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一个追求利益最大化的人,若用旁的事达到目的,陆阖有可能会寒心,会恨他怨他,但唯独这件事…… 这么多年他也是知道的,对于当年未救下丞相阖府,陆阖一直都心存愧疚得恨。 傅辰桓这样想着,挺直了身子,见下面吵成的一锅粥,也不再出言制止。 陆阖抬眼瞟了他一下,满意地对000说:“‘梦为执念’的效果不错。” “那当然,”000少有这样能够光明正大表功的机会,“我们系统出品,必属精品。” 陆阖含笑点头,他的心情不错,难得没有怼回去的想法,傅辰桓的野心和欲|望都如他判断的强烈,这时候只需再添上几把火,距离他一石三鸟的计划实现便不远了。 陆阖回头隐秘地看向一个精瘦的官员,那个中年人垂头站在众人之后,看上去毫不起眼,却面色红润呼吸急促,显然兴奋极了。 他手里握着这次进攻中最重要的一张底牌——还是陆阖悄悄给他们的。 “皇上!” 见气氛愈发火热,那男人终于越众而出,他的声音尖锐,像被掐了脖子的鸡般刺耳。 傅辰桓锐利的目光沉沉扫过来。 男人打了个哆嗦,还是顽强地伏跪在地,双手高高举起奏章:“臣有密折奉上!” “……”傅辰桓眯着眼睛沉默片刻,看了一眼仍是无动于衷的陆阖,开口道,“呈上来。” 内侍小跑着下去接过奏折送到皇上手里,傅辰桓打开那薄薄的册子,一目十行地扫过去,脸上看不清喜怒。 攥着奏章边缘的指关节却已用力到发白了。 ——不奇怪,任谁看到自己最信任的人曾经一边言辞凿凿要永远陪伴在自己身边,一边却私下练兵、秘密准备退路的铁证,都不会表现得比他更镇定了。 他猛然从奏章上抬起头来,目光如利剑直射向群臣之首的陆阖,陆阖适时露出坦然而微微困惑的表情,接着仿佛被他的目光刺了一下,脸色一白,禁不住稍退了半步。 他还以为傅辰桓终究是为当年丞相府惨案的事情怪他,却不知道,这极似心虚的举动,反倒坚定了傅辰桓心中本就有所偏向的猜测。 他想得没错,这个人……果然永远不会拿出整颗心来对谁,他永远都留着一条退路,永远都留着那“一线”,当年对他如是,前几日对夏挚亦如是。 所以,那个久远的前世,他们在战场上相见的时候,是因为确定自己不成器,再无大用的时候,他便决定要干脆杀了自己,去向当朝皇帝领赏了吗? 他当年救下我,也只是为了在大夏那日益崩毁的王朝下留一条“退路”,是不是? 就为了这个,你愿意委身于那残暴不仁的皇帝,愿意花将近十年的时间精心将我养成你的忠仆,对不对? 陆阖……你好狠,对自己也是,对朕也是。 只是,教你失望了,你的小心思瞒不过朕,而朕也早不是那个被你耍得团团转,会为你的一句夸赞一个笑容而感觉天都晴朗的少年了。 “散朝吧,”皇帝在一片混乱的嘈杂声中面容阴鸷,他微微垂下眼,声音低沉而嘶哑,“陆卿,你留一下。”
第36章 第二朵白莲花(20) 傅辰桓表现得很和蔼,一点都不像是怪罪的模样。 “这些个言官就是这样,听风就是雨,每天就想着骂这个骂那个,日后恐怕朕都逃不过……你可别放在心上。” 陆阖捧着一盏茶,轻轻啜了一口,抬眼看向皇帝的面容安宁和缓,就像无数个午后,他们在京城或羽白城的威远侯府中促膝长谈中一样。 他看着这个几乎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心里有些暖。 “您愿意相信我便好,”最后他笑着开口,“只是当年老师的事,我确实有愧……” 傅辰桓抬手,示意他别再说了:“你已经用尽全力了,这个我知道,不必自责。” 陆阖愣了一下,后殿中一时有些静默,他不期然感觉有些冷,想着这殿中消暑的冰块会不会放得有些多了。 不过他并未在意,今□□堂上的事也给他敲响了警钟——唐逸之说的对,他的身份尴尬,留在朝中难免会给人话柄,傅辰桓相信他自然是好的,但他也不想让这孩子为难。 反正这三个月来,看到新朝班子运转顺畅,朝臣各司其职井井有条,似乎也无需他再劳心劳力亲自看着了。 孩子总有长大的一天,也许是到了放手的时候了。 想到这儿,陆阖叹了口气,他站起身,拢了拢袍袖,跪了下去。 傅辰桓似乎吃了一惊:“你……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别,”陆阖摆摆手,“约莫这种机会也不多了,是这样——我今日留下,是想跟您请辞。” “……” 傅辰桓一怔,手中茶水险些颠簸出来,他猛地放下杯子,不敢相信地瞪着陆阖。 即使方才已经得知他早备下了后路,也预料到总有一日会出现这样的场面,可这一天来得如此之快如此直接,还是让他的心紧紧地皱缩起来,一时都有些喘不上气。 “陆大哥……” “别再这么叫我了,”陆阖无奈地摇摇头,“你现在是一国之君,当注意自己的言辞行止才是。” “……” “你别担心,我只是想去这天下走走,之后或是去江南,或是回北疆,朝中若有什么事,再找我回来便是。” 陆阖的脸上露出一种傅辰桓甚少见到的、颇为柔软的笑意,他似乎是想到了之后逍遥自在的日子,眉目都柔和下来,上挑凤目中波光粼粼,看上去无辜又美好。 傅辰桓背后藏着的拳头却几乎攥出了血。 他的喉结艰难地动了一下,强笑道:“……那便好,陆、陆卿,吃块糕点吧,司膳新研制的,味道很不错。” 陆阖便也从善如流地起身,伸手去拿那淡粉色的梅花糕:“看着确实别致,司膳手巧,陛下日后有口福了。” 傅辰桓看着他薄红的唇轻动,小巧的糕点轻巧地隐没其间,他紧张得混身肌肉紧绷,连脑袋都隐隐作痛起来。 当年昏沉浮香的紫极殿当中,那些无意间窥探到的背德与绮丽突然不受控制地涌入他的脑海。 皇帝忽然一阵恐慌,他想起夏挚那样对陆阖,那时自己的愤怒和无力,而之后陆阖便带着他远走边塞,筹谋造反,整整八年都没再回来。 自己今日如此……是不是如果稍不注意,这个人便也要跑了,终其一生都不会再与自己相见? 甚至,他会不会成为第二个夏挚?陆国公在边城的军队仍是这个国家最可怕的一股力量,傅辰桓扪心自问,若陆阖再生反心,这国,他不一定守得下来。 陆阖抬头时无意间觑见他有些狰狞的恐惧神色,有些怔愣:“皇上……?你怎么了?” 那少年抬起头来,紧紧盯住他,眼神像是锁定猎物的狼。 “?”陆阖难得有些茫然,可还没等他再问,一阵突如其来的强烈眩晕感便击中了他,挺得笔直的身子突然微微一晃,他连忙一手撑住桌子,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小桓……” 傅辰桓站起身,一步步走过来,在虚软欲倒的男人面前站定,他终于伸出手去,触到了那张不知午夜梦回多少次的、肖想已久的脸庞。他发现,自己竟然已经比这个男人高了。 陆阖猛地一怔。 他再迟钝也隐约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傅辰桓的动作太多暧昧旖旎,他想替对方找理由都找不出来,更别说自己仿佛突然被抽空了力气的身体,还有腰上悄悄探上的手。 “你……!” “你别走,别离开我,好不好?”傅辰桓双眼迷离地看着他,双手抱住他的腰,小孩儿耍赖似的将脸颊靠上男人的胸膛,撒娇一样蹭了蹭,“陆大哥,枫铭……你留下来,永远陪着我,行吗?” 陆阖眼前发黑,这对他来说太突然也太荒唐了,他再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这一手带大的孩子竟对自己存了这般心思,甚至还使用如此不入流的荒唐手段…… 这……荒唐! 他几乎想指着傅辰桓的鼻子骂,或狠狠将他揍一顿,却终究敌不过猛烈的药性,他很快彻底晕了过去,意识中最后见到的,是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上浮现出的病态的迷恋与志在必得。 000眼睁睁地看着一步一步被宿主搞到黑化满格的世界主角,和他重新飙升到60的误解值,只觉得欲哭无泪。 …… 第二天的早朝,发现百官之首的位置,那道夺人眼球的身影不见了的时候,群臣中不禁发出一阵小小的骚动。 难不成是陆国公眼看处境危险,称病躲风头去了? 其实……也行吧。 大家面面相觑,以皇帝对陆国公那个宠信依赖的架势,其实他们也没想能真正怎么样,只想借此机会杀杀那人的气焰,从他所占太多的饼中争一块下来分分,如今人主动退了一步,看样子也是懂得大家的想法的,和平共处似乎也不是不行? 任谁也想不到,昨日那一场试探性的进攻风波,到底取得了怎样超乎意料的成果。 傅辰桓仍是撑着一副高深莫测的架子,整个朝会就好像没看到首位上缺了那么大一个人,见皇上都只字不提,自然也没人再自讨没趣,君臣之间的气氛奇异地融洽起来,都自觉获得了这场虎头蛇尾的“斗争”的胜利。 这时候在紫极殿,陆阖才刚刚清醒过来。 000声音里满满的生无可恋:“宿主……你真的没有翻车吗?你看看傅辰桓的误解值!人好好一个世界主角怎么行为都被你带的越来越像反派了呢!” “好感值降了吗?” “……没有。” “那不就得了。” 陆阖头很疼——就像是宿醉之后的感觉。问题是他根本没有体会到那个“醉”的快乐,却不得不承受这个后果,这让局长大人本就强烈的起床气更是熊熊燃烧起来,黑着一张脸,身周的气氛全是风雨欲来。 他甩甩脑袋,试图起身,却忽然听见哗啦啦的声响,定睛一看,才发现自己手脚腕子甚至腰上都拴了乌黑沉重的铁链。 陆阖:“……还是寒玄铁,挺看得起我哈。” 000敏锐地察觉到宿主情绪不大对,连忙检查了一番他的身体状况,然后很有眼色地开了痛觉屏蔽,脑壳快要炸开的疼痛忽然间的舒缓让陆阖的脸色总算好了一点。 “啧,”他颇费力地抬了抬手,感觉肌肉一阵酸痛,稍微放缓了语气,“你也不用总用这个功能,我感觉最近对疼痛的忍耐力都退步了。” 000乖巧地说:“没关系的呀,宿主任务如果完成的非常好,也可以申请带系统回现实世界的,虽然功能大部分会被屏蔽,但基础的都还在。” 陆阖感兴趣地挑挑眉,没再说什么,开始研究手上的锁。 “怎么样?”000可有可无地问道。 陆阖简洁回答:“能解开。” 他便不再动作,拖着那沉重的五道锁链下了床,颇为艰难地到旁边桌子上去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好熟悉的情景。 “这还是在紫极殿?”000惊讶地扫描了一遍轩敞漂亮的宫殿,发现尽管与记忆中的大不一样,但从位置和殿内大体格局来说,还是那个给他们留下甚多回忆的宫殿没错。 陆阖点了点头:“无聊的仪式感。” 000本能地感觉到他的心情确实有些糟糕——过去他对待傅辰桓虽然也总是没什么兴趣的样子,但无非是外冷内热,总还有一分亲近,可现在…… 他小心翼翼地开口:“你是不是生气了?” “什么?没有啊,我为什么要生气。” 哟,看来是气得很了。 000有些明白过来,很是无奈:“明明是你自己设的局,现在一切按照你预想的上演了,你反而还不高兴……主角也是难做,这么下去非得给你玩残不可。” 陆阖一屁股坐在桌边:“我又没有逼他。” “……” “这小白眼儿狼。”他轻声嘀咕了一句,不想承认自己心里涌上点儿被背叛的不痛快。 人总是很矛盾的,诚如000所说,事情进展到今天这个局面,大半是由于他推波助澜,可同样的手段使在上个世界,怎么人家陆川就还是那么伟光正的正能量好少年呢。 啧啧,人和人还真是不一样。 果然还是他家老展最可心。 000不想提醒他展副局才是这个世界最变态的终极大BOSS,而傅辰桓不过算是个长歪了的小怪,不过某些人心偏到没边儿,你跟他说也说不明白。 然而说曹操曹操就到,陆阖在那儿思维才刚转到人类物种多样性上去,就见窗边人影一闪,一张雌雄莫辨的俊脸露出来,随即整个人好像轻巧的灵猫,单手一撑便翻了进来。 000:“夏挚?” 陆阖手指点了点杯沿:“噤声。”
第37章 第二朵白莲花(21) 陆阖冷眼看着坐在桌子对面悠闲喝茶的夏挚,打定主意不先出声。 果然还是夏挚先憋不住了:“陆大人,我说你到底图什么?” 陆阖推开他递过来的茶盏:“与你无关。” “那就让我猜猜?”夏挚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开始接到伯恒的消息的时候,我还在想,你那么聪明,怎么会在同样的把戏上栽倒两次。” 他所说的伯恒就是他安插在傅辰桓身边的间谍——夏挚相信陆阖早已知晓了这个属下的身份,可对方仍然活蹦乱跳地潜伏在傅辰桓身边,从那时候开始,他就对陆阖的立场感到非常好奇了。 “……” “待看到后院那些开到正好的觅曜牡丹的时候,我就有些明白了。”夏挚舔舔嘴唇,凑上身来,在陆阖冷淡的神情当中轻而又轻地将手抚上他的脸,“那姓傅的小兔崽子教你失望了,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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