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亭之已经站起身,扬了扬下巴,“走吧。” 陈管家硬着头皮开口,“太太已经出门……好半天了。” 江亭之气结,愤愤咬牙,“到底谁才是她丈夫。” 回娘家,带曾秀儿也不带他。 “先生,时间还早,这会儿下山或许还能赶上吃饭。”陈管家小心翼翼。 江亭之冷冷地睨他一眼,“我缺她这顿饭?不吃,我能饿死?” 小孩儿脾气说来就来,哼道:“满地鸡屎的破房子,谁稀罕住。” 陈管家:“……” 要不是家里有钱,还有一张漂亮脸蛋,这种人活该打一辈子光棍。 —— “啥东西也没给?”钱雪珍说啥也不信,江家那么有钱,江亭之看着也大方,老太婆送去一筐土鸡蛋,他难道不该加倍回礼吗?一定是老太婆把东西藏起来了。 想到这儿,钱雪珍强压心头火,讨好地哄道:“妈,你一把年纪了,再好的东西,你留着也没用,又不能带进棺材,早晚得交给老大不是?” 话说得太难听,云老大都听不下去了,小声嘟囔一句:“怎么说也是长辈,有话好好说嘛。” 钱雪珍瞪他一眼,“就你嘴甜,有本事你来。” “我来就我来,”云老大将正在喂鸡的云老太扶到堂屋坐下,又给老太太倒了一杯凉白开,这才开口:“妈,江家给你啥东西了?人参鹿茸还是白酒香烟?” 云老太瞅着院子里的两只老母鸡,心里想的都是:等囡囡生孩子,就把鸡杀了给囡囡炖汤喝。 见人不说话,云老大眼睛一下就亮了,“那就是钱了,江亭之那么有钱,随便打发点也不少,没有一千也有个五百吧?” 钱雪珍一听给的是钱,立马跑过去凑热闹,“妈,你从小就疼云芷,把她当亲孙女,我们从没跟你计较,但说到底小超才是你大孙子,云芷已经嫁人了,那是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了,你也该为自己大孙子想想了。” 云老太心里咯噔一声,“囡囡的事情,你们啥时候知道的?” “就前几年了吧。”钱雪珍摆手。 “两年还是三年?”云老太追问。 “又不是什么大事,谁记那么清楚,”钱雪珍敷衍回了句,接上刚才的话题,“小超今年二十二了,说了好几家姑娘,好不容易看上隔壁村小花,小花也中意你大孙子,就是她家彩礼要得有点多,江家要是给了你钱,你看能不能先……” “囡囡的事情就是大事。”云老太板着脸打断钱雪珍,“既然知道事情真相,为啥还对她那么苛刻,你们怎么忍心啊?” “老四两口子换的孩子,跟我们有什么关系?”钱雪珍觉得老太婆无理取闹,“咋地?还想我们举报他们?再说了,你不是也知道吗?怎么没去公安局报案?” 云老太沉默了好一会儿,红着眼睛长叹一口气,“我们云家欠囡囡太多了。” 说来说去都是云芷那个死丫头,钱雪珍彻底没了耐心,“妈,就问你一句话,江家给你的钱,到底给不给你大孙子?” 瞧着大儿子两口子贪婪的嘴脸,云老太最后强调一遍,“江家没给东西也没给钱,小超又不是两三岁小孩子,想娶媳妇不知道自己赚钱,你们瞎操心干着急什么?儿孙自有儿孙福。” “说的比唱的还好听,”钱雪珍翻了个白眼,阴阳怪气道,“什么儿孙自有儿孙福,别以为我不知道,为了给云芷嫁找个好婆家,你这些年没少到处打听,还偷偷存钱给她准备嫁妆。” “就算江家没给你钱,那你自个儿存的钱呢?”钱雪珍不要脸地伸手要钱,“反正云芷也嫁人了,不用再给她筹备嫁妆,那些钱存着也是存着,还不如拿给我们给你大孙子讨婆娘。” “没有钱,”云老太一脸疲惫,“我的钱不是早给你们用完了吗?” 钱雪珍哎呦一声,“什么叫我们用完了?新房子你没住?说得好像我们欺负你个老太婆似的。” 云老大两口子为了盖新房,几乎掏光了云老太的棺材本,对外声称是借老太太的钱,过两年一定还给老太太。 结果呢? 欠条是打了,两年过去,一分钱没见着。 云老太难得跟她吵架,“我就那点钱,现在身上一分也没有,你们爱信不信。” 见人咬这么死,钱雪珍没办法,只得妥协,换个思路继续不要脸:“妈,你要不去隔壁村找老金借点?” “你把我当什么人了?”云老太噌地站起身,“我跟老金清清白白,没你们想的那么龌龊。” “好好好,你们清白,”钱雪珍讪笑,“反正以后都是一家人,他的钱不就是你的钱嘛。” “钱雪珍,求你要点脸吧。”云老太气愤地起身回屋,钱雪珍一个人在堂屋骂骂咧咧,她关上门,眼不见为净。 钱雪珍骂了半天,没人理她,冲进云老太屋子,两手叉腰,气势汹汹,“滚!现在就给我滚!” 云老太:“???” “雪珍,消消气,怎么说她也是我妈,”云老大一边拉钱雪珍,一边埋怨云老太,“妈,不是我说你,有你这样当奶奶的吗?大孙子娶媳妇都不着急,传出去也不怕人笑话。”
“今天我就把话撂这儿了,”钱雪珍尖声嘶吼,“拿不出钱,就别住我家,有多远滚多远!” 云老太浑浊的眸子泛出点点泪花,像个受了欺负的小孩子,向自己大儿子投去求助的目光。 云老大却只是摇头,表示自己也没法。 “你……你们是想逼死我啊?”云老太绝望地闭上眼睛,整个人都在发抖。 在院子外面听了半天的云芷,一张漂亮的小脸蛋沉了又沉,垂在身侧的两只手握紧拳头。 “太太,别生气,我进去收拾他们。”太太最亲的奶奶,他们都敢欺负,她曾秀儿跟他们没完。 一早不告而别,不想她送她回来,她就知道她奶有事瞒着她,云芷这才说回来住几天。 没想到钱雪珍都骑到她□□上了,孰可忍孰不可忍。 云芷将双肩包交给曾秀儿,叮嘱她收好行李,接过彩虹伞,掂了掂,还算称手。 她自己的奶奶,她要自己动手。 云老太对大儿子太失望了,脑袋嗡嗡作响,已经听不见钱雪珍在骂什么,只觉得左手一热,抬头,看到云芷对她笑,心里的不安瞬间抚平。 她果然还是老了,已经要孙女保护了。 “哟,小芷回来了。”钱雪珍见到云芷,态度立马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笑得贼兮兮的,“回来就回来,还带什么礼物?” 院门口站的那个小姑娘,上次跟云芷一块回门,钱雪珍就见过,好像是江家的下人,她脚边放那么大一箱子,能装多少好东西啊。 钱雪珍心潮澎湃,激动地搓着手,想去抬进来。 脚刚要迈出房门,小腿肚就被狠狠地抽了一下,疼得她尖叫一声,蹲地上抱住腿,凶神恶煞地瞪着云芷:“死丫头,没大没小,我是你大伯母,你吃饱撑得慌打我干嘛?” 云芷娇笑一声,“还不是大伯母教得好。” 钱雪珍一脸懵,“我教你什么了?” “没大没小啊,”云芷手拿彩虹伞,围着钱雪珍和云老大绕了一圈,嗓音软绵,但语气发凉,“我奶都这么大岁数了,谁让你们欺负她的?就不怕天打雷劈吗?” 说完,又是一伞抽过去。 她这个人向来公正,钱雪珍打了,云老大也得挨一下。 “云!芷!”云老大抓住云芷的彩虹伞,厉声吼道,“闹完没有?这是云家,不是江家!” 云芷歪头,仍是笑,“我当然知道。” 说完,一脚踢到云光金的膝盖上。 有钱人家的太太,穿的小皮鞋,不仅质量好,样式也新款,鞋尖特别讲究,尖得能戳死人。 踢在膝盖上,像是被凿子捶了个洞,痛得要死。 云光金站都站不稳了,一屁股坐到地上,流下生理性眼泪。 钱雪珍一手扶住云光金,一手恨恨地指着云芷,“你个养不熟的白眼狼,送你爸你妈进大牢,现在还要打死你大伯,来啊,有种连我也一块弄死啊!” 脖子伸得老长,她料定云芷不敢对她动手。 云芷淡淡地哦了一声,送出手里的彩虹伞,伞尖抵上钱雪珍的喉咙。 冰凉的触感瞬间蔓延全身,钱雪珍僵在原地,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云芷忽闪着水灵灵的大眼睛,天真又无邪,“大伯母,这伞可比鞋子尖多了,你说我要是用点劲儿,能不能把你脖子扎穿呢?”
第23章 要滚你滚 钱雪珍吓得一动不敢动, 大脑门直冒虚汗,给云光金使眼色求救。 云光金立马上前好声好气地劝道:“大侄女,都是一家人, 有话好好说嘛。” 云芷撩起眼皮看他,甜甜地笑, “大伯父, 你们不也知道吗?我不是云家人。” “那个……”云光金面有难堪, “怎么说你爹你妈也养了你十几年, 更何况你奶对你是真的好。” “大老远拿回来的鸡蛋,你大哥一个没吃着,全给你送去了,”钱雪珍卖乖,“我可一句闲话没说, 不就是知道她打小疼你吗?” “奶最疼我, 这些我当然知道, ”云芷笑脸不减, 只是圆眼微微一眯,整个人气场就变了, 冷得很,“所以,你们欺负奶, 就是欺负我。” “没欺负, ”钱雪珍狡辩,睁眼说瞎话,“她是你大伯父亲妈,是我的婆婆妈,是一家之主, 就算借我们十个胆儿,我们也不敢欺负她啊。” 云芷冷笑一声,“骗傻子呢?我都看到了,你骂奶,还让她滚。” “你,你肯定听错了。”钱雪珍打死不承认,“不信,你问你大伯父。” 云芷一脸“你看我有毛病吗”的表情,没再理会钱雪珍,回头问云老太:“奶,他们是不是欺负你了?只要奶一句话,我现在就扎死她。” “囡囡说啥气话呢,杀人偿命,”云老太拉住云芷,安抚道,“为了这么个玩意儿,搭上一辈子不值得。” 这话倒也提醒了钱雪珍,云芷那个死丫头虽然任性不讲道理,但毕竟嫁了个好人家,穿得好吃得好,放着好日子不过,怎么可能为了个老太婆杀人坐牢。 想到这儿,钱雪珍就没那么怕了,索性坐到地上跟人唠,“小芷,我们真的没欺负你奶,就是想问她借点钱给你大哥娶媳妇。” 见人有恃无恐的嘚瑟样儿,云芷也不生气,笑眯眯地将抵在她脖子上的伞尖更加往里面深了一分。 一丝鲜红顺着钱雪珍的脖子流下去。 “啊!”钱雪珍叫得赛过杀过年猪。 云芷耳膜都快被她震破了。 “救命啊,杀人啦!”钱雪珍扯着嗓子大喊。 “囡囡,快松手,要不得。”云老太生怕云芷做傻事,一把夺过她手里的彩虹伞,将人拉到身后护住。 钱雪珍得以解脱,捂住脖子继续鬼哭狼嚎:“要死啦,还有没有王法了,青天白日跑家里来欺负人!有本事你就真的弄死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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