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琰不确定地看着他那张过分俊美的脸：“你……”
攻玉竭力保持淡定：“步家乃修仙世家，掌仙门百家事务，每位主要事者都会暗中配备一两名办事的亲信。”
步家的这个做法顾琰以前听过，就好像有些皇帝会配备暗卫一样。只不过他从来没见过这传说中的亲信，才一直以为是谣言，难道……
“真得有么？”顾琰喃喃自语。
“未曾见，并非无。”
顾琰心里有些混乱，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
可是……自己当年在天玄宗的时候，好像确实没见过攻玉。
理了一会儿，没整出什么头绪。
顾琰吁了口气，最后还是信了攻玉的话。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对着攻玉的时候就是特别懒得动脑子。
或许是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人总不会害他。
顾琰见攻玉一脸专注地盯着他看，想到他刚才那番激烈的措辞，觉得他可能是不相信自己说的话，于是摸了下他的头：“我老啦，想找个疼我的人好好疼着，那些个年少轻狂时候的事儿，懒得去想啦。”
打从他决定和攻玉做那种事的那一刻起，顾琰就已经做好了准备。
无论自家师父的真相如何，无论那个人是不是步渝……都不再重要了。
自己看那人看了两百年，就算再过两百年，结果也不会有什么改变。
而且这些日子有攻玉在身边，他过得也挺开心。有些事，总该有个了断。
“其实，当年他心里，是有你的。”攻玉轻声道。
顾琰不解地看着攻玉。
攻玉：“他知道你在他的身边，他也一直在看着你……”
攻玉的声音很沉，却仿佛带着某种蛊惑人心的魔力，牵引着顾琰的注意力。
“步家家规森严，于修道一事上近乎严酷。” 攻玉缓缓道，“祖宗定下的规矩，族内弟子修为未精进到一个程度，是严禁对任何人动情的。”
步家一门，上千年来在修真界都是近乎传说的存在。
传闻他们家族根深叶茂，但自从顾琰有记忆以来，唯一见到的步家人就只有步家姐弟，以及他们的父亲，上任天玄宗宗主步封。
其余步家人，据说都已经早早飞升了。
直到一百多年前的某一日，步渝忽然从步封手中继承了天玄宗宗主之位。
因为事情太过突兀，没走任何仪式流程，当时百家哗然，众说纷纭。
步渝却只是扬言步封已然飞升，以一己之力压下了所有非议。
或许是因为众人见过步家人那登峰造极的修为，所以到了后来，在步渝的控制下，人们渐渐接受了步渝的说法。
而事实上，这一大家子对很多人来说，从头到尾都只是活在传说里。
攻玉，居然能详尽地知道步家的家规……
看来那个什么亲信是真得存在了……
“若当年他回应你的感情，那……老宗主一定不会放过你的。”攻玉顿了顿，不知是忆起了什么往事，眼神变得有些晦暗，“他当时……还护不了你。”
这种小话本里王公少爷爱上民间女子，却因为门不当户不对而无法在一起的既视感是怎么回事？
顾琰有点想笑，但更多的却是惊讶。
攻玉的说法太过玄乎，实在让他难以置信。
步渝是……喜欢他的？
顾琰回想起过往种种，正要开口询问，却对上攻玉一脸认真望着他的眼神。
被带走的思绪忽然被拉扯回来。
顾琰看着还打算往下说的攻玉，重重地咬上了他的唇。
“我说要忘了他。” 顾琰含着攻玉的下唇，笑道，“你这样，是在试探我吗？”
“我没骗你。”攻玉认真道。
“若真如你所说，他当年继承宗主之位后，怎么还是正眼都不瞧我一眼呢？”
“因……”攻玉想要解释，又怕再说下去又会像之前那样惹起顾琰的怀疑。
顾琰见他语塞，只当是被自己猜对了。他用舌尖舔了舔攻玉的嘴角，又开始没正经起来：“小玉儿，你喜欢秀禾服还是龙凤褂啊？”
两样都是女子出嫁时的喜服。
顾琰说要娶攻玉，并非一时心血来潮或者破罐子破摔，而是认真地过了脑的。
当初他让攻玉扮成自己私生子就是为了进魔界的时候给旁人提个醒，现在人都变回来了，攻玉又不肯一直呆在自己给他布的结界里，那就只能用别的法子。
既然已经和人家有了夫妻之实，就干脆把事情闹大一点，让所有人都知道，攻玉是他的。
这样就不会再冒出罗晟那样的事……
顾琰愣了下，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是啊，他进魔界的时候，众人就都以为攻玉是自己的私生子了。
而先前自己冲进秋阎殿，那些小兵看自己战战兢兢的眼神，这就说明自己的威慑力并没有减弱。
那罗晟……
交手过后就知道，这家伙比之当年还是没有任何长进，被自己踹了一脚，就差跪在地上叫爷爷了。那他怎么会在明知攻玉是自己“儿子”的情况下，还去碰他呢？
罗晟并非亡命之徒。他敢这么做，若非确信能打过他，那手上必然有无需惧他的筹码。
顾琰忽然想起他被自己踹了一脚之后乱吠的那一通话。
是什么来着……
攻玉见顾琰神情忽然凝滞，忍不住道：“怎么了？”
顾琰笑了笑，正要把罗晟的事说出来，却忽然想到一茬。
那时在秋阎殿里，好像是因为攻玉，自己才没有听清罗晟的话。
顾琰看着身上面色如常的攻玉，忍不住伸手摸向他的命脉处。
攻玉未及将自己魂灵受损的内里遮盖起来，见状本能地躲了一下。
两人的视线撞在一起，空气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凝结了。
攻玉：“……从前留下的习惯，抱歉。”
他用意念加强了体内的灵力流动，将不想让顾琰发现的东西掩藏起来。
顾琰看着重新送到自己面前的手，将手指搭了上去，片刻，他笑了笑：“看样子束生散是完全解了。”
攻玉反握住顾琰的手，五指从他的指缝里穿进去，与他十指相扣，像是为了缓解刚才那一瞬的尴尬，攻玉低笑道：“都是娘子侍候得好。”
顾琰看着两人交叠在一起的手，唇角微扬：“我疼惜相公，自然要好好侍候。”
他一边说，一边收紧手指，与攻玉紧紧交握在一起：“所以，相公也要好好疼我。”
攻玉正要回应，顾琰忽然凑到他耳边，缓缓道：“无论何时，都不要欺我瞒我。”
第35章
攻玉的心猛然一跳。
顾琰退回来看他, 两人的目光对撞在一起。
攻玉崩着自己的表情，想要开口下承诺, 可是心里却有道巨大的坎横在那里。
顾琰看他一脸严肃的样子，自己率先破了功，他摁住攻玉的后脑勺摸了他两下, 语气轻快道：“这是婚前契约，谁要是犯了, 就受惩罚！”
其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突然说出那样的话，只是刚才攻玉躲开他手的那一瞬间, 顾琰直觉有些不安，直到说出那句话, 都是循着本能。
难不成真是被压着一个晚上, 自己的心思也随着女子变得敏感了？
顾琰将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从脑中甩出去，见攻玉还是面无表情地坐在原地，忍不住凑上前亲了他两口：“好了好了, 我就随口那么一说，没有不相信你。”
攻玉依旧坐在原地。
顾琰心道这大美人还挺难哄，他摁住步渝的肩膀, 半直起身, 正好好好哄一哄, 却因为床面太过狭窄, 半边身子险些跌出床外。
攻玉看得心惊肉跳，一把搂住顾琰的腰。
顾琰顺势掉进他怀里，都是可以飞天遁地的人, 怎么着也不可能从床上跌下去，顾琰原本想说没事，可一看到攻玉那么紧张，忍不住往他怀里钻了两下：“还好相公接得快，险些破相了。”
行为十分浮夸，偏偏攻玉还十分受用。
他在顾琰的臀上掐了一把：“为何不换个更大点的屋子？”
堂堂一界之主，总不至于连个殿宇都没有。
顾琰笑了笑：“大屋子在城里有，你想跟一群魔头朝夕相对？”
攻玉沉默了一会儿，虽然顾琰把话头放在了他身上，但他还是听出了弦外之音：“你不想和那些东西对着？”
顾琰没想到攻玉会这么敏锐，正想打个马虎眼把自己的小心思藏起来，却见攻玉神色复杂地看着自己。
那里头有心疼，有不忍，更多的……好像还有自责？
顾琰抬手蒙住他的眼睛，声音轻快：“我只想跟你对着。”
攻玉攥紧顾琰的手。
如果当年不是为了自己，这个人现在什么都不会失去。
不会失去柳长卿，也还会呆在天玄宗里，他可以像正常人一样活在阳光下，而不是在这个四处弥漫着阴冷魔气的地方……
心中酸酸涨涨，攻玉握住顾琰的手，又想将他推倒在床上。
顾琰联想到昨夜这人的力道和粘人劲，灵活地从步渝的臂弯里钻了出来。
“大美人，白日宣淫可不好。”顾琰披上衣裳，也不管自己有没有惹火。
攻玉：“你要去拾心林？”
昨夜的事太过迷幻，美好得让攻玉险些忘了他们为何会在魔界。
顾琰：“我怕胖胖打瞌睡，把自己跟叶子放进火里一起烧了。”
上回往火里放血只放了一半，就发现攻玉出事了，这回得去把精血放足了。
顾琰看攻玉要跟着自己下床，知道他想跟自己一块儿去。
拾心林里的瘴气对人体不好，纵使攻玉现在恢复了原身，顾琰也不太想让他多接触，何况这人若是看到自己往火里放血，八成又要心疼。
顾琰嘿嘿笑了下，唧唧歪歪地上去抓攻玉的手：“只是监督下胖胖有没有偷懒，很快就回来，你这冰清玉洁的身子，可不能沾了我以外的味道。”
都干过那事了，还哪来的冰清玉洁。
攻玉好笑。顾琰生怕自己说服不了攻玉，又扯出一堆束生散的后遗症云云。
“那我在这儿等你回来。”最后攻玉还是松了口。
顾琰说得没错，只是烧个叶子，他也是为了自己的身子着想，若自己还是要强行跟去，只怕要惹出怀疑。
左右后来听顾琰说，要心叶完全发挥作用，还要烧上十天，再慢慢想法子吧。
相公……不，媳妇儿肯乖乖呆在家里看家。
顾琰心情很好。
一会儿回了家，家里就有人候着他了。
他拢了拢衣裳，春光满面地出了门，想着去拾心林看看就赶紧回来。
然而当指尖滑过触感极佳的领口时，顾琰的脚步顿了顿。
这缠情丝衣……
顾琰吁了口气，调转方向，往主城而去。
从成衣店里挑了两套喜服，顾琰抱着一大堆嫁娶用具往回走。
画风十分奇特，可路上却无一人敢打量他，甚至在看他过来之后，都纷纷把道让开，有些识趣地还会唤他两声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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