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了个不好不坏的梦,脑子里乱糟糟的,做什么都得慢半拍,看着桌上白花花的东西一时没反应过来,问了一嘴这是什么。 易水心说是梅花糕。 我一愣,以为是张师伯又换了新花样,下意识就拒绝了。 “谢谢,但是我不爱吃甜的啊。你吃吧。” 易水心没说话,半天才把吃的又包了回去,转身出了门,我喊了几声也没见他回头。 晌午前后我去吃饭时随口一提,张师伯果然又气得不轻。 “有的吃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的,怎么跟谢哲青一个德行。” 骂到一半话锋突然一转,“我今天也没做甜的啊?你背着我上谁家偷吃去了?” 山羊胡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大,还火上浇油了一句:“你随口一句想吃什么糕,人家小易天不亮就下山挨家挨户地问。好不容易遇上个江南来的厨子,你可倒好,轻飘飘一句不吃甜的就应付过去了。” 山羊胡“啧啧”了两声,“可怜小易的一片真心哟,全进狗肚子里了。” 我立刻扭头去看易水心。 他和我对视了一眼,镇定自若地扒完最后一口饭,捧着筷子碗去了后厨。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赵州桥南京市长江大桥。 我后知后觉发现易水心应该是生气了。 我问山羊胡:“你说我现在改口还来得及吗?” 山羊胡没跟我客气:“我估计你就算改口说自己是狗都来不及了。” 他这话说得有点绕,我一下没悟明白。山羊胡脸上写满了孺子不可教也,用筷子敲了我一下。 “狗改不了什么?” “狗改不了吃…吃饭呢,说这个不合适吧?” -------------------- 郑:我超爱吃甜的,一顿不吃浑身难受,你看能放我进屋了吗?下雪了好冷啊,我想进去上厕所。 易:你不是自称精神东北人吗,憋着吧。 郑:纠正一下,肉体也是。 写完才想起来阿飞数梅花后面用的好像是寂寞…算了.JPG
第21章 逐月明·其八 59 我想紧急修复一下我和易水心岌岌可危的关系,问了一大圈也没找到那几包糕的下落。我总怀疑是被易水心自己解决了——他那一整天的饭量好像都比平时小一点,但风太大,实在分不清桌上那一小撮细粉末到底是梅花糕的碎渣,还是顺着窗缝门缝捎进来的雪粒子,只能放弃。 第二天下山进城,找到那个江南厨子的时候,正赶上他背着包袱细软,一副要出远门的样子。上前搭讪聊了两句,听他说是不干了,打算回江南老家。 他对易水心的印象似乎特别深,我只提了一嘴梅花糕,他一下露出了然的神色,估计是把我当成了易水心的老乡,张口就是一股腌笃鲜味儿。 “你这个小伙子我晓得他的呀,个么老大一个阳平只有伊来买桂花缸炉,哪能忘记啦。” 不知道是不是每一个厨子都有问人要五星好评的习惯,他也问我:“爷叔家的点心味道好伐?”
厨子长得人高马大脖子粗,口音倒很精致,我也被带着跑了,连着说了两个蛮好,没好意思告诉他,他辛辛苦苦摘的梅花做的糕明月照沟渠了。 我也没想明白为什么非要下山走这一趟,没问到什么想知道的,告别了厨子就要回去。走了几步,那厨子突然问我:“小伙子,侬个朋友,伊啥地方人啊?” 闹了半天是看上易水心了,想给他说媒。我一下来了劲,没顾得上聊聊易水心的籍贯问题,连忙告诉厨子这媒说不得。 厨子锲而不舍:“哪能说不得啦?” 我被问住了,支支吾吾说不上来。眼见他的神色越来越狐疑,我眼一闭心一横,干脆告诉他:“他要成亲了啊,三媒六聘都走过了的,当然不能说亲了。” 厨子将信将疑:“阿渡,真的吗?” 他嘴里突然蹦出个陌生名字,转身的工夫,易水心已经走上前来,抬手像是想来揽我的肩膀。可惜他被里三层外三层裹得成了蚕蛹,胳膊举到一半就僵住了。我见状,赶紧一矮身钻了过去,随后听见他说:“先生又认错人了。” 同样是出身江南,易水心的口音里吴侬软语的味道已经很淡,语气也和隆冬腊月一样冷冰冰的。 厨子在我们身后憨憨地笑,向易水心道歉。 我懒得听他絮絮叨叨说着他爹二大爷堂弟外孙的堂哥要是还活着,估计跟易水心是差不多的岁数,催促了一句:“爷叔你再不走城门就要关了哦。” 一回头,易水心面带惊奇看着我。 “不得了。”他学着我之前的语气,“你竟然长脑子了。” 我自认为使上了吃奶的劲,用肩膀顶了他一下,我说你这是刻板印象,要不得。易水心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好像什么都没说,但又好像什么都说了。我倒吸了口气,为了自证清白弯腰凑到他耳边。 我说:“别以为我不知道,聂无极也叫过你阿渡。” 为了纪念易水心第一次被我噎得说不出话,我那天晚上破天荒多吃了两碗饭。 小样儿,穿上马甲我照样认识你。 60 易水心像是气得不轻,宁可去后山多练两个钟头的刀也不肯多跟我说一句话。 山羊胡今晚推牌九输得一败涂地,苦哈哈地洗了一盘子碗碟,也许是同是天涯沦落人的缘故,我跟他并肩蹲在后厨的院子里扎小人,我替他骂张师伯“瓜怂”,他替我骂易水心“渣男”,竟然十分惺惺相惜。 骂够了,山羊胡用脚把周围的积雪扫开一块,盘腿往地上一坐,一副要跟我看星星看雪看月亮,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的架势。 山羊胡说:“你这个狗脾气是得改改,小易那么好的性格都被你气成这样。” “我怎么改?我脾气还不够好啊,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 山羊胡“啧啧”两声,摇了摇头,“脾气好你在这儿扎什么小人?” “你一个出老千还输了的都能扎,没道理不让我扎吧。” 我有样学样,也摇头。 大概真话总是伤人的,山羊胡吹胡子瞪眼,磨刀霍霍要向他的师侄——本人,边追着我跑边骂我逆徒。我眼尖瞧见门口路过的易水心,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抓起他的手就往谢哲青的小院跑。 我短跑成绩还不错,也可能是山羊胡就没用心追,不一会儿就把人甩在了身后。日落时分的侠风古道很安静,门派里没回家过年的的长老弟子都已经各回各屋准备休息,四周只听得见嗖嗖的风声,和我呼哧呼哧的喘气声。 我回过头去,易水心也在看我,眼里没什么负面情绪,反而带着一点纵容的温和笑意,显然是听见了我和山羊胡的对话。 稍一晃神,我脚下一软,光荣扑街,因为惯性太大甚至还在地上滑出了老长一段,给院门拜了个结结实实的早年。我手上忘了松劲儿,易水心又毫无防备,顺势也摔在了我身上。 所幸雪地够厚,也所幸他还记得往地上撑了一把,这才免去我摔得四分五裂之后再被压成肉泥的悲惨命运。 事发突然,我们看着彼此,一时之间都忘了说话。 没过多久,易水心率先回过神来,垫在我后脑勺下的手往上托了一把,见我坐起身,撤开手就要从我身上走开。我看见他手背上斑驳的擦伤,心里像被毛茸茸的小鸡崽蹭了一下,鬼使神差地把人往回一拉。 另一只手的方向没有传来任何反作用力,易水心难得顺从,又回到了我身上。 我凑得离他更近了一些,鼻尖几乎顶到了他的鼻尖。 易水心的呼吸洒就在我的脸上,像一阵温热潮湿的风,吹得人唇焦口燥。我嗓子发紧,几乎找不到自己的声音,不自觉地扣紧了他的手。 不知过了多久,我听见跪坐在身上的人叹了口气,紧接着唇上一痛。 “郑小冬,我怕冷。”易水心的声音也像被沙石瓦砾划伤了一样沙哑,末尾的几个字轻得快要被风吹散,“别在这里。”
第22章 逐月明·其九 61 后半夜的时候,我无端端从睡梦中醒过来。窗户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吹开了,风大股大股地灌进来,风灯投在地上的影子也被吹得摇摇晃晃。 易水心睡得比往常沉得多,我翻身起床的动静忘了放轻,居然也没把人吵醒。只是他好像睡得不太安稳,梦里也皱着眉头。我端详了半晌,伸手把压着他大半张脸的被子往下拉了一点儿。 下床关窗时,发现屋外的雪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云雾散开,雪地像面镜子,映出月光明亮皎洁的样子。角落里有棵树,因为季节的缘故光秃秃的,连带着它在雪地上的影子也张牙舞爪的,像只怪兽。 我看着它,差点以为自己还在梦里。 梦里也有一棵开粉花的树,也和现实里一样,在树下摆着桌子和躺椅。梦里的谢哲青懒洋洋地睡在椅子上,一手拿着书,另一只手时不时拎起靠在一边的剑,拨弄一下棋子。 聂无极坐在对面,光看身形应该和易水心的年纪大差不差。 我凑上去一看桌上那棋盘,顿时就无语了。 古往今来这么多大佬历史性的会面,下围棋的见得多,下象棋的还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 怎么,合着你俩炮打得不错呗? 不知道是不是年纪不大的缘故,聂无极完全没有未来那种深不可测的压迫感,脸上明晃晃挂着不耐烦,眼看着谢哲青又吃了自己一颗棋,猛地一推棋盘,“你若不想参加下月的英雄会,不去就是,何必用这些东西折磨我。” 他出了口气,嘟囔了一句:“我也不是非要和你在大会上比试不可。” 谢哲青把遮着脸的书往下移了移,“这话可是你说的啊。” 话音才落,手里的剑突然一横,架住了聂无极挥出的刀。他一下就从躺椅上蹦了起来,“聂无极,你是小狗吗,自己说过的话还能耍赖?” 聂无极哼了一声,“有人从相识之初就答应要与我一战,结果三年前借口新剑未铸成,不能应战,今年干脆连英雄会也不去了。谢哲青,到底谁是小狗?” 谢哲青揉了揉鼻子,干笑两声,“阿恪和风姐好事将近,你想好送什么贺礼了么?” “什么好事将近,我可没答应。” “讲讲道理,小聂,那是你姐姐成亲,又不是你母亲改嫁。这么大反应做什么?” “萧恪这个小人,我当他是好友,才将阿姐托付给他照…谢哲青,不要以为把矛头指向萧恪,我就会忘了计较你言而无信的事。看刀!” 我瞠目结舌,还没来得及吐槽,就被聂无极一刀劈回了现实。 不是,两个未来叱咤风云的大佬,现在在这儿像小学鸡一样满院子乱跑,像话吗? 是这个世界疯了、你们疯了还是我疯了? 62 我精神恍惚地躺回了被窝里,抱着易水心又睡着了。 再睁眼时,易水心也醒了,正目不转睛地看着我。窗外朦胧的蓝色天光照得他的眼睛毛茸茸的,像两颗扒了皮儿的葡萄。我被那种清澈的眼神一盯,仿佛赤身裸体站在聚光灯下,顿时觉得自己的思想黄得流油,不由得有点羞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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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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