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我怎么没发现你也会口是心非?”弈疏嗤笑了一声,道,“也是,牵扯到情爱,有些变化也是常事。” 所以她推拒了魔界的婚约,又为了避开碰面开了月宫的结界,根本不是什么不爱。 “让我猜猜,你们是有了分歧?”弈疏在她身侧坐下,低语道,“我对下界知之不多,也听闻过一些,修魔的飞升者会去妖魔二界,而修仙的飞升者会到仙界,神界在时大概也能去得……想来在下界时,你们仙魔对立,却又抵死缠绵,真是感人肺腑。” 他们曾经结为所谓的“道侣”,可不就是夫妻? 相互扶持,同甘共苦,修炼玩乐皆在一处,字迹中都存着彼此的影子。 越祎叹道:“你是如何知晓这些的?” “如何知晓?”弈疏心中越是气怒,面上笑得越是肆意,道,“你昨夜对着我,口口声声唤着他的名字!越祎,你要我如何不知?” 越祎以为他惯会扯谎,大抵会编个什么由头,谁知他竟格外坦然。 一愣之下,不禁脱口而出,道:“抱歉。” 说完,觉得有些古怪。 这话好似将他们的关系逆转,倒像是她负了他,他成了被欺负的一方。 弈疏见她就这么承认了,且这看起来甚为熟练的姿态,让他有了不好的猜测。 若她和白钰在下界时就生了分歧,那她是不是也曾找过别的人,有过不知多少段露水情缘,只为了将他们当成白钰,一解相思之苦? “不必觉得愧疚,我也不是会因为这种事委屈的草包,”弈疏离得她的面容极为近,那模样像极了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笑道,“我说过,会为你拿到一切想要的东西,越祎,你既然喜欢他,我把他给你带回来,如何?” 越祎皱眉,道:“你想做什么?” “那魔物的皮拿来给你做傀儡,骨给你做兵器,血肉给你炖汤,”弈疏看着她故作镇定,猜到了她在想什么,道,“你该不会以为我动不了他吧?越祎,你可别忘了,他刚到此界,根基不稳,又是新上位的魔宫之主,你说,该有多少魔物会站在他那一边?再加之,我冥界的实力强过他们百倍,或许事成之后,还能赶上凡间的年关呢。” 越祎面色发白,道:“你不能动他……” “为何不能?”弈疏抚过她的长发,语气带着笑意,仿佛情人间温柔的耳语,道,“我在你心中地位几何无妨,除掉了前面的,你也就只能看到我了。” 越祎犹豫许久,妥协般垂下双眸,乖顺地靠在他身上,道:“皇叔,你放过他,我再不念他。” 弈疏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他曾因她的改变而喜,只要是为了他,心中存着的是惧是怨都好。 哪怕只是记得他的喜恶。 而现在他看到了什么? 她那么傲气的性子,却为了白钰低头至此。 此前觉得是牵绊,是情趣的“皇叔”二字,在这般情形说出来,让他觉得恶心至极。 “我突然改变主意了,”瞧见那女仙忐忑之下隐秘的惊喜,弈疏笑着一点点打碎她的希冀,道,“即便是傀儡,是兵器,是血肉,我都不想让你再碰他分毫。” “我会把他,”弈疏一字字道,“挫骨扬灰。” 话落起身,向着门大步而去。 “皇叔,皇叔……”越祎追上去,从后面抱住他,道,“皇叔收手吧。” 弈疏听到她的哭腔,闭了闭眼,将她环住自己腰身的手掰开,打开门走出去,下了一道禁制,道:“看住冥后,不准她出去半步。” “是。” “皇叔!弈疏,弈疏……”越祎看着在眼前阖上的门,一面拍着门一面唤他。 听着脚步声走远,才渐渐歇声。 转身回到桌旁坐下,面色平静地抬手擦尽泪水。 悠然地倒了杯茶,品了一口,道:“味道尚可。” 应时:“……” 苍韶道:“他也太会骗仙了。” 你也太会骗他了。 越祎道:“不错,他的话一向不可尽信。” 两界的实力哪有那么悬殊? 她在冥界这些时日,大概清楚此界兵力如何,远不如魔族那般善战。 更何况,弈疏喜欢潜伏,比起开战,更可能想办法算计白钰,将他引到暗处再对付他。 应时忍不住道:“白钰打不过他怎么办?” 越祎笑道:“他没有那么弱,我相信他。” 其实谁强谁弱她并不在乎。 这一个两个都喜欢囚禁和强迫,又势均力敌,那就去斗吧。
第69章 忘却(补29日) [V] 即便一切如同预料,但只要弈疏未离开冥界,就全是变数。 于是本着做戏做全的原则,越祎被关在房中的几日,坚持让护卫带话。 弈疏心中气怒更甚,不肯见她,直到听闻她病倒了。 冥官从房内走出,对着弈疏一礼,道:“冥主。” 弈疏背对着房门,也没有回头看那女仙,道:“她怎么样?” “回禀冥主,冥后忧思过度,郁结于心,长此以往,怕是会致神魂受创。” 弈疏沉吟良久,对着冥官耳语几句。 冥官目露惊惶,迟疑道:“这……怕是会伤及仙躯。” “我自然知晓,你去做就是。” “……是。” 弈疏眯眸看着远方。 左右都免不了受伤,与其让她念着那个魔物,不如让他来动手。 兴许还能让他得偿所愿。 护卫进门时,越祎正靠坐在软榻上,身上披着件衣衫,满是虚弱之态。 那护卫瞧了一眼,惊叹于冥后的姝色,连忙低下头,不敢再看。 越祎道:“你手中拿的是什么?” “回禀冥后,这是冥官开的药,用来调养身子的。” 越祎将碗接过,丝丝缕缕的药香逸散在空气中。 嗅了一下,略分辨出几种,暗道好像将弈疏刺激得太过了。 亏得她对此界灵植的了解,已是帮了她第二次。 护卫没听到动静,担心被察觉出什么,就听得她将药饮下。 护卫接过空碗,走到门口忍不住回身望过去,见那冥后有些落寞地看着窗外。 不由叹了口气:孽缘啊。 也不知冥主与冥后,谁更可悲一些。 应时道:“祎祎,你喝的是什么?” 方才她喝下药之前,将一个光球丢到了苍韶剑旁。 “清除情念或是记忆的药,具体我也不知,”越祎感受着药效在体内散开,道,“我复刻了一份记忆,等过几日将它戳破。” 瞒过护卫将药倒掉不是难事,但易露出破绽,索性顺水推舟。 弈疏看着昏睡的女仙,从日暮坐到了黎明,又到了次日深夜。 越祎睁眼,先是觉得心脉绞痛,扶着榻沿吐出一口血。 弈疏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见她抬起头来,伸手抚上她的侧脸,将血均匀地抹到她有些苍白的唇上。 弈疏注视着那漂亮的唇形,眸色幽深。 越祎觉得心口像是被什么压着,脑中更是一片空白。 而面前这个男子,给她的感觉十分不适。 因不清楚眼下的情形,越祎没有贸然开口。 弈疏见她沉默,没有问他是谁,也没有问此为何处。
正疑心药效未到,对上她带着戒备和审视的双眸,才笑开了。 以她的性子,又怎么会在陌生的环境下轻举妄动? 越祎打量着对方。 盯着她的目光透露着诡异的愉悦,像是将她当作了所有物。 那份近似疯狂的独占欲和浓烈的情意,让她心惊。 分明阴毒而狡诈,偏又笑着掩下一切卑劣的盘算。 弈疏道:“我猜,你有很多想问的。” 越祎点头,道:“不错。” 于是,她从他口中听到了他们的“过往”。 从相识,到相知,再到相爱。 最后是她受了伤,忘了一切。 他带她看遍了一起生活过的痕迹。 越祎翻过那一页页字画,给了他这些时日的第一个笑容。 “抱歉,我之前还怀疑你。” “你信我了?”弈疏抱住她,道,“越祎,来年开春,我们就成婚。” 她终于完全属于他了。 越祎隐去眸中的冷意,道:“嗯。” 太假了。 他所说的那些根本不是她会做出来的。 机关算尽,侵略感如此之强,她不可能爱上他。 “越祎,”弈疏摩挲过她的腰侧,哑声道,“我们……” 越祎猜到他想说什么,勉力凝出微弱的法力,逆着经脉走过,成功让喉间涌上腥甜。 当即别开身形,吐出口血。 昏过去时,识海中好似有一团光亮炸开了,越祎忍着头疼将记忆看完。 隐约听到外间的交谈声。 “冥主……药已熬好……” “多久……” “……伤重……十年。” 越祎知晓无论是内伤,还是失忆的反应,应当都让弈疏打消了疑虑。 又在他面前顺理成章地对虚弱的身体感伤一番,让他歇了那份欢好的心思。 越祎再没有被拘在房中,弈疏时常会遣护卫跟随在侧,由着她四处散心。 借着养伤之由,越祎与冥官有了接触,不但借来了医书典籍,还请教了许多识草与制药之法。 在弈疏整顿好随行的冥兵,离开冥界那日,越祎将炼制好的药汁涂到手心,隐匿了颜色。 弈疏到了人冥两界相交之地,就见一个身影向他奔来。 示意护卫将出口严丝合缝地挡好,才笑道:“越……” 话未说完,却是愣在了原地。 越祎主动抱住了他。 她没有看出口,也没有看周围的冥兵。 她不好奇外界的山河,也不在意谁的目光。 弈疏心中鼓噪,双手圈紧了她。 想将她牢牢地勒入骨血,想将她困在他的视线范围内。 但是此时不可,不能将她带出去。 至少也要等千年之后,她的心定了,再谈其他。 更何况,他是要去杀那个魔物,不能让他们碰到。 越祎放在他身后的手攥住衣服,不动声色地将药蹭上,道:“弈疏,我不知道你要去做什么,但我知道,我不想你有事。” “不会,这世间能取走我性命的,除了我自己,就只有你。” 别的生灵没有那个本事,更没有资格。 “好,我等你回来。” 越祎看着他开启出口,带着冥兵消失。 一旁的冥官道:“冥后好像很开心?” 越祎但笑不语。 那药没有别的效用,却能吸引—— 凤凰。 她最担心的,不过是他在此界困住她,也困住他自己。 只要他出去,就有无数种方式将消息一并送出。 他与白钰相争,能败了最好,即便安然回来,也足够让他暴露藏身之所了。 两月后。 越祎正与自己下棋,忽然感到燃着的烛火跳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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