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庭一想也是,这世界就这麽设定的,若以基因突变显然不能解释。 “担心那个墨琴?”风梧斜他一眼,将扇子抽他胳膊点着指往西行,“果然是看上他了?以往也不见你如何关心哥儿长哥儿短的。” 见那方向欧阳庭便有几分揣测,闻言只得应道:“世子取笑了,属下不过随口一问。” “莫非以往你不曾见过是以好奇?”风梧抿了抿唇,复又展开扇子轻摇,“有些事,捕风捉影、望文生义也是有的。” 欧阳庭不便再应,单忆起自身旁这位主十四岁上,就有入夜送去随寝的哥儿。可惜……自那些孩子入殓时的凄凉惨状看,这位世子不知是多恨哥儿。而那些可怜人的坟头草,怕也快到腰间高了。却又一惊,这墨琴本是哥儿,如今跟着世子当侍童,岂不是早晚也得—— “你又叹气做甚麽。”风梧盯着他侧脸皱眉,“拜祭我娘又怎的惹你不快了?” “属下不敢。”欧阳庭也很无奈。世子啊,别的你忽悠也就罢了,但别欺负我读书少,有赏人踏青是来上坟的麽? 并非寒食,亦非盛服,更未携盒酒祭。甚至轻车简行,只静悄悄来罢了。 “……阿庭,你可记得我娘?” “属下无福。仅入府那日,王妃招了属下弟兄二人。但今犹记她切切嘱咐,要用心伺候世子。” 风梧缓缓探身以指抚碑上描金漆字道:“那你说我娘,好看麽?” “时年尚幼,何曾懂美丑。”殴阳庭干巴巴道。 “也是。”风梧收了手回身道,“父王总说我像她,你且看我吧。” “……世子自是风姿雅然。” 风梧嗤笑道:“此间只得你我二人,何用些虚的。” 殴阳庭躬身道:“并非属下托词,只王妃姑射神人,世子乃堂堂男儿——还求世子别为难属下了。” 风梧移开眼睛:“那你觉着那个……墨琴美麽?” “世子恕罪。属下不过见他一个孩子卖身为奴委实可怜,年岁又与阿虎相仿,这才看顾他些。”殴阳庭更是无奈,“且他笨手笨脚,几番惹世子不快,不若放他出去做些寻常扫撒之事——” “就你多事。”风梧叱得一句,面上神色反而一松,“莫非,你以为本世子是因着你不顾体面帮他才罚你的麽?” 欧阳庭腹诽一番口中却道:“属下不敢。” “嘴上不敢吧。”风梧翻个白眼,“哥儿,哼,哥儿……” 欧阳庭却想,王妃故去后王爷曾一度痴迷个哥儿,宠爱有加赏赐颇丰。府里纷纷传着怕是要续弦,那阵子世子也极暴躁。后来听说那哥儿有孕却没熬过去,白白饶了一尸两命。自此王爷似乎也淡了心思,少往房中安置甚麽人了。 但今日听世子所言,便是那哥儿生了也还是个哥儿。总不至威胁到风梧身份地位——莫非,世子替王妃打抱不平,故此怨恨上所有哥儿才做出那些事来? “你又在想甚麽乱七八糟的?”风梧抬腿踢了踢他。 欧阳庭道:“在想世子。” “嗯?”风梧一怔,随即恼道,“你这混账奴才!说得甚麽浑话?!” 欧阳庭无奈拱手道:“只是在想,若王妃还在,世子也不必如此辛苦。” “严父慈母麽?”风梧一顿,却又冷笑道,“若她还在,只怕我还不如现在。” 欧阳庭心道,至少你爹揍你的时候会有人拦着点儿。但口中还是应着套话:“养不教父之过,王爷也是盼世子好。” “算了吧。”风梧伸出手来搭在他胳膊上往回行,“他不喜又如何?横竖……他只有我一个,儿子罢了。” 欧阳庭总觉得这话哪里不对,却又不好接口,单只伺候他上了马车:“回府麽世子?” 风梧在车内幽幽一叹:“不然我还能去哪儿呢?” 欧阳庭暗骂自个儿多嘴:“是,世子。” ——————————— ①《汉书·河间献王刘德传》 ②宋人叶绍翁《游园不值》名句,不再赘述。
第6章 寿宴很热闹 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不是陋室,自有丝竹之乱耳、案牍之劳形①。更别提今日端的不凡,正是:紫阁朱堂仙鹤来,眉寿松椿喜筵开。宴香意浓盼明朝,衮衣介帻尽敞怀。 “五王爷贵而且贤,鹰扬虎视,令人一见忘俗啊。” “莫非张御史是头次见到五王爷?” “哎呀王大人,且慢笑话下官。虽则十日前得蒙圣恩调职入京,但于朝堂上从未有幸这般近得见。” “诶呀,那张大人可赶巧了。这五王爷最不喜宴饮奢靡之事,若非今年整寿圣上再三垂询,只怕他多半是不会设宴的。” “原来如此,多谢李侍郎提点。入京途中下官亦闻,五王爷言义重诺,名满圣京。再想今日朝上,圣上亲自降旨,称王爷乃国之股肱,真令下官敬佩。” “除却朝堂,最令王某钦佩王爷的,还是这五王府上下一心、阖府和睦。” “此话怎讲?” “李侍郎不知,王爷与王妃夫义妇顺、鹣鲽情深,膝下三女一子皆是嫡出便可见一斑。” “竟有这等琴瑟和谐、令人称羡的美事?早知如此,下官就当厚颜领自家那糟糠前来求教了。” “唉,李侍郎有所不知,王妃多年前已故。而王爷,至今未续弦。” “……王爷可真是一往情深,叫人感怀。” “今日王爷寿宴,吾等亦不必说这些令人伤感之事。本官原是想问,不知诸位大人可知王爷家的世子很是不凡呢!” “下官曾听闻那世子生得绝奇之姿,想来与王爷相仿。” “诶,下官也曾闻得麟儿颇有才名,奈何王爷严以自律,并不轻易带世子出来走动。自然更不愿他沾染那市井、酸儒之气。” “正是。不过前几日犬子与他那些狐朋狗友出去小聚,听茶楼有二三书生概叹与人斗诗输得五体投地,结果细细一打听那马车款识——哈哈,才晓得他们是遇上了五王爷家的世子。” “斗诗?诶呀,世子年岁也不大,确像少年人会行之事。” “是那几个书生不自量力,听到车内世子吟诗,一时兴起便擅自邀斗。” “王大人,别吊我等胃口哇。” “哈哈哈——好说好说。此事原是如此……这般……” “诶呀,果然妙极!” “可不是?罢罢罢,到底是天家贵胄非我等可及。诸位大人,我们不妨满饮此杯,恭祝王爷松柏长青、儿女福泽绵长——” “请——” 欧阳庭穿过廊下忍住翻白眼的欲望,真没想到你们是这样一群大臣,难怪王爷不喜宴饮。此外,有武功有内力导致听觉敏锐,也不见得是好事。 巡过这处,欧阳庭便又往各处走动。今日王府设宴,来往人多眼杂,他总得尽心尽责。 正行过中院,就听墨琴招呼他。 今日府上有喜,那孩子自是拾掇得分外齐整。眉黛青山、双瞳剪水之类年岁还小谈不上,新裁的料子穿在身上较众人倒多添几分精神气,望着格外出挑。此刻那张小脸满是欢欣,先前的腼腆里不觉多了些活泼喜气。 欧阳庭看他笑嘻嘻一径过来,抬手就敲他脑袋:“你不跟着世子伺候,倒是躲懒四处看热闹麽?” “自然不是。”墨琴抚着额头眨眼。 “那就是肚子饿了?”欧阳庭忍着笑,转身领他往厨房去,“还一阵才开席,且去寻些糕饼给你果腹。” 墨琴随他往外行悄声道:“我不饿。” “你这年纪正该多吃些。你看阿虎,每天嘴里不停的。” 墨琴掩口吃吃一笑:“那倒是,每次见阿虎哥都在吃果子点心。” “又背着我说坏话!”对面小院转出个少年来,冲他俩呲牙咧嘴。 墨琴呀了一声:“阿虎哥。” “可不是你阿虎哥我麽?”阿虎斜了一眼欧阳庭道,“你还是离我哥远点儿的好。瞧瞧他那尖酸刻薄的样儿,指不定这会儿肚子里编排我甚麽呢?” “也不晓得是谁说,有些话不能当面讲来着。”欧阳庭扫他一眼,“况且推己及人、以己度人的,并不见得都是好的。” 阿虎跳起扑来佯怒道:“喂喂!” 欧阳庭闪身让过:“你今天该着看护蘩萍院,怎麽跑这儿闲逛来了?” “我可不是玩忽职守。”阿虎站稳了又得意洋洋挑起眉来,“世子一脸不耐说找你呢,你还不快去?” 欧阳庭皱皱眉:“甚麽时辰的事?” 阿虎歪着头一想:“一盏茶?一炷香?诶呦,我可不记得了。”却又嘿嘿直笑,“谁叫你是各处巡查的呢?我一时半会儿找不到你很合理嘛。” 欧阳庭懒得和他计较,单交代了他领着墨琴去吃些东西,自个儿转身匆匆去了。 蘩萍院原是赏景内堂,满植芳草瑶花。如今春正好时,自然美不胜收。用作招待女眷之所,倒也便宜。 欧阳庭一路急急行来,心中思量:如今王府没有王妃,王爷先前也没让哪位侧妃或夫人出面,想必还是由已出嫁的三位公主代为照应。 赶到院前欧阳庭又脚下一顿,他好赖是个侍卫,这般进去多有不妥。恰好见堂上的莲儿端着果盘子出来,便请她进去通传。 不想那莲儿笑嘻嘻道:“欧侍卫,世子早传了话出来,说见你来了就叫立刻滚进去呢。” 欧阳庭无奈:“里头都是各府官家太太小姐,我这——” “诶呀,世子是与大小姐并二小姐在后堂说话。厅里那些夫人小姐们正由三小姐领着说话吃茶,并不出来的。”莲儿招招手边笑边让他跟来,“你且悄悄打藤花架子下穿去后堂便是。再者说,谁还稀罕见你不成?” “莲儿姐姐教训得是。”欧阳庭无奈拱手。跟着一路进来便又低声道,“莲儿姐姐好心肠,且教我一回。不知世子为何这般急着寻我?” 莲儿苦了脸小声道:“我也不晓得。但先前传话时,世子很是恼着呢。” 欧阳庭闻言不由皱眉:“世子向来与三位公主友爱,这不该啊。” “早先都和乐融融说着话,不知怎的世子就摔了杯子。”莲儿叹口气,“可幸二小姐稳当,笑着说声‘碎(岁)碎(岁)平安好兆头’,只管唤了人来重新上茶。总算没惊了厅里夫人姑娘们。” 欧阳庭对这位世子也是无奈:“可幸,可幸。” 说时见到了堂前,欧阳庭便谢了她径直过来。门口伺候着的两个女婢见是他忙得放行,切切催他快进去。 过得堂前小院到了屋檐窗下,就听里头世子风梧懒洋洋道:“蘩萍蘩萍,这后妃采荇,诸侯夫人采蘩,大夫妻采萍藻。我的好姐姐们,赏景采花便是,何苦总挤兑我。” 欧阳庭住了步子,打开着半扇的窗向内望,就见正对着个鹅黄夹纱半袖裙缛的官夫人捂着心口连连道:“还曾来的挤兑?阿弟,阿弟,这话说得好叫大姐伤心。” “小弟,你何以与姐姐们这般生分?”她身侧一个头佩金鎞、腕着宝钏的女子忙着揉她胸口顺气,“当年这《毛诗》还是大姐教你一字一字念的,如今倒叫你拿来气她不成?” “气甚麽?大姐嫁了周府大郎,自是衣食无忧。倒是二姐,你出阁日子也不短了,何妨多操心你家郭大人?”风梧歪在另一边椅上,一脸无趣踢着足上抱香履,“听说又纳了一房小妾,还传出好消息了?” “小弟你——”那女子气得面上一白,却硬生生摁住手上镯子止了这话。 “弟弟!这可是怎麽和两位姐姐说话呢?”风梧对面那个头上簪着翠钿的女子放下茶盏怒目而视。 “三姐,你一举得男自然宽怀,想来赵家老爷子抱着大孙子也能再多活些年。”风梧似笑非笑端起手上茶杯只随意一拱,“说来我还没当面贺你,这一杯便以茶代酒吧。” “唉,小弟,姐姐们晓得你大了,有些话不爱听,可你也闹得委实不像样。”先前府中的二小姐,如今的郭夫人缓过这口气来幽幽道,“少年人爱些甚麽姐姐不敢称懂,但也晓得你闹出的那些……很是不该。” “刘管事还是风管家和你说的呢?这倒是忠心耿耿。”风梧冷冷一笑。 他大姐周夫人忍不住道:“你倒别随意猜忌埋怨人。单你这些年发作下人,哪回不是人家替你遮掩的?” “你也好说是下人。不中用的,不会伺候的,没那眼力见儿的,打死又如何?”风梧拉下脸来,半是嘲讽半是冷漠。 “弟弟!在姐姐们面前还要如此麽?”赵夫人气得过去揪他耳朵,“还当自个儿七八岁不知事?你倒是想!” “好三姐。”风梧作势嬉皮笑脸握住她手,“我自是敬重姐姐们。但……”他耸耸肩又摊开手道,“打前年起,父王便往我屋子里放人了,我能如何?” 他三姐赵夫人闻言一愣,叹息着抬手抚他鬓角轻道:“弟弟……唉,我苦命的弟弟。” 这话一出,周夫人也摸出帕子来抹泪。 “小弟,姐姐们晓得你心里苦。但这事儿,总得从长计议。”郭夫人也叹着气。 “从长从长,王妃计较了十几年,也没见计较出甚麽来。”风梧瘪瘪嘴。 郭夫人皱起眉来厉声道:“小弟!姐姐们你调侃讥讽也就罢了,怎可如此说娘亲呢?!” “那好二姐,你倒教教我,我当如何说?咱们的王爷要的是好儿郎承他衣钵,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马上定乾坤。我,呵呵,行麽?!” “弟弟,你这些年做的——” “三姐可千万别夸我做的不错。读书倒也罢了,横竖那些不费甚麽气力。可论骑射,只怕你都比我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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