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就欲收拾桌上什物，反正她刚才就想让出桌子了，何况是让给个举世无双的美人！
一时心情舒畅，几乎要吹出口哨来。
男子眉头轻蹙：“公子这是嫌弃与在下同桌吗？那罢了，在下走人便是。”就欲转身离开。
言语之中隐有委屈之意，而他周身凛然气势因了皱眉倏然不见，若不是个子委实太高了些，此刻看上去倒像是个受了委屈的柔弱美人。
美人伤怀，这谁……谁受得了！
伤谁都不能伤了美人啊。
秦晓霜立刻伸手一拦道：“公子且慢，你若是不在意就与我同桌用餐吧，不过餐费嘛，AA，哦，就是各付各的好了。”
男子顿时长眉舒展，嘴角缓缓勾起，似春花初绽，潋滟似水的眸光在她右手腕间短暂停留一瞬，轻声笑道：“那在下就叨扰公子了。”言笑间他已举步施施然在秦晓霜右侧坐下，自然而然伸出手将桌面上散乱的纸笔收到一侧。
桌面顿然整洁有序，腾出地方来。
他手指修长白皙，骨节分明，做起事来行云流水，赏心悦目至极。
秦晓霜在旁侧看得心旷神怡。这美人做事相当，嗯，自来熟，毫不见外，也甚为贴心。
唯一的不足就是她纸上狗爬式的毛笔字落入了美人眼中，甚是破坏气氛！
似是窥出她心中所想，美人长睫微抬凝着她，缓缓道：“在下擅自动公子的纸笔，公子可会怪在下没规没矩？”
他言辞歉然，脸上却不见一丝愧意。
“哪能啊，只不过不好意思让公子做这些事罢了，”秦晓霜摸了摸鼻子，毫不在意地一笑。
“规矩”二字这些年在师父师兄的通力宠溺之下早已离她十万八千里，何况她方才趴在桌子上抓耳挠腮半天也只歪歪扭扭写了一个菜谱而已，亦无秘密可言。
美人见她笑容，一双深不见底的凤眸眸光轻闪，像是有炽热的火光一掠而过。
“在下乐意之至。今日得公子让出半桌，在下感激不尽。”他侧身长手一招，原本就跟在他身后的小二立刻迎了上来。
小二还未递出绝味楼的菜单，却见他薄唇微启，已徐徐报出菜名，不一刻就点了十来道菜。
秦晓霜讶然，这美人竟然对绝味楼的菜肴如数家珍，更巧的是几乎都是她爱吃的菜。
而他一个人点了这么多菜，自然是将她的那份也计入了。
“太多了吧？”她拦住小二。这么多菜再来五六个人也吃不完。
“无妨。”美人越过她冲小二挥了挥手。
她耸耸肩，换到他对面座位坐下。既然人家执意如此她也不好多说什么。
有钱任性，自古如此。后人总结得对！
小二一一记下，并将桌子上原有的点心碟子也撤了下去。
待小二退下，美人拱手道：“今日有缘与公子相识，在下叶然，敢问公子尊姓大名。”
“秦双。”秦晓霜也拱了拱手。
“原来是秦公子，有缘相识……”正客套间，街上忽然爆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将叶然的话淹没。
鼎沸人声中还夹杂着锣鼓敲打之声。
看来是赤羽军已到陵兰大街了。
一阵桌椅哧啦拉开的声响，楼上的食客们都涌到窗边伸长了脖子去看镇南王的风采。
秦晓霜也往楼下望去，只见熙熙攘攘的人群分立在大街两侧，让出中间一条道来以供赤羽军通过。
个个笑容满面，口中欢呼喝彩不断。
正此时，小二的菜也上来了。
“秦公子请。”端坐对面的叶然却容色淡然，目光牢牢锁在秦晓霜脸上，从未分得一丝半缕的视线到街上，似乎这个嘈杂热闹的世界与他毫不相干，而他今日真的只是来绝味楼来吃个饭。
这么认真的干饭精神让秦晓霜颇为感动。
而且，人家这才是大家风范啊，淡定，不八卦！
美人不愧是美人！
“叶公子……”秦晓霜开口，都一桌吃饭了，总得说上几句化解下生硬的气氛。
“公子叫在下叶然就好。”叶然慢条斯理地夹起一小块酥肉放入口中，姿势舒展而优美。
淦，连吃饭都这么好看！
不待秦晓霜开口，他又补了一句：“在下以后也会叫公子名字，秦……双。”
还真是自来熟呢。秦晓霜笑眯眯地点头：“行啊，叶然兄。”叶然看上去约莫二十上下，比她年岁稍长一些。
楼下人声更盛，锣鼓喧天，还有哒哒靠近的马蹄声。
堂中食客们人人踮足，激动不已喊道：“来了，来了。”
秦晓霜立刻也趴在窗栏上探出半个身子，往远处望去。
只见长街一侧徐徐行来一队将士，个个骑在高头大马之上，披甲佩刀，威风凛凛。后头跟着一队队的军士，秩序井然，虽处初秋明丽日光之下，但众将士眼神却依然如经霜带雪般冷冽。
街上看热闹的人们都不禁心头一凛，不愧是出生入死的赤羽军，经历过血战的洗礼，和京城里的禁卫军就是不同。
“诶，哪个是镇南王啊？”秦晓霜目光在骑在马上的将领中搜索，看来看去，每一个都不像传闻中的少年主帅。
看热闹的人都发出了跟她一样的疑问。
不是年纪不对就是气场不对，要不然就是容貌不符。虽然她根本就没见过镇南王，但这些年民间百姓口口相传，将他塑造得有如天神一般，她在心中也勾勒出了个大致模样。
只是面目模糊。
此刻她脑中突然灵光一现，如果传说是真，这个镇南王大概或许可能像……叶然这般。
眼角余光往旁边觑了一眼，却对上了那人一双噙着浅浅笑意的眼眸。
那人竟然像是一直盯着她看似的……
心中蓦地一跳，装作若无其事地调转目光又在人群中搜索了一遍，依然没有找到形象装束相符的人物。
不过大街之上井然行进的将士们为国为民浴血奋战，个个都值得尊敬，街上爆发出一阵又一阵排山倒海似的鼓掌叫好声，听得她热血沸腾，也扯着嗓子加入。
直到前头将士过了绝味楼她才撤回目光，调转身子准备喝口水缓解下发干的喉咙，却再次撞上那双美丽至极的凤眸。
凤眸的主人静静凝着她，见她转来，递过一杯茶水，又指指桌面上的菜说：“快吃吧，菜要凉了。”
此时已到午时，秦晓霜也觉肚子有些饿了，她喝完了水拿起筷子笑道：“那我就不客气了。”夹起一块糖醋排骨放入口中。
见她并无初识的局促疏离，叶然凤眸微眯，眼底掠过几不可察的一抹笑意，执起面前的空碗舀了一碗汤放到她面前，漫不经心问道：“秦双兄弟今日也是来看镇南王的？”
“一半一半吧。”秦晓霜一边道谢一边喝了一口汤，“毕竟是大周的英雄，人人景仰。”
叶然眉尾微挑，声音微微上扬：“英雄？秦双兄弟难道没有听过另一种说法？”
“什么说法？”秦晓霜抬眸瞥了对面一眼又埋头苦吃。
她才不上当呢。
叶然修长手指执起桌上的茶盏，低头浅啜一口，慢条斯理道：“我倒是听说这镇南王心机深不可测，十三岁主动提出去南楚当质子，暗地里却安排好了一切，包括私下养兵。又将兵符带到南楚，将赤羽军牢牢掌握在手中，虽说不想当大周皇帝，却权倾朝野，如今连皇上都对他忌惮三分。”
他声音好听，字句清晰，毫不避讳。
秦晓霜蓦地抬头看他，眼睛睁得大大的。
这是我一个平头老百姓在大庭广众之下能听的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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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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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秦晓霜自然也听过这种说法。
这一年来，关于镇南王，街头巷尾忽然多了一种不一样的声音，有人暗地里说他腹黑阴险，将大周兵权牢牢把握在手中，虽非皇上甚似皇上。
不过说归说，这种声音还是极少数的，而且谁也不敢摆到明面上来议论这件事。
突然冒出这种声音，自然是有人特意为之。
秦晓霜看过电视剧，也看过话本，知道功高盖主不是件好事。
但朝廷之事复杂，又岂是她这小小偷儿能管的！
换句话说，就是关她屁事！她的世界只有师父和师兄，只要他们安好，她就心满意足了。
她眼珠一转，嘻嘻一笑道：“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叶然兄又是从何处听来？”
叶然并不作答，只是指节轻叩桌面，须臾调转话题：“秦双兄弟来此处的另一半目的呢？”
“吃饭啊，跟你一样。”秦晓霜指指满桌的菜肴，顺便给自家酒楼做广告，“我就爱绝味楼的菜，好吃又新颖。”
叶然淡淡一笑，眼波掠来，眸光在秦晓霜脸上停留一瞬：“是挺好吃的！”
“那你多吃一些。”秦晓霜笑眯眯地说。
在她目光注视下，叶然举筷夹菜。
正此时，远处倏然传来数声啾鸣，雄壮而高远，似是鹰唳。
叶然手中筷子一滞，两人同时往窗外望去。
只见两只苍鹰在京城的天空中盘旋飞鸣，鹰唳划破长空，引得行人个个举首。
此时赤羽军已过陵兰大街，这两只威武雄健的苍鹰顿时取代赤羽军成了焦点。
“没想到京城竟有苍鹰。”秦晓霜举目喃喃，眼底泛出喜爱之意。
她曾随师父到过北疆，见过草原上的苍鹰，还曾救过两只小鹰，极为喜爱。
只是当时苍鹰尚雏，羽翼尚嫩，只好忍痛割爱托人照顾两只小鹰，记得当时分别之时还哭得稀里哗啦。
万没想到今日在这京城还能再次见到苍鹰。而这两只苍鹰声声啾鸣，叫声虽雄壮却不凄厉，明显是有人饲养的。
天空中苍鹰盘旋片刻，展翅向远处飞去，须臾不见。
她敛回目光，再次与叶然四目相对。
只见叶然不慌不忙放下手中筷子，微挑薄唇：“秦兄弟，叶某忽然想起家中还有事，今日就此告辞，他日再见。”
他语气古今无波，却不知怎的，秦晓霜偏从这萍水相逢作别的客套话中听出了笃定的意味。
秦晓霜起身站至桌边抱拳道：“叶然兄既然家中有事，小弟就不多留你了，改日再会。”
叶然从袖中掏出一锭银子放至桌上对小二道：“伺候好这位公子。”
两人擦肩而别，经过秦晓霜身边之时，叶然垂眸凝视着她，黑亮的瞳仁倒映出她的脸庞。
秦晓霜露齿一笑，瓷白清丽的小脸上浮出两个小小的酒窝，纯良无害。
叶然翩然而去，秦晓霜站立原地，目送他直至楼梯口。
倏地，男人脚步轻顿，缓缓转过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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