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 终于,秋辞安扯了扯嘴角,“是,当年我太想成神成仙,长生不老,就拼了命地铸剑,想等荡尽不平之后升仙榜上能有我的名字。可是后来造化弄人,那剑吸收了太多亡魂戾气,我娘子阿雅因它而死,不得超生,而我也得偿所愿,被永生永世地困到这鸟不拉屎的凤凰域。” “所以啊,”他耸耸肩,“你度了阿雅,我救了你师尊,你我从此以后互不相欠。” “等等!”谢炀站起来,朝他的背影喊道,“我还有一事不明!既然你得了我师尊的神格,为何不离开!” 那背影挥了挥手,不再作答,缓缓走入了虚无之境。 瞬间,整个凤凰域也一同消失得无影无踪。 谢炀仍在原地,站了好久好久……久到刺骨的寒风吹透衣衫,久到雪花沾湿长睫,久到落了满头的银白…… 末了,他抬起手,狠狠甩了自己一耳光。 不知过了多久,石阶上遥遥跑过来一猫一少年。还未至身前,那少年便兴冲冲地朝他招手,“谢长留!爹爹醒了!爹爹有动静了!” 马不停蹄地冲进卧房时,江疏雨已经坐起来了。 他长发披散着依靠在床栏上,听见有人火急火燎地闯进来,便歪过头,蒙着白布的双眼看了过来,试探着喊道:“阿炀?” “师尊!” 谢炀上前,毫不犹豫地一把将江疏雨拥进怀里,“师尊……” 他想这么做,他早就该这么做。 “我好想你。” 江疏雨抬起手,指尖微微颤抖,可是他执拗地抓住身前之人,似是再也不愿意分开了。 “阿炀。”他轻轻松了一口气。 江淼淼后一步赶到,没想到江疏雨已经起来了。 他吸了吸鼻子,拧巴丑了一张俊俏的小脸,强忍着泪意道:“都什么年纪了还往我爹爹怀里钻,真不要脸。” 江疏雨应声抬头,谢炀顺从地给江淼淼空出来一片角落,江淼淼踟蹰片刻,终于还是忍不住,一头扎进了江疏雨的怀里,“爹——” 他没有谢炀那么能憋,脸颊刚触及到一片暖便流了泪。 江疏雨将手探到他的头上,覆盖着揉了揉,“摸着像是长了不少。” “是,您睡了好久。”江淼淼半是哀怨地说道。 谢炀笑他,“你还不是一样,都什么年纪了,小心以后娶不到老婆。” 江淼淼似乎觉得面子上有点挂不住,于是从江疏雨怀里挣出来,揉了把眼睛说道:“我去告诉姑姑,她知道你醒了一定会很开心的。” 待江疏雨点头,江淼淼便犹如一匹欢快的小马冲了出去。 门未关,大黄和花花一只大鹅及两只小兔的头探了进来,也似探望般的左右张望。 谢炀觉得这画面甚是有趣,不由得笑出了声,他下意识想要指给江疏雨看,岂料一转头,却看见江疏雨疑惑地面朝自己,似乎正在努力地“看”。 刚溢上嘴角的笑容瞬间消失不见,谢炀紧了紧拳头,又缓缓松开了,“咱家的那些小东西过来看你了——门口有大黄,花花还有大鹅,门里面进来两只白色的小兔……你要是不喜欢,我过去拎它们出去。” 不管多难,他一定会医好江疏雨的眼睛,而在此之前,他就是江疏雨的眼睛。 江疏雨摇摇头,“不用,家里热闹一点挺好的。” 谢炀笑了起来,开始细数这三年发生的所有事情,一一讲给他听,比如大黄交了个山下的相好,花花肥得都快没人能抱起来了,家里的鸡又下了一群崽,最忙活的却是大鹅…… 江疏雨边听边点头,时不时点评上两句,最后才问正事上,“我睡了多久?” 谢炀瞬间哽住了声,“三年六个月零九天。” “一直在红梅小筑里?” “嗯,”谢炀点点头,“对,温城主说长留本就是座空山,你来了才有了名字,所以把长留割给了我们。平日偶尔人在山下嚷嚷说要替天行道,都被淼淼给挡回去了。” 说着,谢炀看看门口,放低了声音,凑在他耳边说,“那小子打出了名头,现在可厉害了,跟一帮差不多大小的臭小子称兄道弟,就差拜把子了。” 江疏雨扬起嘴角,笑道:“这很好。” “好什么呀,”谢炀道,“等他再大一点讲给他听,准又不认了。” 这时,冷风吹了进来,江疏雨瑟缩了一下谢炀见状连忙去关上了门,回身又为他拉上被子,紧了紧说,“没开结界,风都灌进来了。” 江疏雨沉默了一会,或许猜到了什么,又或许没有。 “你受委屈了。”他道。 谢炀眼睛又干又疼,他摇摇头,拉起江疏雨的双手捧在唇边,亲昵地蹭了蹭,“是我的错。” 然而事到如今,非要争论出个是非对错已无必要,当命运在三年前,将众生和挚爱摆到江疏雨的面前让他二选一的时候,他选择了自己。 他在赌。 而从谢炀奋不顾身地朝自己奔来那时起,他就知道,他一定会赢。
第八十六章 ====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谢炀直起身子,“准是小炮仗回来了。” 果然下一秒,江淼淼又猛地推开了谢炀刚关上的门,叫道:“姑姑人在汾舟,我刚才用灵符给他报了个信!” 谢炀:“那你法术运用的还不太行呀,一张灵符花了这么些功夫?” “谁说的,”江淼淼提起左手拎着的东西,“我下山买了些吃食,爹爹睡了那么久准饿了,我买了些粥带回来,难不成还指望他吃萝卜啊?” 谢炀刚想说“萝卜怎么了”,但转念一想这话也有道理,只好翻了个白眼,酸溜溜地说:“就你想得周到。” “哼!”江淼淼得意洋洋地一抬下巴,然后道:“不止我一个人回来,猜猜我还带了谁?” “谁啊?” 自从出了那事之后,谁还敢跟他们来往? 这时,门缝里撒下的一缕阳光被一道影子挡了个严实,温余眠在江淼淼身后笑道:“正是在下。” “呦,稀客。”谢炀不咸不淡地同他打了个招呼,然后一把拉过江淼淼,“我说你真是越来越大嘴巴了,这才出去多久,就把师尊醒了的消息传出去了?” “哎哎疼!”江淼淼一把打掉他的手,小声道,“谁说我专门去报信?我们是刚好碰上的!” 听见熟悉的声音,江疏雨翻身就要下床,谢炀本想把他按回去,但想了想,还是去找了件厚实的衣服为他披上。 三年已过,冷清了许久的铅华池凉亭重新热闹起来。 谢炀不情愿地和江淼淼蹲在水边择菜,时不时侧目朝亭中的那个缩在重重包裹之下的人看上一眼,见他还老老实实地没有乱脱衣服才放心。 江疏雨一边听着温余眠说话,一边用手在身上四处乱摸。 虽说长留山这些年又是风又是雨的,气候不怎么好的样子,但穿这么多着实也太不透气了。也不知谢炀在哪里打了死扣,摸了半天都没摸到。 也许是动作过于明显,温余眠突然停了下来,问:“怎么,热了?” “嗯,有点。”江疏雨诚实地回答。 “谢炀给你系的结在脖子后面,要我帮你吗?” “算了,”江疏雨扯了扯领口,消减了一些窒息感,“他眼睛尖,我怕他发现了闹我。” 温余眠轻声笑了笑,突然说:“就是可惜了一双那么好的眼睛了——你明明听得出谢炀在跟你置气,怎么就那么傻。” “一双眼睛换阿炀回头,我不亏。” 温余眠:“这次你能死里逃生,说实话,着实有些出人意料,那天你多决绝我们也看见了,几乎所有都以为你已经死了。” 经他这么一提醒,江疏雨才想起来自己还与人,修两界结着梁子,不过以前他就没少遭人诟病,以后就更不会放在心上了,“我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凡人,是死是生他们大可以不必放在心上。” “普通?”温余眠似乎被这话逗笑了,“你可太普通了。” 江疏雨低下头,将半张脸都埋在了袄子里,“一定给师父生了许多事端吧。” 温余眠摆了摆手,“说什么傻话,这些年你为凇鸣城做的也不少,就当凇鸣城还你了。” 这无疑就是“从此以后再无瓜葛”的意思。不过就算温余眠不说,江疏雨也绝不会留在凇鸣城了……虽说世事皆有因由,但大部分世人却并不会深究——他们只相信自己看到的。 人都如此,何必怨人。 江疏雨将话锋一转,“过些日子,我想带江淼淼和阿炀出山,到外面看看。” “哦?” 温余眠似乎有些意外,毕竟眼前这个可是除了收妖捉怪,从不踏出长留的人。 他问:“想去哪儿?” 江疏雨:“没想好,我去过的地方不多,走到哪就算哪……虽说我自己看不见……好在还可以听他们讲。” “也好。”温余眠点点头,又说,“阿珍……过些日说不定可以去药心城看看,皇甫济那里有一门祖传的药方,兴许能医你的眼盲。只不过这两年,他和其他几城似乎对你……颇有成见,怕是不好办。” “其他几城,”江疏雨顿然抬头,“也包括玄光城?” 温余眠想了想,“表面来看的话,大抵是中立吧。当年谢炀杀了如仇义父,后来你又执意护着他,不原谅也在情理之中……唉,都怪我,当年也算助纣为虐了……可他心里还是认你的,不然当初白玉殿前,你和谢炀绝计走不了。” 说完,两人都沉默了,直到谢炀擒住大鹅,作势要给它拔毛,被逮着揍了一顿,气氛才渐渐好了起来。 温余眠临走前,谢炀和江淼淼一起出去送他,忽然想起来那两只许久不见的鹦鹉,便问:“温城主,以前不是最宝贝那两只鸟了吗?怎么这次出来都不见带上他们?” 温余眠一愣,复又笑了笑:“怪我没看好,前些日子不小心飞了一只,另外那只也没能多活几天。”
第八十七章 ==== 晚上用膳的时候,三个人久违地又坐到了一起,只不过看着江疏雨呆坐在桌边不知所措的样子,谢炀心里霎煞是不好受。 他推着石凳,往江疏雨那边移了几个位置——以前江疏雨怕人家吃东西的残渣掉在自己身上,都离得很远。 谢炀端起碗来,舀了勺粥就往他嘴边送,“啊——” 江疏雨:“……” 江淼淼:“……” 江疏雨的脸瞬间就红了,脑袋下意识往后一撤,顺着谢炀的胳膊摸到碗,“我自己来。” “其实我……好吧……”谢炀极不情愿地把碗和勺子递过去,余光瞥见江淼淼笑得一脸的幸灾乐祸,气道:“吃你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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