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就是快要死了而已。我们还是先回基隆吧。阿伽姆你带她进城，我们在这里等阿莱宁。”她一向欢快的语调混在苍老的声音中间，格外地不协调。
“你要死了？”
“不然怎么样？苍老是死亡的前兆。”将军随意地挥挥手，“你先回去吧，我保证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
安然哑然。一半是因为将军对待死亡的态度，轻描淡写；另一半是因为听着这种奇怪的苍老生让她一时间没了反应。
阿伽姆看了安然几秒钟，走到她身边，像从前那样准备带她飞行。安然觉得哪里不对劲。他们起飞了，第一将军和一些士兵继续等着阿莱宁。
清溪谷离基隆城不远，就在安然犹豫着要不要和阿伽姆说话的工夫就到了。落到城墙上后，阿伽姆还是一言不发，他在前面走，安然在后面跟着。除了巡防士兵的鞋跟声，就是他们两个的了。
拉尔忒修正在等她，就在城墙上。这里的气氛要比加尔城紧张许多。安然一直没找着机会同阿伽姆说话，因为拉尔忒修一直在跟她讲战况。
拉尔忒修向安然行了握拳礼，在他正视安然的时候，安然发现了一双紫色的眼睛，于是她非常期待什么时候能看见他的翅膀。
“你来的正好，我们猜测日出之前他们就会攻城。”拉尔忒修站在垛口那里，指向狼族的营地。那里看上去黑漆漆的一片，他们没有点火——他们不需要额外的照明。而鹰族这边城墙上灯火通明。
“要塞是怎么被攻破的？”安然看不清远处的狼族营地，只能看见一片颜色更深的起伏。
“没有祝福的力量，我们根本不堪一击。”拉尔忒修的声音很温和，安然不禁想象着这句话被阿伽姆说出来会是怎样一番效果。
“祝福是怎么被打破的呢？”安然又问。她心情很好，她把所有的不相干的事情放在一个盒子里，只专注于眼前的事情，而且丝毫不为即将来临的战斗担心。
拉尔忒修顿了一下，“这个我们也没想明白。”
“哦。那我能做些什么呢？直接上战场吗？还是别的什么？”安然发现拉尔忒修的眼里闪过去一瞬间的疑虑。
“她不还不清楚她有怎么样的能力，更不知道怎么运用。”阿伽姆向拉尔忒修解释说，“出于她个人的某些意愿，她没有从前的记忆。”但是从他嘴里说出的话，味道很奇怪。
“这样事情恐怕有些棘手。”拉尔忒修思考着说。
“就让我当冲锋在最前的那个人吧。”安然说，“我还有一些战斗经验，我们可以试验着来。我不介意当实验品。”
阿伽姆在她身后冷笑了一声，“你完全可以一门心思地想着我们会胜利，这样更适合你。”
第十八章 杀戮和疯狂（2）
更新时间2010-4-13 20:21:15 字数：2783
“别这么跟我说话，”安然转过来瞪着他说，“我们一定会打败他们。但是要是只在那等着结果什么都不做我很不安，我必须在这过程中做点什么。”
阿伽姆的嘴角浮起一丝嘲讽的微笑，他对拉尔忒修说：“现在你大可不必担心了。”
“抱歉，城主，我能否和第一战士单独说几句话？我们有些事情要解决。”安然强压下火气，还算礼貌地问拉尔忒修。得到他的应允之后，她问，“战士，可以给我几分钟时间吗？”她的声音里不无讽刺。阿伽姆没说什么，他冰冷的表情里透着深不可测的目光。他转身朝城楼的台阶那里走去，安然跟在后面，气得袍子都要飞起来了。
他们从城楼上下来，走在基隆城的街上，街上有一种紧张的安静，不时会经过一队巡逻的士兵。阿伽姆走在前面，不说话，走着走着他突然站住转过身。要不是安然反应快，没准会撞上去。
“我们有什么问题要解决呢，占卜者？”又来了。阿伽姆像第一次遇见安然时那样，抑扬顿挫地说出“占卜者”三个字，极具讽刺效果。
“不是我们有什么问题要解决，是你有什么问题需要解决。阿伽姆，你很奇怪。”安然试图理智地把事情说清楚。
“我‘奇怪’吗？”阿伽姆冷冷地说，“我不是那些惧惮你的人，我没必要围着你转。”他是在说自己是一个虚荣的人吗？安然火气上来了，“我没要他们围着我转！我也不想做人人害怕的怪物！你真让人难以忍受，战争一结束我就离开！”安然等了一秒，希望他会说些什么，但是他没有。安然怒气冲冲地转身往回走。每走一步，失望的情绪就加重一分，胸腔里明显有一种膨胀的感觉，如果可以的话，她都快要气得飘起来了。有那么一瞬间，她决定永远也不会原谅阿伽姆，他要为他毫无根据的、莫名其妙的、恶毒的指责付出代价！但是这样一想，她又很难过。她一直很想念他，而见到他还没有机会高兴呢，就被泼了一盆冷水。然后她开始怨愤，他凭什么对她冷嘲热讽？他凭什么对她说三道四？他凭什么？凭什么？
回到拉尔忒修那里的时候，安然嘴里嘀嘀咕咕的，她深呼吸几次，才把情绪稳定下来。第一将军和阿莱宁他们都到了，而且阿什丽已经换上了蓝色的军装，她准备随时跟着阿莱宁出去迎接战斗。大家都没在多说什么关于这场战争的题外话，帕拉迪在阿伽姆回来的时候又重新把部署调整了一下，安然不懂军事，她只是随意的在足够四辆车并排行驶的城墙上面散步。这样可以离阿伽姆远远的。
一直等到天亮，狼族没有任何进攻的意思。日出的时候，基隆城内的居民发现度过了平安的一夜，倍感幸运。然而随着夜晚的再次降临，恐慌的情绪增强了。这种气息很强烈，恐怕在城外都能感受到。死亡本身不可怕，可怕的是不知道它什么时候降临；痛苦本身也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结束。白天的时候，奈斯恒和哈兰替下了帕拉迪和阿莱宁；晚上的时候，又换了回来。阿伽姆随时会出现在城门上方，没人知道他是不是需要休息。城主拉尔忒修基本上就在城墙上休息了，他时睡时醒，醒着的时候就会眺望狼族营地很久。
安然在城墙上绕城走到第十圈的时候，狼族攻城了。这时候太阳正好西沉，安然赶到正门那里，阿伽姆也在。这差不多是换岗的时候，也是鹰族在一天中最懈怠的时候，这种懈怠已经根深地固了，要重新提起精神需要日落以后。
从高高的城墙上看，下面的狼族人密密麻麻不断涌向城门，他们不需要梯子，直接就能在城墙上攀爬。城门被攻城锤击得轰隆作响；士兵们应付着不断攀爬上来的狼族战士，那些躲过垛口一劫的狼族战士，咆哮着在城墙上与鹰族的战士展开厮杀。安然的剑不是那么得心应手，她很想念那把阿伽姆的佩剑。
混乱中，第一波进攻过去了。鹰族抵挡了狼族的一阵强攻，日落之后，狼族的阵营传来一阵嚎叫声，那是停止进攻的信号。城墙上一片狼籍，鹰族人和狼族人的尸体交杂其间，血腥味蔓延，士兵们在把一条条尸体拖走。安然在火渠的光亮下看见她的剑被砍出了许多豁口，她看着剑，想不通这种试探性的进攻有什么意义。
帕拉迪、拉尔忒修、阿莱宁和阿什丽、奈斯恒还有阿伽姆一起朝安然聚拢过来。阿伽姆在最后面，几乎站在别人的阴影里。安然看见，阿莱宁受的伤相对多一些，他是为保护阿什丽而受的伤吗？
“怎么了？”安然问他们。
“我们来确认一下你没有被咬！”帕拉迪开玩笑似的说，眼睛里是严肃的。
“被咬？怎么？难道我会变成狼人？”
帕拉迪停下脚步，瞪大了眼睛惊恐地问：“你被咬了？”
“没有！我身上一个伤口都没有！”安然在阿莱宁和奈斯恒扑过来之前急忙澄清。“被咬伤之后会怎么样？真的变成狼人吗？像传说中那样？”她本来想说电影里那样，但不知道谁能听懂她的名词。
“那倒不是。”帕拉迪松了一口气，“狼族有一部分人——我猜是狼王的儿子什么的——有一种奇怪的能力，他咬了你之后你就会听他摆布，成为他的奴隶。”
哦，怪不得。安然心想：要是我成了狼王的奴隶那就……大家松了一口气之后都散开了。帕拉迪说午夜时分他们还会进攻，于是拉尔忒修和将军一起离开，打算重新部署一下城防。阿伽姆没走，他走到安然面前，解下了自己的佩剑。他像上次那样，要给安然系上，但是安然阻止了他。
“不必了，战士。我自己有武器。”安然的剑还攥在手里，她直接用剑指着阿伽姆的喉咙。
阿伽姆略微扫了剑身一眼，好像在说，这也能算武器吗？的确，安然的剑已经损毁，但她打算自己再去找一把。他拨开安然的剑锋，没理会她说的话。“我知道你死不了，但是也不要受太多伤。”他说。安然试图解释这次他这句话和上次说的又什么不同。
“不必了，谢谢！”安然的话说的很重，“你一定要这样吗？别人的感受是不是从来都不重要？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不要你的剑！”安然推开他的手，然而没有走开，尽管她很想，但是在阿伽姆的逼视下她好像不能动了一样。她再一次领略到了这个人有多么可怕，他简直能用目光把人冻住。安然站在那里，突然意识到她没有必要被震慑住，她比他强大。可是她不想走开，她希望得到他的解释，就算她很生气，但她希望他能给她一个哪怕是借口也好，为他的行为作出解释，让她有理由原谅他。
然而阿伽姆什么都没说，他把剑送给安然之后就走了。安然一气之下，转身从城墙上跳了下去，直接跑进了狼族严阵以待的军队中间。
狼族人看见闯入者，吓了一跳。一个看上去是将领的家伙走过来问：“你是鹰族的使者吗？”
“不是。”安然说着，闪到离她最近的那个人旁边，咔的一声扭断了他的脖子。她挑衅地看着他们。随着死者倒地的声音，狼族人围拢过来，朝她发起了攻击。
场面很混乱，然而安然却出奇地冷静，本能驱使她挥舞长剑砍掉一个狼族士兵的头，再借势刺穿侧后面那个战士的心脏。这时她侧面冲过来一个，来不及抽出剑了，她直接跃起翻转过去，顺势剑也插进了地里。那个战士的双月刀扑了个空，安然趁这时候抽出剑利落地削掉了他的头。血溅在她的脸上，腥腥黏黏的，可她却有一种巨大的快感。她的剑（不是阿伽姆硬给她戴上的那一把）上染了无数狼族战士的血，也已残破不堪，于是她丢掉它，用她的双手破开了一个又一个胸膛。她甚至可以轻而易举地捏碎每一个正在跳动的心脏。
安然笑了。
第十八章 杀戮和疯狂（3）
更新时间2010-4-13 20:22:21 字数：1439
阿伽姆知道她跳了下去，也大概猜到她要去做什么，这没什么，基于她拥有不可逆转的永生，所以他通常都不是特别担心她。话虽如此，他还是目不转睛地盯着远处狼族的驻地，用心感知着安然周围的危险，一旦她的情况不妙，他就会第一时间赶到。过了很久，在阿伽姆旁边的帕拉迪视力比他好，她集中精神地眺望着那里，告诉阿伽姆那里“很热闹”。就在这时候，一个绿色的光球出现了，越来越强烈，越来越膨胀，不出一秒狼族军队那里被绿色的光芒照得如同扭曲的白昼。阿伽姆也看清了——光芒从安然的双手中间发出，她在掌心朝下，就在她手的下方聚集了一个绿色的光球，似乎蕴含着巨大的能量。危险。阿伽姆的直觉告诉他，他向那些被光芒吸引的看热闹的鹰族士兵大吼一声：“危险，快隐蔽！！”紧接着，那个光芒中间发出了一股平行的力量，就像安然重生时的那个力量一样，狼族的士兵们被搅进了一个光的漩涡。随着光芒的增强，漩涡也越来越凶猛，当绿色的光达到极点几近白色的时候，就连远处的鹰族士兵都睁不开眼睛了。然后，光芒在达到极点的时候，一下子就散去了。世界重新归入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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