叫了起来。 “饿了?” 她点点头。 萧羽让正要命人备些宵夜,凌锦韶却伸手将桌上的一盘糕点拉到了自己的面前。他瞧着她,眉头微微蹙了起来:“你爱吃甜食?” 他的语气里有些惊诧,凌锦韶觉得奇怪:“我...不该爱吃甜食么?” 萧羽让没有说什么,只是取来了几罐膏药,耐心地调着。他认识她的时候,她还很喜欢吃辛辣之物。说是人生百态,滋味万千,辛辣之物刺激痛快,人生就该如此畅快。那等甜甜腻腻的东西不适合她。 今日也不知怎的,凌锦韶忽然开了话匣子,自顾自道:“以前我倒是不爱吃甜食,如今觉得,人生只有一眼望不到头的苦,若要说有什么甜的,也只有这些甜食了。” 萧羽让的手顿住了。 她明明语气很淡然,却仿佛是一把刀子剜在了他的心上。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才会让她说出人生只有一眼望不到头的苦,这般锥心之言?! 他抬起她的下巴,将药膏涂在她的脖颈上。凌锦韶下意识地后退,却被他的手兜住了脖颈:“别乱动。” “其实...也不是什么紧要的伤。” “紧要。你是本王的人,便是掉一根头发也很紧要。”他的指尖抹着药膏缓缓下移,却触碰到了一处隐约的旧痕。 萧羽让眉头一皱:“为何你的脖子上会有两处伤?这旧伤是怎么来的?” 凌锦韶连忙遮掩起来:“衣服穿得紧了,勒的。” 这种胡话他自然是不信的。萧羽让忽然想起,当年唐黎两国交战。战事节节败退,他临危受命上了战场。战事胶着许久之后,两方挂了休战牌。 黎国皇帝忽然带了八公主来慰劳边军。他探听得知,八公主去了夏千凝的红缨军中。那一支军队虽全是女子,却不可小觑。 萧羽让知晓八公主乃是黎国宠妃宸妃之女,宸妃膝下无子,八公主颇得皇帝宠爱。于是决定将八公主掳来作为筹码。 谁知属下后来回报,他们差一点捉住了八公主,她却在溪山上忽然失踪了。当时他的属下详细讲述了过程,隐约记得是用了套马索。 此前她又说是在溪山上遇见的萧念。难道......他们的相逢竟然是因为他?! 凌锦韶仰着脖子,只觉得萧羽让的指尖擦过,脖子痒痒的。她伸手想要去碰,却被他捉住按在了桌上。 这一只手柔若无骨,他握在掌中,声音虽是嘶哑却无比温柔:“以后不要去到我护不到你的地方。” 萧羽让忽然这般含情脉脉,凌锦韶耳根子有些发红:“知...知道了......” 他忽然将她拉入了怀中,凌锦韶措手不及,正要挣扎,却听他闷声道:“我怎么会让你落入那般危险之境?” 若是他的情报再准确一些,若是他能亲自去溪山,若是他亲眼见到她...... 为什么偏偏是他在她的身上留下了这般无法抹去的伤痕?将她推入了这样的境地。 凌锦韶有些手足无措,萧羽让忽然的自责让她觉得有些奇怪。不过病人的情绪确实容易不稳定,她发起脾气来的时候也经常冲着祁溪大吼大叫。 吼叫完她又很后悔。那时候祁溪总是不声不响地端来药让她喝下。他那般平静,反倒是让她满怀愧疚,老老实实喝了药。 如今嵘亲王忽然如此,只怕也是毒性作祟。于是她拍了拍他的后背,宽慰他道:“好了好了,我没事了,王爷不必担心。” 语气像极了在哄孩子。凌锦韶感觉到他的身躯一僵,缓缓松开了她。她现在这般哄着他,让着他,若是知晓了自己的所作所为,又该作何感想?
萧羽让不敢多想,将手轻轻覆在她的脸上,仿佛捧着什么珍宝。 凌锦韶极少有这样被珍而重之地捧在掌心,心中却不敢坦然接受。萧羽让如今是神志不清才对她动了情,早晚是要醒的。 至于她的身份,她总不可能瞒他一辈子。若是他发现自己的外室竟然是和亲公主,后果会如何?凌锦韶可不想知道。 上辈子萧羽让的手段之狠辣残忍,她也是有所耳闻的。 这会儿还是趁他病着,好生体贴照料。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到那时还能给自己留个后路。 “王爷,今日的药喝了么?” “喝了。” “那这会儿时辰不早了,妾身伺候王爷就寝吧?” 萧羽让的眼眸一滞,露出一丝惊诧。她...怎么忽然这般热情?幸福来得也有些突然。 她扶着他起身,也不知怎么的,方才王爷在永巷里牵她回来的时候还步伐稳健。这会儿身子又撑不住了,半边倾在她身上。 凌锦韶吃力地半架着他,待他坐定,这才开始解他的衣衫。这突如其来的幸福让萧羽让也不由得抛却了忧虑,嘴角带了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凌锦韶十分认真端肃,解了半天,抹了把头上的汗,小心翼翼道:“王...王爷...这结.....” 萧羽让低头一瞧,好家伙,这死结打得当真是牢固。他早知道她笨手笨脚的,原是不该报什么期望。 修长的手指灵巧地勾住了绳结,三两下便解了开来。凌锦韶立刻殷勤地替他脱了衣裳,便要扶着萧羽让躺下。 一会儿等他躺好,她再给他唱个曲儿。这般贴心,就算是将来他发现自己骗她,想到这殷勤照顾的情意,应该也不会为难她了。 可萧羽让却不是这么想,她扶他躺下,他便就势搂住了她的腰。凌锦韶没有防备,被巨大的力道拉扯着扑倒在了萧羽让的怀中。 方才还脚步虚浮四肢无力的王爷,这会儿搂着她的腰一个翻身将她拢在了身下。 凌锦韶瞪圆了眼睛:“王爷,你——你做什么?!” “你不是要伺候本王就寝么?” “是...是啊...” 他的手落在她的腰上,凌锦韶立刻挣扎开来,躲闪到一旁缩成一团:“我说伺候王爷就寝,没说要侍寝!” 萧羽让皱着眉头一脸不解。伺候他就寝不就是要侍寝么? 凌锦韶瞪着他,义正辞严道:“而且王爷您现在毒性未解,我是那种会不顾王爷身体乱来的人么?!” 他倒希望她是。 萧羽让咳嗽了一声:“本王也并非此意,只是...想教你如何解衣带。” 凌锦韶低了头,衣带果然已经散落开来。她手忙脚乱地去系,却又系成了死结。正准备就这么作罢时,腰上又多了一只手。他将她拉到跟前:“再教你一遍,学仔细了。” 凌锦韶抬头看着他,当年若是师父愿意开口同她说话,教她功夫的时候想来也是会这样讲的。 修长的手指挑开了衣带,三两下便重新系好。萧羽让又替她理了理衣衫,正要将她的乱发理顺。却见她的眼眸正一瞬不瞬地瞧着他。 “学会了么?” 凌锦韶赶紧移开了眼眸:“应该是...学会了吧。” 他弹了一下她的额头:“笨死了。” 凌锦韶撇了撇嘴:“其实我学什么都很快的,只是...只是......”只是年少时师父总会耐心地帮她,她便装作学不会的样子。也只有在师父面前,她会有那么一些小心翼翼地想要享受这一点点的照顾。 她不是被娇惯大的公主,所以就连得到宠爱和照顾也是要用这样偷奸耍滑的方式。好在师父并没有瞧出来,即便她总是学不会也不会计较。 萧羽让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她那些小心思也不知能瞒得住谁。她小时候还经常故意把菜炒糊,装作不会做饭笨手笨脚的样子。其实她若是开口,他又怎会拒绝? 可她总是小心翼翼的,仿佛怕一不小心就招惹了旁人讨厌。许多时候他见她对待旁人都带着些许讨好。 萧羽让原本与她差了几岁,收她为徒的时候她年岁也很小。他是想将她当做小徒儿去宠爱的。可时间久了,却愈发为她这性子发起了愁。 她若是嫁了人,只怕这性子太绵软,会被人欺负。 后来她及笄了,羞涩地坐在山间的花丛之中,他的手指抚过她的长发替她簪上发簪的那一刻。他忽然开始无法想象她嫁给旁人时候的模样。 他握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拉入了怀中。凌锦韶挣扎了起来:“王爷!你...你要顾惜身体...不能——” “别动。”他抱着她躺好,盖上了被子,“本王有些冷。” 凌锦韶被圈在他的怀中自然是挣脱不得,但萧羽让似乎也没有下一步的动作。他的手只是握着她的小臂交叠在她身前,抱得虽紧,却没有什么过火的举动。 也许他是真的冷,等过一会儿他睡着了,她再偷偷溜走。 凌锦韶打定了主意,听着身后均匀的呼吸声,渐渐沉入了梦乡。黑暗之中,一双眼眸睁开。他知道她若是在她怀中睡着了,那是雷都打不醒的。 她这样穿着衣裳入睡,明早起来怕是要着凉。他起身替她除了鞋袜,一双玲珑玉足映入眼眸。手指轻轻挑开衣带,胳膊将人带起,外衣脱落。动作十分娴熟,丝毫没有惊动她。 只是待他躺下时,她翻了个身贴近了他怀中,轻声呢喃着:“师父......” “嗯?” 她的呢喃像是小猫爪子挠在他的心间:“师父,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好。” 她高兴地蹭了蹭他的胸口,呼呼睡了过去。 但凌锦韶睡相并不太好,第二天一早,便感觉这垫子异常的舒适。她睁开眼,赫然对上了萧羽让无奈的目光。 凌锦韶一惊,这才发现自己竟然趴在了嵘亲王的身上! 她赶忙一骨碌翻到一旁掀开了被子,可低了头才发现自己外衣落在了地上,还光着脚。凌锦韶揉了揉眉心,她昨日怎么就这么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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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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