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问,娘就默默地掉眼泪。 七月初,爹回来了,她旁敲侧击地试探了两句。吉欣然想到当时爹看向她的眼神,心不由得缩紧,抬手压住乱了的心头。 爹没答,她也不敢再多问了。 大概正是因为今世没那么闹,爷奶才有气力想旁的。突然之间,她竟十分后悔先前插手奶与娘之间的事,引得小姑注意。 一个庄子,听大伯娘和二婶私下嘀咕,好像不大,但应该也值不少银钱? 吉欣然不快,想她前世嫁予齐州府知州之子,压箱底的银子才五百两。爷奶真的是一点都不心疼她,藏着那么多的私房却不动。虽说添了三十亩良田,但田哪有实实在在的银钱握在手便利? 再往深里想,前世若她手里银钱富裕,也许她那可怜的孩子就泪珠滚落眼眶,吉欣然不能去想,一想就心如刀绞。她不喜谭東,但小产下的孩子却是她身上的肉。 奶这回大病,也没白受苦。爷把小姑那庄子摆明面上了,家里从上到下无一人敢说一句歪话,全然认了爷奶所行。 吱呀 门从外被推开,相较刚归家时,脸色好了两分的黄氏跨进屋,顺手将门关上。吉欣然脸上泪已拭去,起身上前搀扶:“娘。” “你爹这个时候,应该是已经到阳安府了。”黄氏坐到炕上,右手轻锤腿,两眼生泪。他在怪她。说实话,老婆子大病,她也被吓到了。 吉欣然倒了杯温水送过去:“没意外该是到客栈了。” 黄氏接过温水,小抿了两口。气了老婆子十余载都没事,竟赶这当口幸在吉家不穷,请得起好大夫。不然要真病得下不得床,相公怕是不能去赴考了。 当年在寒因寺外游荡的那个独眼和尚说得一点没错,母强子弱、母弱子盛。但看这么些年,相公步步向上,她是越发笃定。 这回老婆子大损,于相公运势可谓大吉。 想到此,黄氏坐不住了,从床头柜里请出一尊如来佛像,跪地双手合十,开始念经祈愿。 县北郊庄子上,吉安正领着辛语在数铜钱。 果林里的桃子都熟了了,家里吃不完,吉忠明就让佃户的几个半大小子,摘了去城里卖。不管小子们卖多少钱,他这里都算五文钱一斤,还把牛车借给他们。 那几个小子都是吃过苦的,这几日,不到丑时就起来摘桃子,寅时初到小院这过称。赶上大集卖得好,中午还回来再拉一车。 小欣欣两手抱着颗大桃,倚在辛语手边,两眼盯着炕几上的一堆铜钱。 等数完了,吉安拿出三文钱,像过去几日那样,用根红布条给窜上,推到小家伙面前:“这是你今天看桃的工钱,点一点。” 闻言,小欣欣赶紧放下桃,跑去炕里面,抱来只成人巴掌大的小木盒。 吉孟氏在庄上养了些日子,脸上见血色了。将穿好的三吊铜钱收起来,笑看黑了一圈的小孙女:“明天去看桃的时候,你把小钱盒也带上晒一晒,免得发霉。”瞧她那小爪子,白日里老头子摸了下她的小钱盒,盒上都粘手。 小欣欣懵懂,但还是应声道:“好。” 吉安又分出二十文前,推去对面:“这是你的。”除了第一天,是她爹给过的称。之后都是辛语早早爬起来,掌秤。别说,她干得还有模有样。 “谢谢姑,”辛语之前推拒过,得了奶一记瞪眼:“八月底,频婆果就长熟了,产量不比桃少,到时咱们还可以再卖。十月还有冬枣,单果林子一年就可以挣二十五两银。” 坐在油灯下看书的吉忠明,听了不禁抬首看向辛语。昨天他就算过,不想语丫头竟也能算出。 这都是吉安的功劳,在教辛语识字时,她可是有意先教了一二三四过程中还掺插了一些算术。 几个月下来,她是看出了,辛语逻辑思维上比一般人要强,对数字也较为敏感,记性又好。这在现代,就是学理科的料。 “庄子买了真是赚了。”吉孟氏扭头跟老头子说:“改日咱们得请吕牙侩去品香楼吃一顿。他给找的佃户,确实好。不但田种得好,闲了还帮咱果树除虫。” 吉忠明认同:“是该请他一回。” 佃户就是霞田村的,村里有房,便没在庄子上住。但庄子上的小院,屋前屋后人家都给收拾得干干净净,没落一根杂草。 吉安看欣欣收好三文钱,又将小钱盒子藏她小枕头下,不由笑道:“明日姑给你把枕头套脱下来洗洗。”小家伙在这闹闹挺好,回头看向她娘,“二嫂该伤心了,她含辛茹苦养这么大的胖闺女在这一句也没念叨她。” 提到老二家的,吉孟氏也乐:“回去,你二嫂肯定得叫。以前欣欣好歹也是白胖,现在哈哈” 黑胖黑胖,吉忠明瞅着又吃上桃的小孙女,不禁扬起唇角。 庄子上有活,日子不经过,转眼就进了八月。八月初八这日,才丑正,吉安就醒了。乡试是从八月初九开始,但今天考生就得受检入号房,一共考三场,一场三日。 她爹考过两回,每回都要去半条命。可即便如此,依旧有前赴后继的人争相走上科举之路。谁没有壮志雄心? 同睡不着的还有吉忠明夫妇,两人躺炕上说着过去,心想着几百里外的阳安省府。 今年阳安省府,贡院还是落在城东南。两日前,贡院外已有重兵把守。今日午时一过,各州府生员就陆陆续续地聚集到贡院外。 申时一到,铜锣响,贡院大门从里打开,走出一行锦衣带刀侍卫。四人一组,一个报名,一人查检,一人监察,还有一人候在一旁。 “济崇府水莲镇,杨斐。” “江舟府三孟镇,孟桐云。” “齐州府尚集街,詹云和。” 报到名的生员,不敢拖沓,立时拎考篮快步上前,按指示脱去襕衫。侍卫先拿画册,确定是考生本人,再仔细翻查襕衫、考篮。如没有问题,就示意候在一旁的侍卫领考生入内擦洗。 贡院外,人挤人,但无一敢大声喧哗,都静静等待。 “范州府楚田镇,楚陌。” 一声落,各生员神色均有变,这位可是此回乡试解元的大热门,关键他才十七岁。今日不再着黑衣的楚陌,一身襕衫为他掩去了两分冷锋,拎着只小小的考篮,不急不缓地走向贡院大门。 在经过一人时,余光扫到一只眼熟的绣囊,微微上扬的嘴角落了点点。轻掀眼皮,人已到侍卫跟前,上交考篮。
第23章 乡试 大景朝,戒于前皇朝黎氏覆灭之因,自建国以来,三代帝王都大力压制、打压氏族大家,且十分重科举。建国五十三年,凡涉科举舞弊的官吏,无一活命,更有甚者,罪及三族。 重刑之下,秽迹退。近二十年,朝野上下再无官吏敢污科举清正。 考生进了贡院,就是九日不得出。能出的,均是生死不知被抬出去的。贡院之外仍重兵把守,贡院之内,五步一监察,还有锦衣带刀侍卫巡视。 九日于内于外,都甚是煎熬。八月十七这日时候一到,铜锣响。三刻后,贡院大门打开,有考生满面胡渣,步履飘浮地走出,贡院外顿时没了安静。 挤在人群里的吉俞,踮着脚尖伸长脖子张望着。这九日,他几乎就守在贡院外。见到侍卫抬人出来,也不管身形似不似,都会上去辨认。 事实证明,老三身子很健壮。 人群中,一面色暗黄,嘴被乱须淹没的中年男子,踉踉跄跄地跟在一位唇口翘干皮的少年身后走出。 那少年,吉俞认识,叫楚陌,昌平二十二年范州府小三元,之前贡院外一群人盯着。瞧他脚步依旧平稳,吉俞不禁生了羡慕,到底是年轻,比起其身后那位眯着眼瞅了好一会,那看不见嘴的中年好像是老三。 确定之后,吉俞赶忙挤出人群,冲上去把人架住。吉彦似被刀剐了一层,之前穿着正好的襕衫,现空荡荡。才被架住,两眼上翻头一歪就晕了。 吉俞比不得成日在村里跑的吉诚,一个不防,差点没撑住。可就算撑住了,他也拖不动晕了跟烂泥没两样的吉彦。
“陌哥。” 一狭长眼青年与个娃娃脸跑向少年,一人一边想要架起他。少年侧身拒绝,吉俞见之立马出言:“两位小哥,能否搭把手?” 狭长眼迟潇和娃娃脸陈二道正尴尬,听着音想都不想便去帮忙。 陈二道抓起吉彦的左胳膊,架到自己肩上。迟潇一把拉过吉俞,替了他。两人架着吉彦,还朝走在前的那位翻两白眼,这位主儿哪有个考完乡试该有的样儿? 空了手的吉俞,干巴笑着,他要做点什么?对对对,领路。 “多谢多谢,请二位随我这边来。” “不客气。” 巧的是,吉俞雇的马车与迟潇、陈二道赶来的马车拴在一块。将吉彦弄上车,两人转身就跳上了自家马车,高高兴兴地驱马离开。 吉俞眼睁睁地看着楚陌还站在地上,而来接他的马车已哒哒哒地跑了。想笑,但又觉太失礼。清了清嗓子,上前说话。 “你住在哪,我送你。” 楚陌望着远去的马车,笑之:“不用了,他们会在前头街口等我。”迟潇和二道,比他大三岁,与他几乎是一道长大。两人都是家中幼子,少受管束。他中了秀才之后,迟爷爷和陈三爷就有了别的打算。 正好,他也确实需要几个知根底的人。 马车里老三还昏着,吉俞见他不似客道,就拱手道别了。车夫抖缰绳,马抬蹄,拉着车离原地,车厢下的那抹墨绿没了遮挡。 楚陌转过眼看去,移步捡起地上的绣囊。囊中放了薄荷叶,闻之醒神。囊上绣着的小像,圆头圆眼双眉弯弯,虽说不像吉彦,但也有些神似。 脑中浮现出她与小儿私语时的笑颜,真挚暖人,不含有一丝别有用心。听迅爷爷说,她叫吉安,是家中老来女。楚陌捏了捏绣囊,耳边又回荡起她说予那女娃的话,轻声似自语:“你学会保护自己了吗?” 以她的相貌,吉彦出息于她并非是好事,她可有意识到?还送人寓意这般好的绣囊。 西街口三元客栈,早早就请了大夫坐楼下大堂。有考生归来,大夫立马上前号脉。客栈掌柜吩咐厨房,熬了鸡汁粥,清淡又养人,分到各厢房。 与往届一样,这两样都不用银钱。客栈只望着楼里能出一二孝廉,图个名图个吉利。 不等到客栈,吉彦便打起呼噜,吉俞顿时不急了。到了地儿,两个店伙计迎上来,楼里老大夫见人昏迷,疾步跑出,号了脉抚须笑道:“无事无事,休息两天就好了。” 昏睡到夜半,吉彦饿醒。吉俞立马端来一杯温水:“先润润口。” 吉彦饿得胃都疼,口里干得舌都蔫吧了。爬起接过水,大口喝。一杯下去,不到哪,再来两杯。感觉舒服了点,他开口问道:“现在几时了?” “子时刚过。”吉俞不给他倒水了:“我让店家把热水拎上楼,你洗洗。”一身的味,跟他老丈人才杀过猪时有的一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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