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情劫,所谓攻略任务,其实在南洲君看来,很没有意思。难道不是吗?按照给出的剧本,中规中矩地演出,然后顺利地攻略成功。南洲君不喜欢一板一眼的东西,这种固定的程序当然不得他喜欢。 固然,这些三千世界是真的世界,这些攻略目标也是有血有肉有思想的人。但是,在南洲君看来,这充其量不过是个游戏。所谓人,不比那些数据高级多少。所谓爱恨情仇,也不比游戏套路难。 况且,现在系统的功能越发的强大,足以推演出最优的解决方案。即便偶尔有些小误差,或者说错误,也是无关紧要。给出的大方向都是准确无误的,那些细节性的东西也没有什么挑战性。 如果不算他已然完全忘记的第一个世界,这已经是他的第五个攻略世界了。这第五个攻略世界,在他看来和前面四个一样,一样乏味。 上次文贵妃的突然出现,造成任务目标情绪爆发,南洲君才觉得有点儿意思,但也仅仅是有点儿而已。 直到现在,直到他看见那染红半边天的火光之后,他心底才陡然生出一股趣味。 有趣。 他知道任务目标还活着,他知道玄青没有死。 他还知道,这对于玄青这种人来说,这是叛逃,这是欺君大罪。 既然如此,玄青为什么一定要离开京城?南洲君对这次的任务目标产生了一点好奇,这时候,他才开始用脑袋思考。 在他用脑袋思考的时候,玄青这个人物才从扁平的剧本中稍稍脱离了那么丝毫。不过,也就只有“丝毫”罢了。 只是略微思考了片刻,南洲君便露出了一个微妙的笑容。他明白玄青这是怎么回事了。玄青是在放逐,自我放逐。 进退维谷,前后都是深渊。无论是留下,还是离开,都是背叛了玄青心中的准则。在这种情况下,玄青选择了自我放逐,以大火为分界线,割裂了从前的他和以后的他。 他选择让没有污点的镇国大将军活在记忆里。他生生地把自己割裂。那场大火过后,他便忘记了自己是将军的人生,便主动地遗弃今后的自己。 南桑脸上的笑容越发生动,他到要看看,玄青能够做到什么地步。 从前有个位高权重的太监,太监指着一只鹿说这是一匹千里马,朝臣们便两股战战地附和道,好一匹不可多得的千里马。 现在有个专-权独断的皇帝,皇帝非要说那具焦尸不是将军,将军玄青没有死,上上下下也得跟着斩钉截铁,将军还活着! 经过这么一闹,陛下对将军不同寻常的感情,朝臣们饶是再迟钝也猜得个七七八八。即便猜到了,那又怎么样?可没见那个言官硬着头皮劝谏的。 这么一年下来,他们反倒是真的希望将军没有死,陛下早日找到将军。一天天的,陛下的脾气越来越糟糕,他们身为臣子每日上朝都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只盼将军早日归来,陛下不要再发脾气了。 哎,榜发出去许久,上面的奖励也是不断增多。前前后后到衙门“提供线索”的人从南城排到了北街,然后又被抓到了监狱。就这么过了一年,还是没有找到将军玄青。 “啧啧,要是将军藏在我们这儿就好了。”一个眉眼艳丽的男子一手嗑着瓜子,一手轻轻拢了拢身上松垮垮的纱衣。 “你就做梦吧。”另外一个看起来风-骚的男子啐了他一口,“将军会躲到咱们小倌馆来?我可是听闻将军洁身自好,最不喜欢这些风流。” “我当然要做梦。”艳丽男子笑眯了眼,“我昨儿还梦见陈公子娶我做妻哩!” 像是说了什么可笑的话,风-骚男子也捂嘴笑道,“果真是个美梦。” 这段嬉笑暂时告一段落,艳丽男子又道,“啊呀,你瞧见了么?城门口的皇榜变了。” “我可不像你这么闲,哎呀。”风-骚男子揉揉腰,眉眼间尽是媚态,“这几天夜里吴少爷实在勇猛,要得狠了,白天须得好好养养才行。” 听见这话,艳丽男子眼里闪过一丝嫉妒,面上却维持着虚假笑意,他也不接对方的话,“城门口的皇榜除了悬赏将军的线索之外,还贴了一张告示。” “告示上画了一个男人,长得可俊俏啦。” “可惜啊,这男人变成了鬼,不然呐,真想同他快活快活。” “这男人听说是什么武林第一高手,杀人放火,然后被官府抓住了,然后杀了。” “对哦,这男人是叫什么凡来着。”艳丽男子说得口干舌燥,双手捧起了茶杯,却也小口小口地抿着。 旁边忽的传出一道声音,那声音木木的,“江凡。” “对对对,就是江凡——”艳丽男子回过神来,忽的吓了一跳,急忙捂住胸口。转头看过去,见是楼里的一个下人,便骂道:“你个没长眼的贱种,平白出声是要吓死我吗?” 顶着艳丽男子的责骂,那男人脸上却没有丝毫表情。不,是有表情的。只是那表情太过于悲戚,太过于绝望,因此也就没了表情。 那男人忽然抬起了头,他的眼睛通红,在他黑不溜秋的脸上,显得格外刺眼。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壹”爱卿的七瓶营养液~ ☆、君为上,臣为下14 君为上,臣为下-14 那男人忽然抬起了头,他的眼睛通红。赤红的颜色,出现在他黑不溜秋的脸上,显得格外刺眼。 他的肌肉不受控制地颤抖着,以他为中心,从他身体里顿时发出一股强大的气场。这股气场十分具有威力,令人胆战心惊。 “告示,在哪儿。”他的嗓音很是沙哑,像是许久没有开口说话一般。这沙哑的嗓音听起来有些醇厚,若是在平时,定会十分迷人。可是现在,没人管这声音是否有磁性,是否迷人。因为任谁都听得出,这声音里包含着的恐怖。 艳丽男子嘴唇有些发白,双手不受控制地抖动着,浑身哆嗦。这个奴仆在小倌馆呆了有一年,一直以来都非常沉默,看起来也是木木的,不惹人注意,只会沉默地做完该做的事情。有时候受到他们这些人的戏弄,也不会生气,显得十分老实憨厚。 然而现在,他被这个一直以来的老实人吓得浑身不敢动,他想呵斥对方,却发现自己连开口的勇气都没有。他的嘴皮都在颤抖,“在…在城西的…城…城墙上。” 好在,这个老实人并没有过多的为难他,得到回答之后,便离开了这里。 这一年来他一直待在小倌馆内,几乎没有出过馆,因此对这城里的路不算熟悉。在路上随便抓了好几个路人问路,那些路人们看着他通红的眼睛均是浑身发颤,像是见到了什么穷凶极恶之人。 现在是初春,还没到草长莺飞的时候。刚踏入春天时,冬天其实还没有走远,就在一旁静默驻足观望。 空气里的温度还没来得及升上去,仍旧带着那股透心凉的冷冽。冷冽的空气一呼吸进去,经过漫长的旅途来到了肺部。即便是这时候,空气里的冷意还是没有被人体内部的温暖感化,相反,在这样巨大的对比之下显得愈发的冷酷无情。 那股像是裹挟着冰刺的空气,就这样毫不留情地撕裂着他的肺部。 他双目圆睁,告示上的每一个字都如同刀子一般,联合起肺部的冰刺在他的五脏六腑里舞蹈,肆意地破坏。 “……贼人沈凡……击毙于春风楼……缴获赃物双鱼环佩一只,该玉佩悬于顺天府门前警示众人……” 霎时,仿佛脑中突的一阵巨响,他只觉得心神俱裂,肝胆破碎。 眼睛酸涩得厉害,泪水再也抑制不住地溢满他的眼眶,奔涌而下,在他漆黑的脸皮上留下一道道踪迹。 再往下看,在告示最底端的文字,陡然映入他的眼球,令他瞳孔放大,额上的青筋冒出。 这段文字看起来很奇怪,按照告示的标准写作模板,这段文字不应该放在这里。可偏偏的,它堂而皇之地出现,他明目张胆地威胁。 上面写着,还有几名犯人在潜逃中,希望能够主动投案自首。否则,一旦抓捕归案,便立即执行死刑。 这几名犯人的名字,他很熟悉。王柳、朱俊、程宏远…… 这些,都是他们的化名,是他们卧底梁国时的化名。而他们的真实身份,也根本不是上面随意编造的。 他们是他的部下,是他的心腹。 他们把性命交给了他,而他却害得他们到了如此境地。 这段话的意思,他读懂了。现在出现的是化名,是编造的身份。那下一次呢?下一次告示上出现的,又会变成什么?是他们的死讯,还是他们通敌叛国的证明? 当然,这一切也很有可能只是一种把戏。一个英明的君主,是不会滥杀臣子的。 可是,他不敢赌,他不能赌。 因为江凡死了。 他的挚友死了! 当日他们逃离京城后,曾有一年之约。江凡双手抱胸,神采飞扬,挑眉道,喂,我给你一年的时间好好养身体。明年的这个时候,我来找你喝酒。哼,到时候我一定会取得天下第一。你给我听好了,你这次千万不能失约。 一年之约到的时候,他在约定的地方等了两天两夜,都没有等到江凡。当时他心中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但他又想,可能是其他事情暂时拖住了江凡,江凡的武功奇高,横绝天下,不会遭遇不测,再等等,再等等。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 江凡的死,不是他妄加揣测,而是那块挂在顺天府前的双鱼环佩,那块玉佩是江凡的珍爱。 他见过江凡目光温柔地抚摸着玉佩,暖红的火光照在他们的脸上。他见那块玉佩颇为新奇,只是多看了几眼,江凡就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目光。江凡一脸嘚瑟,瞅什么瞅?这块玉佩是我要留给我以后的妻子的。 都说春雨贵如油,在这初春时节,这天却下了一场暴雨。路上的行人都纷纷躲避,急急忙忙地想要赶回家中。 只有他,只有他执拗地站在城门前,固执地一遍一遍地读着告示。告示上的字迹已经模糊,可告示上的每一个字早就化作一把把刀戳在了他的心上。 大雨滂沱,比黄豆还大的雨珠砸在地上,在不停的冲击之下,砸出了一个个小小的凹陷。雨珠砸在他的脸上,在雨珠碎成好几瓣的时候,脸上密集的痛感也传到了大脑里。 这场暴雨,恰如他此刻的心境。都说雨过天晴,可凡尘中的事,不是那么简单的。 在雨水的冲刷之下,他脸上的漆黑渐渐消失,逐渐露出了蜜色的皮肤。 这场大雨下了一个时辰,他在雨中站了一个时辰。雨水顺着他的脸颊蜿蜒而下,其实也分不清这到底是雨水,还是泪水。 有离得近的人透过自家窗户,好奇地看着雨幕中那道模糊的身影。这人莫不是傻了吧?这么大的雨还站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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